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梨兒這麼驟然一跪,倒是讓餘羨有些詫異。
他沒想過楚梨兒此來,竟是來給他道歉的。
不過兩人的恩怨,餘羨心中早已放下,此刻見她下跪道歉,言語誠懇,沉默了一息,便緩聲道:「本座知道了,本座原諒你了,你,起來吧。」
楚梨兒抬起頭,眼中全是淚水。
不過她卻沒有起來,反而繼續磕頭,泣聲道:「弟子以前狂悖驕縱,目中無人,煉丹谷一事,皆是弟子之錯,差點害的長老大人身死,後竟還不知悔改,數次想陷害長老大人,當真可惡至極!弟子每每思及此處,心中後悔不迭,夙夜難眠,便是修行都心魔纏繞,如萬蟻撕咬!弟子,弟子後悔至極!後悔至極啊!「
看着楚梨兒如此哭泣磕頭的模樣,餘羨眉頭反倒微微一皺,平靜道:「本座說了,原諒你了,你起來,回去吧。」
楚梨兒又抬頭看了一眼餘羨,抿着嘴,眼淚直流,卻依舊沒有起身,而是繼續磕頭。
眼見楚梨兒在那磕頭不停,咚咚咚的聲音不絕於耳,饒是她築基之體,也是禁不住這樣拼命磕頭的,只不到一會,她的額頭就開始滲出血來。
餘羨眉頭徹底皺起,緩聲道:「楚梨兒,你是,有什麼事吧?」
聽到餘羨這話,楚梨兒這才終於抬起頭,額頭上鮮血如注,與淚水一起流下,看起來很是悽慘,她終於是放聲哭道:「長老大人,長老大人!我真的知錯了,我真的真的知錯了。」
「你到底要做什麼?」
餘羨面容一冷道:「本座已經說了饒恕你的罪過,你還在我這裏裝什麼可憐?」
楚梨兒的神色當場一僵,但隨之嘴唇抖動,眼淚更是大顆大顆的流出,滿臉的淒涼,再次伏地磕頭道:「長老大人,長老大人人您,您救救我,救救我吧!我真的知錯了,我願受任何懲罰,只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老死,嗚嗚嗚您救救我」
餘羨的目光當場一凝!
救她?
救她什麼?
她不想老死?那就是說救她突破金丹了?
那不是需要偽丹重凝金丹之法嗎?
可她怎麼知道自己懂得偽丹重凝金丹之法的?
莫不成是岳平峰和她說的?
可不應該啊,岳平峰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且岳平峰難道不知道這法子的重要性?豈會亂說?說出來那不是置自己於尷尬兩難境地?
畢竟偌大的昊天正宗,不知多少築基修士最終只能成就偽丹,那若是知道自己這裏有偽丹重凝金丹的法子,必然想方設法來尋,來求,來哭,來拜啊!
那自己這裏得有多少麻煩?
應該不可能是岳平峰告訴她的
「本座如何救你?」
稍稍思索了一下,餘羨冷然道:「生老病死乃天命,你修行不成,卻不想老死,本座又能如何?莫要磕頭了,你還是去問問諸位太上長老,或者宗主大人吧。」
「您能救的,您能救的!現在只有您能救我!」
不過楚梨兒明顯是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因此根本不起身,反而磕頭泣道:「您救救我吧!您救救我吧!我真的知錯了!我以後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哪怕為奴為婢,端茶倒水,亦心甘情願!長老大人,您救救我吧,您救救我」
餘羨微微眯眼,緩聲道:「你說,本座,該怎麼救你?」
「您」
楚梨兒再次抬起頭,眼中泛起希望的光芒道:「您,您把偽丹重凝金丹之法,告知弟子吧弟子永世不忘您的大恩!」
「是誰告訴你,本座有什麼偽丹重凝金丹之法的?」
餘羨神色有些冰冷,漠然道:「告訴本座,是誰,告訴你的?」
被餘羨那漠然的目光看着,楚梨兒心中一陣發寒,渾身汗毛都為之倒豎!
她聲音有些打顫道:「您,您我」
「說!是誰告訴你,本座有偽丹重凝金丹之法的?」
餘羨聲音越發冰冷,一股可怕的氣息已然環繞整個大殿!
那是只要餘羨念頭一動,就可以讓楚梨兒灰飛煙滅的大恐怖!
楚梨兒面色慘白,渾身顫抖,哆哆嗦嗦道:「是,是二長老大人,是二長老大人讓我來求您的」
「二長老?」
餘羨眉頭皺起。
二長老還能是誰?
只能是陳慢慢了。
可她又怎麼知道自己有偽丹重凝金丹之法的?
這個女人真的是
「長老大人」
楚梨兒見餘羨不說話,但四周那可怕的氣息明顯少了很多,又是哭了起來,伏地道:「您,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求求您了」
餘羨收回思索的心神,淡然看向了楚梨兒,緩聲道:「可惜,本座沒有此法。」
楚梨兒渾身一顫,抬頭看向餘羨,滿是淚水的目光內全是絕望。
她抿了抿嘴,流着淚看着餘羨,眼中帶着絕望道:「長老大人您您其實根本不肯原諒我,對嗎?」
餘羨緩聲道:「本座說了,原諒你了,奈何本座並沒有什麼偽丹重凝金丹之法,陳師姐也只是讓你來問問,可惜,本座沒有。」
「弟子明白了。」
楚梨兒無神的流着淚,過了好一會,才抬手擦了擦眼淚,又挽了一下沾滿她磕頭血的秀髮,對着餘羨再次磕頭道:「弟子多謝長老大人寬恕,弟子無憾了,弟子告退」
說罷,她才站起身,身形有些岣嶁,轉身離去。
餘羨淡然看着她離開宮殿,便淡然抬手一揮。
宮殿大門隨之關閉。
陳慢慢或許是猜測,或許是從岳平峰那裏得知,或許是其他渠道得知了自己有偽丹重凝金丹之法,從而告知了楚梨兒,讓她前來求之。
但餘羨卻不想給。
原因很簡單。
就是不想給。
自己雖然心中釋懷,已經不再想殺楚梨兒,由得她去自生自滅。
可卻不代表,自己有義務救她!
自己是有這法子,可憑什麼給她?
不殺她,已經是做到了極限。
如何還能幫她?
餘羨站在原地,平靜道:「因你之過,我與師傅分別一百餘載,未來更是不知有沒有可能再見你以為我恨的,是你害我進天魔谷的錯嗎」
搖了搖頭,餘羨一轉身,便要回往後花園。
不過他尚還未動身,就眉頭一皺,隨之宮殿大門外就傳來了一聲話語。
「餘羨,開門。」
餘羨眉梢挑了挑,卻無可奈何,只能一揮手打開了殿門。
一個身形異常飽滿,高挑的影直接邁步走了進來。
還能是誰?
只能是陳慢慢。
「師姐,你就一直在外面看着是吧?」
餘羨看着走進來的陳慢慢,頗有些無語道:「你又是聽誰瞎說,我有偽丹重凝金丹之法的?」
「你難道沒有?」
陳慢慢來到餘羨面前,臉上明顯有些不開心道:「岳平峰曾口誤言及他當年也是偽丹,雖然他及時改了話頭,但我相信,他必然是從偽丹踏入金丹,而不是築基突破成功!可除了你,還有誰會助他成就金丹?若是岳平峰自己有偽丹重凝金丹之法,那以他的豪爽性格,早就直言不諱,並且將此法給宗門了,就你摳摳搜搜的,不肯相告,我昊天正宗那麼多偽丹弟子於生死間掙扎,你為何不能救上一救?你是昊天正宗的金丹長老,不是一個散修啊!你怎麼能這麼自私呢?」
看着陳慢慢這義正言辭的模樣,餘羨一時間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她已經站在了道德高處,說出的話,有大鎮壓之力。
除非餘羨不要了道德,否則就難抵擋。
只是,他能不要道德嗎?
「哎」
餘羨輕嘆了口氣道:「不是我不給,實乃是這法子基本等於無用,給了之後,徒惹禍患,這又何必呢?」
讓一個偽丹修士有偽丹重凝金丹的可能,而代價就是一個金丹修士渾身近一半的鮮血,以及金丹本源。
那麼這些偽丹修士得知此法後,要麼心生絕望,要麼就心生歹毒!
畢竟害一個金丹雖然難,卻不是沒機會!
否則那棺山散人,絕對不會成功偽丹重凝金丹。
「你看,你果然有吧,咳咳。」
陳慢慢一聽,那義正言辭的神色卻頓時露出了一抹狡黠。
隨即她就乾咳一聲,正色道:「禍患不禍患的,總得試試不成?咱們這些做長老的,平時享受弟子辛苦開礦,挖礦,養藥,養獸,基礎鍛器材料,冶煉材料,甚至是發現機緣秘境報之宗門,被我等取機緣等等等的好處,難不成就干吃不拉?躺着享受?那不成貔貅了嗎?我們總要回報一二不是?如今你有此偽丹重凝金丹之法,這麼能藏着掖着呢?是吧?」
「我哎。」
聽着陳慢慢這話,餘羨只能苦笑一聲道:「既然師姐你都這樣說了,此法我交出來還不行嗎?只是師姐你先看看,再決定要不要報之宗門,最後被其他偽丹弟子所知曉。」
說罷,餘羨便從懷內取出了那偽丹重凝金丹之法的捲軸。
「行,我看看。」
陳慢慢點了點頭,伸手接過,打開捲軸便開始觀看。
只見她的神色隨着觀看捲軸,本是輕鬆的眼神逐漸開始凝重,臉孔也開始慢慢冷了下來!
「開什麼玩笑!」
陡然她一把將捲軸合起,低喝道:「這不是等於毀掉一個金丹,才能給一個偽丹修士創造不到五成的成功凝丹幾率?這叫什麼法子!」
「這就是偽丹重凝金丹的法子。」
餘羨神色平靜,微微一搖頭道:「所以我說此法不宜廣而告之,否則那些偽丹弟子,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來?害金丹雖難,卻總比等死強吧?」
「這」
陳慢慢秀眉皺起,想了想後道:「你說的有理,很有理,這法子不能傳出去,此法太過狠毒嗯,我替你收起來。」
說罷,她很自然的將捲軸往腰間一摸,送入了儲物袋內。
餘羨也不在意,捲軸僅僅只是捲軸,裏面的偽丹重凝金丹之法,他早知道了,若是需要,隨時可以重寫一份。
微微點了點頭,餘羨道:「該告訴師姐的,我已經全部告訴了,師姐還有事嗎?」
「沒事了。」
陳慢慢擺了擺手道:「你修行吧,我走了,真是的,這叫什麼法子純是邪道」
說着,陳慢慢轉身就邁步離開。
但剛走兩步,陳慢慢卻又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餘羨,鄭重道:「楚梨兒之事,你其實並未放下,你騙我可以,騙自己的心可不行,你自己掂量吧。」
說完,便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一步騰空,翩然而去。
「陳師姐啊我恰恰沒有騙自己的心。」
餘羨一聽,搖頭輕語了一聲。
對於楚梨兒,給陳慢慢的面子,餘羨可以不殺她,
但真原諒她?
怎麼可能呢?
憑什麼原諒她呢?
她做下了害人性命的事,如今卻哭哭啼啼,磕頭道歉,就讓人原諒她?還得轉手去幫她?
憑什麼呢?
這個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
餘羨搖了搖頭,再次關上了殿門,同時抬手一揮,把整個大殿的大陣加持到了最高,以此顯示,他將閉關很久,除非有頂天的大事,否則皆不得攪擾。
回到花園之中,餘羨盤膝吐納,靜氣凝神,將一切雜念祛除,開始全力修行,參悟逍遙遊第三重暮死朝生圓滿境界!
亦是金丹圓滿境界!
不過此刻餘羨修行,準備嘗試突破境界。
而昊天正宗內部,卻是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首先陳慢慢把這偽丹重凝金丹之法拿給了紅芍看。biquge.biz
紅芍看完之後,便直接起身去找了李聖江。
而後李聖江便傳令讓幾個在宗門內的元嬰大修盡數前來。
如今宗主大殿內。
李聖江高居上位。
紅芍,陳慢慢站於一側。
崔勝,府寧安,孫連城站於另一側。
李聖江掃視了一下眾人,淡淡道:「餘羨提供的這偽丹重凝金丹之法,太過妖邪,你們怎麼看?」
「此法的確乃是邪道,以一個金丹修士的損毀,本源消耗,前路斷絕,去提供給偽丹五成凝金丹的幾率,根本就是得不償失,且此法一旦被那些偽丹弟子所知,只會徒生禍患。「
府寧安搖了搖頭,顯然極不贊成這法子傳出去。
「不錯,此法萬不可傳出去,否則我昊天正宗目前近百偽丹弟子,以及未來會持續出現的無數偽丹弟子,都將成為隱患,一眾金丹長老,怕也不安全了。」
孫連城也點了點頭,面色凝重。
崔勝則沒有說話,只微微撫須,目露思索之狀。
「諸位,此法的確妖邪,但終究是一條路,有路,就比沒路強!我們若是一起商討,推演,或可將此法改進一下,若能做到即不傷了金丹修士的本源,以及以後的修行路,又給了偽丹弟子一次重新突破的機會,那我昊天正宗幾十個偽丹弟子,以及未來會出現的無數偽丹弟子,哪怕只成功十分之一,或者二十分之一,那又該是多少金丹修士?」
卻是一聲話語響起。
紅芍神色平淡,但說出的話,卻極其讓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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