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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人搖頭晃腦地念道——池面風來波瀲瀲,波間露下葉田田。誰於水面張青蓋,罩卻紅妝唱採蓮。
琴音止,徐洛朝眾人徐徐彎腰,極盡婉流。
眾人一陣叫好。
蘇然與吳珍低笑,「徐家出了兩個后妃,就是鐵了心地把女兒都往小妾里養了?瞧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宮裏養的舞姬呢!」
吳珍沒說話,拍了她一下。
宋蕙從方才就心情略沉重,沒有另外兩人的輕鬆愜意,看徐洛如此出彩,不知後頭早做準備的何琳還要如何。
便問花慕青,「表姐,一會若真要上場,想如何獻藝?」
吳珍聽到,笑道,「我早已做好準備,表姐只管放心便是。」
原來她早已讓那李華買通了場上的小丫鬟,讓花慕青上台表演筆墨,趁着準備的時候,讓小丫鬟偷偷將自己準備好的一幅絹畫放在花慕青手裏,只要花慕青拿出那絹畫,自是不會落場。
吳珍對自己的畫,還是十分有信心的。
且,聽她這麼安排,花慕青卻覺得,她的後手應該不會這麼簡單。便也沒多說,只隨她意思。
這時,台上又一位貴女彈奏一首錚錚古琴,引眾人喝彩,便有婢女上台,高聲道,「下一位,尚書府二小姐。」
好戲來了。
眾人紛紛望去,便見,那灼灼日頭底下,一女子烏髮如雲,披至腰後,一襲銀紋繡百蝶度花裙,抱着一柄古色琵琶,裊裊上前。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
一張梨白的小臉,跟白雪凝聚的一般,在這微熱的日頭底下,仿佛都要受不住地融化而去,叫人生憐。
偏這麼個雪人兒,這樣行走在一片灼浪之中,隨着腳底的擺動,那無數只有春日才競相翻飛的百蝶,又環顧於她的左右。
引得冬寒褪去,春曉來臨。
叫看向她的眾人,仿佛都忘卻了這微顯燥意的初夏,而置身於一片愜意舒爽的春日之中。
「呵,我道她是有備而來吧!」蘇然笑得輕慢,「這抱着琵琶上來,看樣子是要展示她的絕活了?」
又看花慕青,「何琳為了壓表姐一頭,可是耗盡心思了呢!」
宋蕙微微皺眉說道,「何琳自小便練習琵琶,有九州有名的琵琶大師曾贊過她,琵琶之聲頗有古人風骨,去年一首《越人歌》,還得過帝極親賞。」
花慕青聞言,不急反露出幾分好奇,「哦?《越人歌》竟然還能配琵琶來演奏?有意思。」
吳珍看了眼花慕青。
「噌——」
一聲琵琶,以露台為點,如水紋般,漣漣朝四周散開。
隨後,女子清越優雅的聲音,伴隨琵琶聲,緩慢而動人地融合進來。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何琳果然唱得還是越人歌。
琵琶在懷,嬌面半遮半掩。
琴音與歌聲,如珠玉落地,激起荷塘點點漣漪。
所有人,都被這曼妙的天籟仙樂給吸引得如痴如醉。
景浩邵轉眼,便見十一兄長景浩康,康王殿下,正坐在對面桌子上,微閉着眼,一手隨着樂曲怕打膝蓋,搖頭晃腦,低聲附和。
身後,一個身穿日升海平的三品掌事太監走來,在他耳邊低聲道,「王爺,一個時辰前,宸王進宮。」
景浩邵長眸微凝,看了眼那太監。
太監又道,「是李德海親自去的宸王府。」李德海,帝極跟前的大太監。
景浩邵一張俊臉慢慢地便沉了下去。
片刻後,長眸里透出一絲陰鷙,略帶森味地低笑道,「枉我們弟兄幾個還在這裏為個夏日祭的放燈儀式爭得頭破血流,跟戲耍猴子一般在這些女人跟前虛與委蛇,父皇卻早就定下了心裏頭想要的人選了呢。」
那太監看了他一眼,安撫地笑了笑,「帝極想給,那位不定還願意要呢!王爺不也瞧見了麼,這一年多,他能耐到哪兒去了?俗話說得好,虎無爪牙不如犬。他也就仗着能在帝極跟前肆意妄為而已,王爺根本無需在意這種空架子。」
景浩邵冷笑,「空架子?本王可不敢小瞧這個十八弟,呵,也罷,既然父皇有意將放燈儀式交給他辦,我便不再插手。」
「王爺!」那太監一驚。
夏日祭的放燈儀式負責的王爺皇子,都會在帝極身邊,與帝極一同放燈。
這無意於暗示天下,這位站在帝極身邊的人,將來,很有可能,是另一個君臨天下。
所以,歷年來,爭搶這放燈儀式的皇子王爺,簡直不勝枚舉。
偏這帝極多年來,未曾讓任何一人與他一同放燈。甚至這登皇城的放燈儀式,也多是交給內務府或者禮部籌辦。
可今年,卻放出風聲說,有意從各皇子公主中,選一人,擔任這放燈儀式的掌燈司儀。
表面說是歷練,可實際上,誰都明白,這也就意味着,帝極,要選儲君了!
夏日祭那天的登皇城放燈,便是他為儲君昭告天下的第一步!
所以,景浩康和景浩邵才會想要走禮部尚書的門路,不惜以正妃之位許下。
而其他人,則紛紛在別處使力。
不想,他們競相奔走明爭暗鬥,這個重任,帝極居然還是想交給那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景浩邵擺了擺手,譏笑,「我不插手,不代表他就能順順利利拿到這司儀一職,去,把父皇想將放燈儀式的掌燈司儀一職的消息,放給我那些兄弟姐妹們。」
那太監明白,躬身應了,退下。
景浩邵又看了眼那邊的景浩康,他此時已經痴痴地看向那彈唱結束的何琳。
第一個站起來,笑道,「好曲,好歌,好人!!!」
眾夫人那邊。
李清玉滿臉都是光地站起來,對景浩康福身,「小女不過就是隨意一曲,討諸位一個高興罷了,還要多謝康王殿下謬讚!」
景浩康卻大笑着擺手,「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琳小姐,值得本王這賞!」
他的熱絡太有心了。
自家女兒被一個皇子甚至還是有封號的王爺如此誇讚,李清玉自然覺得臉面備有榮光,一雙細長眼,笑得都眯了起來。
直說,「不敢當不敢當。琳兒,還不快謝過康王殿下。」
何琳便起身,溫婉柔約地抱着琵琶,對景浩康福身,「多謝康王殿下夸賞,小女不勝榮光。」
景浩康又笑,「琳小姐不必過謙,是本就出眾,依本王看,今日也就不用比試了,那花燈,本王這就讓人進宮取了,送於琳小姐就是。」
他這麼一說,旁人自然無二話。
可偏偏,何琳卻站在那露台上,含笑秀雅卻又不卑不亢地說道,「多謝康王殿下偏疼小女,只是,雖說今日乃是玩鬧做趣,可到底也是比試之意。小女不想因着康王殿下的偏疼,便讓其他姐妹們失去機會,還請康王殿下應允,讓眾位姐妹們也能上台表演一番。小女相信,後頭自有更好的才藝,能讓康王殿下更是一飽眼福的。」
這五彩花燈,可是好些人求之不得的。
一聽這何琳,竟然將到手的東西又拱手讓出,還做出這般大方公允的樣子,不由心服。
便有人笑道,「琳小姐果然蕙質蘭心,這番比量齊觀的度量,讓我等都是自愧不如啊!」
李清玉滿臉得意。
高傲地抬着下巴,瞥了瞥周圍的眾位夫人小姐,後背挺得直直的,那樣子就像在說——瞧見沒有!這就是我女兒!哪個能比得上!
同時還輕蔑地朝蘭英瞥了眼,「琳兒這話說得不錯,這之後,說不定還有更出彩的展示呢!總不能因着琳兒的一曲,都壓過去了。呵呵。」
又看向花慕青,「不知青姐兒,有什麼特長的?」
原本在何琳如此驚人一曲後表演,無論是何,都是黯然失色。偏偏何琳還在那麼多人面前,說了還有更出彩的展示。
無形中就拔高了眾人對她之後的這個才藝的期待。
一旦花慕青的能力,達不到眾人的期待,與何琳所說的卓絕,必然便會讓人更加失望。
再加上她這副原本就媚骨天成的長相,只會讓人覺得,這就是小門小戶養出來的上不了台面,只能給人做小玩弄的女子而已。
可見其用心之險惡。
宋蕙暗暗皺眉,連她都想明白的,不可能吳珍和蘇然看不出。
蘇然撐着下巴,有點無奈,「沒想到,這何琳還挺難對付的啊!從前沒深交過,這份心思,可真是適合那個地方。」又點了點大拇指。
吳珍卻平靜地說道,「無妨,她再如何做鋪墊,我準備的……」
不想,她話音未落。
站在台上的何琳,突然轉過身來,朝她們這邊看來。
言笑晏晏滿是歡喜地笑道,「下一個,該是提督府上的表小姐了,是麼?青姐姐,初來乍到,便與與我們這般同樂,可見是真心將我們當姐妹相待了,我心裏真是十分高興。聽說姐姐待會的表演需要伴樂,姐姐若是不嫌,就讓我給姐姐伴奏一曲,如何?」
這話說得坦誠,又天真無邪,像極了小女孩新交到了朋友,一心親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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