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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皇宮裏,太寂寞太漫長,她唯一鮮活能動情緒發脾氣的時候,是因為他刻意的撩撥。
鬧她,讓她生氣。逗她,讓她哭笑不得。氣她,讓她恨不能抬手打他幾下。
前世里,竟在她從沒發覺的時候,是他的影子!
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察覺呢?
他為他千里迢迢求來的玲瓏水,他為她受的刺客那一箭要命的傷。
她夜深時枯坐鳳鸞台上時,總覺得明月之下,有個人在遠遠地守望着她。她以為那是錯覺,回過頭來,卻發現,那個她期冀的人,竟然真真切切地存在過那裏。
只是……都被她忽略了,漠視了,沒有放在眼裏了……
原來,慕容塵的所作所為,都不是為了守護什麼大理朝,而是……為了守護她?
這樣孤單而寂寞的看着那個遙不可及的人,心裏是何等的煎熬與疼痛,沒有人,比花慕青,更清楚地知曉那內里無休無盡的折磨之苦了。
花慕青忽然想到一件事,她看向鬼二,連自己都沒發覺地,略帶希冀又仿佛害怕地問:「那他既然……對雲後如此情深,緣何……又要送了花想容進宮?」
是了,花想容,是前生,她在宮中最大的折磨。
鬼二低着頭說:「因為,王爺想着,有美人陪伴,杜少凌就能變心,那麼雲後,便也能多瞧他幾眼了。」
花慕青一顫,竟不知是哭是笑——這痴子!這混賬!這黑透了心眼的大壞蛋!
竟是這個原因!
叫她前世今生,都因為這個,受了多少的痛苦!
混蛋!混蛋!!!
她指尖止不住地哆嗦,轉過頭,去看軟榻上的慕容塵。
想起了重生後的種種,他對她的親昵,有時候又刻意的疏冷。忽而高興,忽而清寒。忽而歡喜,忽而惱怒。
是從她身上看到了前生的自己?便如此患得患失麼?
這個蠢人啊!連蘇錦都看出來了,他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鬼二抬頭,便見花慕青一臉似喜似悲的神情。
有點擔心,「小姐,雲後已故。王爺對她雖情深,可終究還是不敵您日日在跟前,若是時間長了,王爺對您必然也會……」
花慕青卻站起來,搖了搖頭,說:「出去吧。」
鬼二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小姐,如今外頭必然龍衛包圍,貿然出去,十分兇險……」
不想,花慕青卻走到背面一座半人高的花瓶邊,用力一推。
那半面的博物架,竟緩緩朝兩邊移動,露出一個能容納兩人寬的地洞!
鬼二大喜,陡然明白花慕青讓他們避入養心殿的真正原因!
原來竟是知曉這裏有個密道!
心下雖疑惑,連慕容塵都不知曉的密道,花慕青怎麼會知曉。
可此時卻也不容他多有思量,立馬起身,剛要出去,卻又擔心,「若是龍衛察覺我們不在,必然會立刻攻入,城搜查……」
花慕青轉過臉來,冷笑,「我們手上不是還有他們最在乎的人質麼。給福送個消息,讓他老實些,不然,就殺了他們的皇帝。」
這樣兇悍的花慕青,可是之前從沒見過的。
鬼二還是有些遲疑,「可主公身上壓制功毒的藥效還沒解開,六公主還時刻盯着您……」
花慕青淡淡地看了那邊榻上的慕容塵一眼,「解開功毒不就可以了。」
鬼二一想也是,便終於不再多說話。
直到一眾鬼衛護着慕容塵,押着被堵住嘴的杜少凌走進地洞,鬼二才突然反應過來——解開功毒?花慕青想怎麼解開功毒?!
養心殿外。
福看着手裏的字條,氣得臉色鐵青。
偏偏這時,周邊不停地有人來報。
「公公,北方金族舉兵來襲!」
「公公,南海將士聽聞陵王被殺,造反了!」
「公公,周邊附屬小國,集結起來,要攻入境內!」
「公公……」
「公公……」
福渾身發抖,跺了跺腳,對趙龍飛道,「如今,只怕還要不得九千歲的命了。想法子,先把朝臣騷亂壓下來,我去找內閣大臣們,先穩住朝局,再商量對付外敵之策。」
趙龍飛沉着臉,等福走後,快速對旁邊一個龍衛低聲道,「趕緊去通知龐公子。」
那龍衛領命,迅速趁無人注意,悄聲離開。
……
同樣的消息,傳到了已經抵達司禮監的鬼二耳里。
他正躊躇間,端着水盆的花慕青看到,問道,「怎麼回事?」
他便將聽到的各方來襲的事情告訴了花慕青。
花慕青聽完,臉色就變了。
局勢,竟然已經兇險到如此地步!
見她沉默,鬼二又道,「大理朝如何本就與我等無關,若是小姐願意,不如小姐隨我們一同去龍國……」
不想,花慕青卻端着水盆,走進了慕容塵的房間,關門前,搖頭道,「鬼二,這裏,是我長大的地方,是宋家軍,用血肉性命,換來的天下。我不可能,讓它被外族任意荼毒糟蹋。」
鬼二愣住,便見房門,被關上,花慕青的聲音從裏頭傳來,「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裏。」
鬼二不知花慕青想做什麼,抬頭,看天,已經落幕。
夜色霜冷。
花慕青,到底有什麼法子,能破了如今的死局呢?
外族圍困的大理朝。內力壓制陷入昏迷的慕容塵。虎視眈眈拿捏軟肋的柳如水。還有各方覬覦人心浮動。
混亂的朝局,束手無策的場面。
該如何,辟開一條生路?
……
房間內。
花慕青用帕子,替慕容塵擦了擦嘴角的血。
溫柔又小心地替他理好耳邊的鬢髮。
含笑看了他半晌,直到夜色完降臨,才點了燈,來到外屋,看慕容塵那寬大的一排排書架。
隨意掃了一眼,抬手,抽出一本,翻開一看,便是微微一笑——果然,是她從前看過的那本。
又想起,重生後第一次來到慕容塵的房間,曾經在他這裏看到過似曾相識的書籤。
便找了找,很快又找到那本夾着書籤的書。
拿起來一看,上面正是自己親手書寫的書籤,上頭還用她前世慣用的略顯勁瘦的瘦金體寫着——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書籤下面,寫着另一排的字——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尋尋覓覓,兜兜轉轉,找不到想要的那個人,最後,才發現,那人,原來,一直都在自己的眼前麼?
花慕青微微一笑,撫摸上那書籤下面補充上去的字。
這是慕容塵的字,蒼勁有力,虬龍之態。
從前沒有察覺,如今看來,這男子,當真是世間難得一求的謫仙一般人物。
見識,手腕,謀算,心機,哪樣不是天人之態?
竟為了她,在大理朝這麼個彈丸之地,痴痴傻傻地守了這麼多年?
守望一個人是多麼心苦,沒有人,比她更知曉了。
她看着那枚書籤,看着看着,眼眶就濕潤了。
嘴角卻輕輕地揚起。
放下書,剛要轉身,卻看到書架的拐角,有個盒子,她遲疑了一下,伸手,打開一看。
眼睛微瞪。
竟是一枚翠色的藥石!
居然在這裏!
這一對翠紅兩色能解百毒的藥石,是她與慕容塵,當年去藥王谷時,受盡磨難後,藥王所贈的。
翠色的那枚給她,血色的那枚,是慕容塵的。
可她那枚翠色的,前生給花想容借去說治什麼腹痛,結果後來卻不見了,沒想到……竟是被慕容塵拿走了?
這廝,竟還會做這種偷摸之事!
可再看這滿滿一屋子的書架里,哪一本書,不是她前世看過的?
她看過的,都被他收來珍藏在眼前。
是因為這樣,就能離她近一些麼?
花慕青看着看着,眼淚,便毫無徵兆地滴落下來。
放下盒子,不想,一不小心,竟碰到了旁邊的一個冊子。
趕緊低頭去撿,卻看到了那冊子裏的內容。
上頭繁花般的字跡,她分明不識,腦子裏卻有個記憶在告訴她——此乃蘭月古國傳人所受之傳承之術……
花慕青神色一變,皺了皺眉,剛要多翻幾頁,便聽到內室,傳來低微聲響。
她將書冊放好,匆匆轉身來到內室,便見,慕容塵已經睜眼,靠在了床頭。
看到花慕青,似乎還有些意外,剛想開口說話,花慕青已經走過來。
將手裏的燈放在床頭,柔聲問:「殿下,可還好些麼?萬不可再擅自動用內力了。」
慕容塵一雙邪眸幽幽冷冷,盯着她看了半晌,冷聲道,「既都知曉本督的別有用心了,還如此猩猩假態作甚?」
花慕青心中低笑,還敢嘴犟!
面上卻更加溫柔小心,搭上他的脈搏,聽了片刻後,點頭,「脈息稍微平整了些。能解毒了。」
慕容塵蹙眉,似是不滿花慕青這般的自顧自說,「說什麼?讓鬼二進來。」
花慕青卻搖搖頭,笑道,「他如今正忙着,怕是來不了,殿下有什麼吩咐,跟我說,一樣的。」
慕容塵冷笑,「跟說?本督還沒跟算一算私自潛逃的帳,倒是敢沒事人一般地到本督跟前來晃悠。花慕青,就這麼不怕死?」
(嗯……小花花會如何破開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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