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在這家咖啡館裏從天蒙蒙亮坐到天明,咖啡都續了幾杯,但口袋裏的手機響起的次數更多。
她沒有接,此刻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如果聽見葉輕蘊的聲音,她這一天都會心神不寧了。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樣將他和自己隔絕起來,是否就能得到真正的安寧。
清晨上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路燈滅了,但每個人眼睛都明亮着盯着自己的目的地。許涼覺得,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只有自己心裏一片茫然。
她起身付了錢,在收銀員找零的時候,許涼想了想,還是給葉輕蘊發了個短訊,說自己今天起得早,所以提前上班去了。
他或許沒看到自己留給他的便箋。許涼這樣想着,接着推開咖啡館的門。
葉輕蘊手機響了一下,他趕忙拿起來看,終於收到許涼的信息,但內容和她留的便箋一模一樣。
他抿了抿唇,將手裏的便箋揉成團,扔進垃圾桶里。
今早他起床了沒叫她,先下樓做了早餐。這頓飯較之以前,用了他雙倍的時間,只想着做得可口一些。
杯盞食物鋪了滿桌,冒着騰騰熱氣,每一道他都用了心的,所以味道聞起來還不錯。
葉輕蘊滿心期待地上樓去敲許涼的門,她在吃上面不比他挑剔,只要可口一些,她總會捧場。
想像着她吃自己做的早飯時滿足的表情,他的臉上不自禁地帶着笑意。
可笑容卻隨着一聲聲扣門的聲響淡下去,沒人來給他開門。
起初是以為她不肯跟自己說話,可後來他擰了一下門把,沒想到門是開着的。
進去一看,房間裏空空如也,她已經走了。
葉輕蘊垂着手站在門口,巨大的失落使他全身上下一股無力阻止的疲憊,似乎剛才敲門的時候,將他所有的力氣都用盡了。
他腳步沉重地下了樓,這才在門口的鞋柜上發現她留的便箋。
許涼的字是他教的,兩人字體相近,每次葉輕蘊見了,總覺得兩人是共通的,他們靈魂想接。現在看了,只覺得十分刺眼。
他的心跳像是分了一股出去,在身體裏面亂竄。這種處在變數當中的滋味很不好受,葉輕蘊習慣了將一切掌控在手裏,而許涼,成了他命理中的差池。
這兩年來她總是這樣,一起心要遠着自己,便會不聲不響地躲開。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現在看來,其實並沒有。
大概是這段時間覺得她對自己好像不一樣了,所以掉以輕心,她的親近給他吃了一顆本不存在的定心丸,讓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今天她再次避開他,葉輕蘊便覺得心上被人開了個黑洞,冬天的冷風呼呼地往裏灌。所以才會不停地給她打電話,這時候,哪怕聽見她說句話也是好的,也讓他安心。
可是她沒有接電話,就像這座寬闊精緻的房子,沒了她,就什麼也沒有。
許涼這天忙壞了,明年周導的電影就要開拍,裴意初將要進組。如何借着這股東風,讓裴意初的熱度再上升一級,他們這邊都要做策劃。
整個團隊開了一天的會,許涼嘆了口氣,按了按後脖,準備給高淼打了個電話。
她整天都沒怎麼拿起手機看一眼,就怕葉輕蘊來電,或者來短訊。現在想起他的名字,許涼都要心驚肉跳一陣。
拿起手機,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咚咚地一陣,像春雷。打開一看果然有他的短訊,只有早上回復自己短訊的一句:知道了。
許涼拿着手機出神,不知道自己是鬆口氣還是失望。愣了一會兒,她才想起自己是要給高淼打過去。
打了第二遍高淼才接。最近高淼也忙壞了,她快結婚了,事很多,她的未婚夫在醫院走不開,所以她一個人要做兩個人的事。
許涼真是難以想像,像高淼這樣的嬌小姐,居然受得了這種忙碌。要知道,讀高中那會兒,大冬天裏,為了不下樓去打熱水,她用冷水洗臉也認了。
最後還是許涼看她手和臉被冷水凍得通紅,那樣子自己眼睛都受累,於是下樓幫她打了一瓶。
那時候葉輕蘊出國了,雖然有夏清江陪她上下學,但家裏有童湘母女,她覺得牴觸。索性搬到學校去住了。
那時候哪裏想得到,高淼如今也要為人妻了。畢竟以前開臥談會的時候,整個寢室都在為高淼擔心,這麼一個懶人,將來誰要啊?
別人為她擔心,她睡了一覺醒了,心很寬地說:「你們真是想太多,沒人要我爸媽總不會把我趕出門吧?」,然後翻身又睡着了。
讓人刮目相看的高淼此時氣喘吁吁,好不容易在商場的休息區找了個位置坐下,她一邊捶腿一邊跟許涼說道:「你最近又在忙什麼,簡直杳無音訊」
她們好像的確很久沒聯繫了,主要是彼此都忙,最近她又出了事,打電話的時間都很少。
許涼說:「瞎忙唄,我這種打醬油的經紀人只能讓裴的煜煜星光把眼睛閃得半瞎」
高淼說起裴意初疲憊立馬去了一半,她很有興致地問道:「他有什麼最新動態,你跟我說說」
許涼十分後悔在她面前提起這茬兒,現在高淼是裴意初的米分,一提起他,她便滔滔不絕。
於是認輸道:「明明是我打電話給你敘感情的,怎麼一說起裴,你的焦點完全不在我身上?」
「如果把你和裴放在天平的兩端,親愛的,你只能被翹到天上去了」
許涼受到了一萬點傷害:「那等你結婚,別找我,讓裴去當你的伴娘吧」
高淼在手機那頭哈哈大笑,「如果他不介意,我十分樂意」
等她笑完,許涼才說到正題:「你在哪兒?我們晚上去喝酒吧」
高淼覺得新奇:「你不是說有家規不讓喝酒嗎?遇到什麼不順心了,要借酒澆愁?」
按說她是自己的閨蜜,沒什麼好隱瞞的。但鑑於自己婚姻的特殊性,一直隱瞞着。
如果是以前,還和寧嘉謙在一起的時候,許涼一定不會猶豫就告訴她。但現在……無人知道自己心裏的兵荒馬亂,但憋在心裏又難受得厲害,只有一醉解千愁了。
許涼沒有直接回答她,只問她等會兒在哪兒碰面。
高淼說:「今晚我們家那位不回來,你到我這兒來吧」
「你以前不是老抱怨我不陪你去酒吧,今天我可以捨命陪君子」
高淼不屑道:「呵呵,這大方話說出來可真不害臊。要不是你心裏裝着事兒,會拉着我去酒吧?明明是你拉上我,現在反而倒打一耙」
見她得理不饒人,許涼立馬求饒道:「高小姐請你嘴下留情,我知道錯了,不該黑白顛倒」
高淼這才說:「去酒吧雖說情調有了,但是我們這倆大美女都醉了,碰上壞人可怎麼辦?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在家裏比較穩當」
許涼:呵呵,您一跆拳道黑帶,就是打醉拳都能把流氓給打趴下。
不過她要裝易推倒的軟妹紙,自己也不能塌她的台。許涼只好說酒她會買過去,然後掛掉電話。
一看手機,時間差不多了,許涼便收拾好東西出了公司大堂。
既然沒打算回家,所以她也沒叫司機。站在路邊上正準備攔車,身後一輛黑色汽車開了門。
有了上次被李照森劫走的教訓,許涼警惕性強了不少。幾乎下意識地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一轉身,發現下車的是陳修。
許涼現在見到任何關於葉輕蘊的人或物都神經都要緊繃一陣,這直接導致一起緊繃的還有她的表情。
「葉太」,陳修雖然看見許涼神色有些不對勁,但他是那種不管人喜怒,語氣都不會發生改變的人,「你去哪兒,我送你吧」
「哦,你今天跟了我一整天?」,許涼問道。
陳修沒承認也沒否認,「葉先生擔心您的安危,讓我跟着你」
許涼幾乎要笑了,他的性格可真是板正,少了些圓滑世故,要是讓方譽來,就會說:「葉太,今天真巧,我時刻都能遇上你」
「時間不早了,陳保鏢,你可以下班了」,許涼打趣他道。
陳修表情紋絲不動,「不行,我二十四小時值班」
許涼繼續勸道:「我等會兒要去一個朋友家,你不用跟着,說不定我就在她家住下了,難道你要一直守在樓下嗎?」
「葉太不用再說,只要你在外面,我就不能擅離職守」
許涼心裏暗自嘆氣,這塊木頭,怎麼說都只認九哥的話。
見他一臉堅持,許涼只好跟着他上了車。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葉輕蘊的計謀。現在有了陳修這個「拖油瓶」,許涼也不好在高淼家裏多呆,畢竟大冬天讓人守在樓下等她也不好。
於是她連酒也沒買,跟陳修說了地址,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就到高淼小區門口了。
這兒是高淼未婚夫的房子,許涼來的次數不算多。自從高淼和人定下來之後,許涼不好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要是約高淼,大多是在外面。
按了好一會兒門鈴,才有人來開門。許涼一進去就聞到味兒不對,換了鞋問高淼:「你們家廚房被燒了?」
高淼有點兒不好意思:「本來在練廚藝來着,不過我沒這天分」
「喲,認識你這麼久,就今天覺得你有自知之明」
高淼瞪她一眼:「上門來損我呢?」,又在她四周看一眼,「你買的酒呢?」
許涼兩手一攤:「一路上我左思右想,只有我們兩個喝酒似乎也不太安全。萬一你看見我這個醉美人把持不住怎麼辦?」,聞見滿屋子的焦味之後,她覺得自己十分英明,「幸好我沒買,不然用你的手藝當下酒菜,估計得先備一輛救護車」
「對着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你不表達一下思念之情,反而這麼打擊人,會遭天譴的!」,高淼一邊說一邊翻白眼。
許涼像年少時那樣,一見她翻白眼就被逗得哈哈笑。高淼眼睛大,眼角微微上挑,一翻白眼能把人輕蔑到茄子地里去。
眼見着就要結婚了,高淼家裏雜七雜八的東西很多,便將許涼引到書房裏去。
放眼望去,書櫃裏放滿了關於醫學的大部頭書籍。不過很整潔,聽高淼說,她那位有潔癖。
「我看你今天臉色不太好,眼袋好重,還沒三十呢,你就把自己的美貌給放棄了?」,高淼打量着她的臉。
許涼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問她道:「有這麼明顯嗎?我昨晚沒睡好」
暗暗瞟了一眼閨蜜,她試圖把話題引到自己想說起的那上面去,「你這麼快就要結婚,是不是懷上了?」
高淼好笑地看着她:「結婚又不是一定要有孩子的,換做你,要是懷裏孩子,但孩子爸爸不是你愛的那個,你一定會嫁給他嗎?所以說結不結婚跟孩子沒關係」
許涼點頭道:「我會嫁」,當初沒孩子,她還不是嫁給九哥了。
「得,你這是母愛爆棚。不過有孩子的前提是,你得先把它的爸爸給找着」,高淼手撐着臉,笑眯眯地調侃道。
許涼見高淼這副準新娘的幸福勁兒,心裏暗想,真是把她當單身狗來虐了。
還是她的婚姻環保,至少單身狗從來沒從她這兒受過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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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大家元旦快樂!麼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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