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宮出來,沈傲雪回首凝望皇宮內的張燈結綵,許久之後,她的唇邊揚起一抹淺淺淡淡的笑意:「此事是王爺所為吧?」
傅玖宸微微一笑,輕聲應道:「你猜到了?」
「這傅修玉要攜東陵語出征南闕,那我們呢?王爺是否另有籌劃?」
耳畔傳來沈傲雪輕聲的問詢,傅玖宸回頭,只見沈傲雪神色難測地凝視着他。
「那你呢?」傅玖宸不答反問道。
「我?」沈傲雪的眉頭優雅地挑起,「我打算在都城助王爺收攏民心!」
「哦?」
傅玖宸的眸光微微閃動,他時而覺得他這位王妃有一種洞悉世事的通透。
仿若對前路之事,早已有所預見。
沈傲雪鑽入傅玖宸的大氅下,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語氣平靜地道:「王爺可是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呵......」
傅玖宸聞聲低沉一笑,「本王的王妃,自是要與本王並肩而戰的。」
說話間,兩人已行至馬車旁。
「王爺對南闕了解多少?」上了馬車,沈傲雪隨口問道。
「不多不少。」
聽到這四個字,沈傲雪當即皺眉,「那究竟是多少?」
「可與之一戰。」
沈傲雪笑靨如花地倚在傅玖宸肩頭,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妾身此刻只覺自己能力甚微,幫不上什麼大忙,若是往昔」
她不拘泥於後宮與傅修言那些妃妾糾纏,多關注一些天下大事。
興許將來與南闕對陣之時,她便不至於所知甚少。
「往昔什麼?」
「沒什麼,只是慨嘆一番,往昔臣妾怎就不好好通讀歷史呢?如此便可成為王爺的助力了。」
沈傲雪的雙眸中閃爍着熠熠光輝,她凝視着傅玖宸。
「你無需成為我的助力,你只需做自己即可,這天下大事由我籌謀,你且安心當你的王妃娘娘。」
聞得男人的話語,沈傲雪的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日後便是皇后娘娘了。」
傅玖宸與沈傲雪乘坐馬車而去,一路風遲雪緩披星戴月。
這一路好似無盡的漫長又溫馨。
有一日,大雪漸止。
屋子外頭緋胭掀簾而入,「王妃娘娘,相府派人來說老爺病重。」
「病重?」沈傲雪微微皺眉,「不是一直都病重嗎?」
「聽那下人的意思,大致是不行了」緋胭的聲音忽而變小了些。
聞此話語,沈傲雪眉間平淡,也未有太大情緒波動。
「那就回去見最後一面吧。」
相府門前,沈傲雪下馬,抬頭仰望那熟悉的門楣,眼中閃過片刻的怔愣。
傅玖宸下馬後,靜靜站於她身旁,並未驚擾她。
凝望片刻,沈傲雪踏入大門,傅玖宸自然相隨。
相府內,較之前倒是衰敗了許多,兩人攜手走在迴廊上,於冷寂中感受到一股凝重的氣氛,顯然這相府的下人們都在擔憂着丞相的病情,亦或許是在擔憂自身的未來。
一路前行,穿過幾個院牆,便是丞相的院子。
沈傲雪未曾停步,徑直朝屋裏走去,傅玖宸心領神會,跟在她身後。
門口的丫鬟們遠遠望見有兩人走來,待到近前看清來人面貌,頓時驚喜萬分地叫道:「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回來了!」
一時之間,守在屋裏的丫鬟紛紛行禮,皆是滿臉喜色。
沈傲雪站定,只對那些丫鬟道:「都起來吧。」
「大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老爺他」
一旁的丫鬟趕緊扯了扯她的袖子,那丫鬟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下跪道:「王妃娘娘恕罪,是奴婢一時失言,還望娘娘您恕罪」
「無妨,起來吧。」沈傲雪打斷丫鬟的話。
言罷,她便徑直朝屋裏走去。
踏入屋內,滿是濃郁的藥味,再放眼望去,整個屋子裏亂糟糟的一團,似是剛剛經歷過緊急救治。
「傲雪!」
腳步聲傳來,沈近之緩緩轉頭,便瞧見床前坐着的沈傲雪,「雪兒,你終於來了!」
那瘦骨嶙峋的老臉上露出一絲悲愴的笑容,他抬手揮了揮,屋子裏的大丫鬟便帶着所有的下人悄悄退下。
「找我何事?」
沈傲雪的臉上不見悲傷,語氣平靜。
非是她心狠,只是前世的一幕幕仍歷歷在目,她實在無法佯裝悲傷。
「雪兒啊,是父親對不起你啊!」
沈近之抬起手想要去牽沈傲雪的手,只是沈傲雪端坐未動。
他終究是抬了抬手,未再有所動作。
望着如今明艷動人的沈傲雪,他心中竟湧起一陣懊悔,自己的女兒聰慧美麗,世間女子鮮少能與之相比。
然而他卻下錯了棋。
錯將石頭當做了明珠,卻將明珠棄之。
「您找我來何事」
沈傲雪看着病入膏肓的沈近之,內心湧起一陣唏噓。
前世的他,可是長壽百歲,還活得那般恣意,門下弟子無數,權傾朝野
「雪兒,我快要死了。」
沈近之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生命已至盡頭的殘酷事實。
「嗯,看得出來。」
沈傲雪死時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
「雪兒,你千萬別為我傷心,每個人皆會有這麼一天,沒什麼值得你傷心的。」
「我不傷心。」沈傲雪的語氣依舊平靜,沒有絲毫波瀾。
聽着沈傲雪如此說,他心中更是一陣疼痛。
沈近之看着她,心中的懊悔愈發濃烈。
他顫抖着聲音,繼續說道:「雪兒,當年是父親被那賤婦蒙蔽了雙眼,才做出了那些傷害你的事情。
我好後悔啊,後悔沒有好好珍惜你,沒有給你應有的關愛和保護。」
他的眼中閃爍着淚花,充滿了無盡的自責和悔恨。
「哦,可你不覺得如今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嗎?」沈傲雪語氣已久無波無瀾。
「我只希望你能原諒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讓我在離開這個世上的時候,心中能少一些愧疚。」
沈近之的聲音充滿了哀求。
沈傲雪默默地聽着,她的表情依舊冷漠,但心中卻起了一絲波瀾。
如果這一世不是她先一步洞察天機,鬥倒了沈凌霜,此時也不知道他這個所謂的父親會不會來向他懺悔?
會不會將他當做是他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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