第六章
明月高懸,涼風過樹梢,發出沙沙聲響。樹影斑駁,在黑暗中閃耀着森森寒意。
順着手電筒的光,就能看到山頭上一個個山包,現場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王草兒躲到唐青青身側,艱難地吞咽口水,怯怯地環顧左右。
唐青青也覺得有些瘮得慌,可讓她這麼放棄,她又不甘心。
要是不立刻追查,誰知道明天那兩隻羊是否還活着。
「不就是墳地嗎,咱們中華大地上,有那片地方下面沒埋過死人?要打破一切封建迷信!再說了,咱們又不干那缺德事。」
翟弘毅聲音沉穩洪亮,表情平靜,一副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架勢。
讓原本心裏發毛的唐青青和王草兒,心底都升起一股勁,沒有那麼害怕了。
呂向前還是不太想大半夜去墳地,太晦氣了。
「要不等明天吧。」
「等到明天黃花菜都涼了,你們生產隊裏沒有不讓外人進墳地的規矩吧?」
呂向前喃喃:「這倒沒有」
翟弘毅背包往背後一甩,單手拎着。
「那就成,叔,您要是不想去,我們就自個去。您放心,我們會小心,不會亂踩人墳頭的。」
「不行,說啥也不能半夜上墳山。」呂向前依然覺得不妥。
雖然現在都搞反封建迷信活動,可鄉下人沒幾個不信這些的。
尤其三人里還有兩個小女孩,陽氣不足,大晚上進墳地里,很容易被驚着。
作為一名長輩,怎麼也不能讓三個孩子胡來。
王草兒:「叔,鬼可怕,可羊丟了更可怕。」
呂向前聽到這話,輕輕嘆了一口氣,沒再說阻止的話。
唐青青原本是有些害怕的,可當她的注意力都在追查蹄印時,也就沒那工夫了。
呂向前心裏雖然發毛,可他畢竟是成人,這裏埋的都是相熟的人,也不會太害怕。
翟弘毅則是個大膽的,一身正氣完全不帶怕。
身邊有大膽的人,王草兒也被影響得沒有那麼害怕了。
「你們聽到聲音了嗎?」翟弘毅突然出聲。
王草兒心底一緊,牙齒上下打架:「什、什麼聲音?」
翟弘毅豎着耳朵,「好像是羊叫!」
唐青青聽到這話,停止了手邊的事,仔細聽了起來,可耳邊只有蟲鳴聲。
呂向前:「啥也沒有啊,你們聽到了嗎?」
王草兒和唐青青都搖了搖頭。
翟弘毅又認真地聽了幾分鐘,大長腿大跨步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聲音在那邊。」
其他三人紛紛跟上,左拐右拐地走了一會,唐青青也隱約聽到了動靜。
「好像我也聽到了?」
王草兒激動地叫了起來:「白頭翁、小白菜,你們在哪?」
那隻羊宛若能聽得懂叫喚自己一般,『咩咩咩』聲音叫得更大聲了。
原本還有些懷疑,一聽這動靜,四人趕忙往聲源處走。
中途王草兒因為太過激動和匆忙,還被絆了一下,唐青青連忙將她扶住。
可自己位置也沒選好,不僅沒有扶住,反倒被沖得一個踉蹌,直接半跪在地上,頭一抬就看到一座墓碑立在自己面前。
『嗡——』的一下,唐青青眼前景色突然扭轉。
墓碑上豎着刻的名字,變成了一排排橫排的文字。
更神奇的是,沒有上過幾天學,只認識幾個字的唐青青,竟然能看得懂上面的文字寫了什麼。
讓她更為震驚的是這些文字的內容,她竟然是一本書里的女主角?!
「青青姐,你沒事吧?」
肩膀被猛地一拍,唐青青突然驚醒,發現墓碑上依舊是豎着排版的名字,而且很多字她都看不懂。
「青青姐?」王草兒擔憂地看着一臉愣然的唐青青。
唐青青回過神,朝着她搖頭笑道:
「我沒事,可能剛才一直蹲着,所以腦子有點暈。」
大晚上還是這樣的地方,唐青青不敢說自己剛才遇到的事,會把膽小的王草兒給嚇死的。
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會擔憂自己會出事,覺得是她害了自己。
翟弘毅走得飛快,壓根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
他循聲而去,最終在一處荊棘叢前停下腳步。
仔細看眼前的荊棘,並不是長出來的,而是有人故意放在這裏的。
翟弘毅將荊棘叢挪開,荊棘叢刺很多,哪怕再小心,手上臉上也不免被刮傷。
翟弘毅壓根不在意,和很快跟過來的呂向前一起將荊棘叢全都給挪開。
荊棘叢被清除,露出後面的凹洞,裏面赫然藏着兩隻羊。
看到他們,『咩咩』叫得更歡了。
翟弘毅興奮地轉頭,這才發現王草兒和唐青青壓根就沒有跟過來。
「唐青青和王草兒呢?」
正說着,兩人就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這片地方不太好走,坑坑窪窪的,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崴腳,因此兩人互相攙扶着,速度也放慢。
翟弘毅也沒多想,朝着她們招手,「你們快過來看看,是不是你們丟的那兩隻羊。」
王草兒原本還小心走着,一聽這話,也顧不上其他,直接就跑了過去。
「白頭翁,小白菜!」
兩隻羊已經從凹洞裏走出來,借着月光隱約能看到大致模樣。
王草兒依然立刻認出了它們,在原地興奮得一會蹦一會跳的,兩隻羊也認識她,朝着她拱了拱。
「我找你們找得好苦啊,嗚嗚嗚——」
王草兒抱着兩隻羊,再也按捺不住哭了起來。
她這一路擔驚受怕,卻又不敢哭生怕吵到人,現在羊找到了,可算能痛哭一場了。
唐青青也很是高興,嘴角壓不下地往上翹。
呂向前的臉色卻不大好看,這兩隻羊藏得這麼深,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的,想要貪了這兩隻羊。
不管是撿到落單的羊,想要佔為己有,還是有目的地去偷羊,都是現在所反對的和抨擊的行為,是會被懲罰的。
翟弘毅認真道:「叔,這事得向上匯報,事關公家財產,不是私了就能糊弄過去的事。」
呂向前沉默,依照他的性子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但是翟弘毅是知青,他們這樣的知識青年最是積極熱血,動不動就喜歡向上反映情況。
兩隻羊害得他們奔波了一天,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翟弘毅一看就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他要是瞞着,回頭報上去他反倒還受掛落。
「你們放心,我會如實跟大隊長交代的。」
翟弘毅點點頭,轉過身將之前的荊棘又給放回去。
呂向前不解:「你這是幹什麼?」
「空口無憑,捉人捉贓。回頭讓大隊長派幾個人過來守在這,誰過來找羊就把他給逮住,就不怕那人耍賴說自己只是恰巧路過了。」
呂向前看他心中有成算,更不敢糊弄。
他也跟着翟弘毅一塊將荊棘放回去,唐青青也趕緊過來幫忙。
翟弘毅卻用身形把她們給擋回去,「用不着你們兩個小丫頭片子,一邊歇着吧。」
唐青青沒理會他,從一旁繞過去幫忙,「偉人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這活我也能做。」
「照顧你你還不領情,一會被紮成刺蝟可別哭。」
唐青青沒理會他,卻更加小心。
王草兒見狀,也顧不上哭,跑過來幫忙。
忙碌的四個人並不知道,距離他們不遠處,有個人偷偷摸摸地摸上了山。
原本心裏就有些犯怵,可想到那兩頭肥美的羊,想到能換到的錢,膽子也大了起來。
可他才剛爬上半山腰,就隱約聽到一個女童哭泣的聲音,淒淒切切如那冬日山風一般瘮人。
月光下的墳包更加地醒目,原本模糊的墓碑顯得異常明亮,甚至能讓人看清楚上面的字。
孫來福身上的汗毛一下全都炸了起來,連滾帶爬地往回跑,什麼羊啊發財啊的事全都拋到了腦後。
唐青青四人回去時候,她看到地上好像有些許不同。
若是平常,她肯定停下來瞧一瞧怎麼回事,可她現在腦子裏一片混亂,也就沒了這心思。
她剛才急着找羊,所以來不及多想,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了,想起剛才詭異一幕,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一本書里的女主角?
這個世界是一本書?
這也太離奇了吧!
「你怎麼了?」翟弘毅發現她不對勁。
唐青青搖了搖頭,「沒事,可能是累的。」
唐青青一路多辛苦,翟弘毅都看在眼裏,因此並未懷疑。
他從褲兜里拿出一把大白兔,塞到了她的手裏。
唐青青想要推回去,今天她已經吃了他太多東西了。
翟弘毅的手落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你很厲害,必須得好好養着。要是營養不夠身體壞了,是國家一大損失。」
唐青青聽得耳根子紅,長這麼大還沒有誰這麼誇過她。
哪怕是她的師父認可了她,覺得她學得好,也只說了兩個字——還行。
「我哪有那麼厲害。」
「怎麼沒有,你問問你的小姐妹。」
王草兒緊緊地跟在兩隻羊身後,關注兩隻羊的同時也關注着唐青青這邊,一聽這話猛點頭:
「青青姐最厲害了!要是沒有青青姐,我就死定了!」
唐青青聽得不好意思,心裏卻特別高興,連那件詭異的事都被拋到了腦後。
回到呂家,大老遠就看到王黑子伸着腦袋往這邊瞧。
一看到他們,他連忙沖了過來。
「哇,你們找到羊啦!」
王草兒臉上一直掛着笑,奔波了一天現在也不覺得累:「都是青青姐的功勞!毅哥也很厲害,大老遠就能聽到羊叫聲,否則我們沒法這麼快回來。」
大姨聽到動靜從屋子裏走出來,連忙招呼他們進屋。
「奔波了一天累了吧?我準備好熱水,一會泡泡腳,就會覺得鬆快了。」
唐青青:「嬸兒,謝謝您,打擾您了。」
王草兒:「嬸兒,給您添麻煩了。」
這個點已經很晚了,很多人家都已經入睡了。呂家為了他們,忙活到現在。
「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把這裏當做自己家,甭跟嬸兒客氣。今晚你們就先在我們家休息,明兒天亮了再回去。
今後可不敢再大半夜的在外頭跑,這次運氣好沒事,下次可不一定。」
唐青青和王草兒乖巧應下,王黑子則焦急地詢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得知兩隻羊被藏在墳山上,王黑子和大姨都齊齊倒吸一口氣。
翟弘毅並未進呂家,而是跟着呂向前前往大隊長家。
另一頭,唐家。
趙大花拉着她男人唐建軍在炕上說話,「咱們家興旺去放羊的事,你可得記心裏,必須給拿下。」
唐建軍剛交了公糧,累得眼皮打架,很是不耐煩:
「這有啥難辦的,直接讓興旺替那丫頭不就行了。」
趙大花嗤了一聲:「可你媽不同意!」
唐建軍這時候才清醒了一些:「為啥不同意?」
「還不是偏心唄,咱們家能傳宗接代的兒子,都趕不上人家以後早晚嫁出去的閨女寶貝。
當年我都快生了,她還跑過去伺候那邊坐月子,一去就幾個月。等我生的時候,身邊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害我落了一身的月子病!
好處沒想過我們,找我們做事的時候倒是會使喚。也就是我們倆好性子,總想着得孝敬老人,換做別家不知道怎麼鬧呢。」
說起這個,趙大花就是一肚子的火。
唐建軍聽到這話,心裏很是不高興,瓮聲瓮氣開口:
「我明天就去找大隊長說去,一個丫頭放什麼羊,這種活就該小子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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