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能看到我的夢境 253君心難測

    等到王布犁回家之後,撲進朱明秀的懷裏,狠狠的撒撒嬌。

    朱明秀非常乖巧的給王布犁捏捏肩膀,嘴裏說着夫君辛苦了的話。

    即使她捏的力道在王布犁身上並不會起作用,但不妨礙增進二人之間的親密感情,聽王布犁吐槽今天去宮裏的事情。

    朱明秀聽着自家夫君要被父皇委以重任,心裏也是甜滋滋的。

    修建陵寢這件事,可不是誰都能幹的!

    就是自家夫君性子過於憊懶,縱然是一身才華,可他就是不想幹活。

    最大的願望就是娶她這個公主後,當米蟲。

    如今王布犁的願望實現了,便也沒有太多的動力。

    朱明秀自幼在馬皇后的親自教導下長大,她反倒不是米蟲的性子,也想要證明自己。

    她一直都記着王布犁給他說的那個紡織機器呢。

    在享受了媳婦的殷切按摩之後,王布犁覺得渾身舒暢。

    等到第二天去上值,宦官康長民把王布犁的第二道摺子送回來了,希望他再好好斟酌一二。

    王布犁嗯了一聲,拿着摺子就地看了起來。

    他發現老朱重點圈了僭越的詞,對於什麼薄葬或者廢除殉葬制度都沒什麼反饋。

    王布犁把奏章扔在桌子上。

    康長民見駙馬爺這副神情,連忙說着好話:

    「陛下是連夜審的,強打精神給駙馬爺批的。」

    「我只是思考怎麼把這件事按照陛下的意思辦成嘍,我再給太子寫一封信,你帶回去吧。」

    「哎,雜家就不打擾駙馬爺思考了。」

    康長民就坐在旁邊等着。

    「僭越?」

    王布犁的腦袋靠在自己的雙手上,稍微想了想。

    老朱是最重視這種事情的。

    他最理想的狀態就是把大明也搞成婆羅門。

    百姓僭越的話,那也是要花大價錢的。

    若是民間也有人搞殉葬,我看你怎麼整?

    活人殉葬是從商朝就很盛行,他們會把生前享受的一切,包括美妾送到墳墓陪他。

    秦漢偶有,但多是用動物或者木、陶俑之類的。

    到了遼代,耶律阿保機死後,述律平甚至強迫一百多名大臣殉葬。

    金元明初都有殉葬,直到留學生廢除。

    清初也是殉葬,順治死了,殉葬的妃子三十多人,她們的棺槨一同出殯,場面極為壯觀,後被康熙廢止,但清朝殉葬行為仍舊大量存在。

    關鍵是王布犁要建陵寢,到時候老朱殉葬的妃子太多,每個人都得有一塊建築,只有馬皇后才有資格跟他合葬,着實是徒增工程量。

    「來人。」

    王布犁吩咐下去,派人出差,去整個應天府打探有關喪葬的消息,是否有人私自殉葬的僭越的!

    對於百姓而言,火化才是最省錢的方式。

    但老朱在大明律里規定了,火化屍體是重罪。

    朱標也拿到了王布犁送來的信,這件事並沒有瞞着皇帝。

    康長民先是匯報了差事,又說了駙馬爺讓他給太子帶信的事,朱元璋只是揮揮手,並沒有擅自拆開。

    朱標很是奇怪,昨夜他回去了,並沒有一直陪着他爹熬着。

    等他打開信之後,王布犁簡單的說了一下有關葬禮的事。

    再加上人殉制度,希望他能夠勸一勸他爹。

    除了你親娘之外,你爹其餘女人的命也是命。

    如今皇宮裏也有不少麥田,皇家也不差她們這一口吃的,何必讓她們全都殉葬呢?

    最重要是大明要廢除胡元的胡亂風俗,那就該從廢除人殉做起,而不是既要又要,否則大明如何才能改革胡風?

    若是皇帝都這樣做,那民間富有者也會爭相效仿。

    那些女人就不是大明的的人口了嗎?

    元末明初的戰亂規模如此之大,北方人口極為稀缺,若是再開此風,大明百姓何時才能增多?

    朱標看完王布犁的信,認同的點點頭,他對於殉葬這件事也是不贊同的。

    「咱的好女婿與你說了些什麼?」

    「爹,王布犁請我勸一勸父皇,廢除人殉制度。」

    「哦。」

    朱元璋應了一聲繼續看奏章。

    朱標把信放起來,看樣子這件事短時間怕是無法奏效了,他只能今後再尋機會勸諫。

    公費出差後,江寧縣衙役以及捕快們自是不敢隨意對付。

    畢竟是駙馬爺回到典史崗位後的第一次大規模派他們外出搜索線索。

    待到一手的調查報告後,王布犁發現不乏百姓迷信黑白無常這種陰曹使者。

    親人死後,無常會到人間接引亡魂。

    為此,百姓要準備酒食、焚燒紙錢禮送他們,名曰「燒無常紙」。

    舉辦喪事的時候,僧人要叩鐘擊磬,術士要書寫符咒。

    更有甚者,在父母將要離世時,有的百姓不是預備後事,而是趕快為兒女定下親事,名曰「借親」。

    至於百姓「借親」,想要借結親的喜氣衝散親人離世的哀愁抑或衝掉穢氣使親人身體好轉。

    還是純粹擔憂三年之喪將會推延兒女的婚姻大事,都有各方面的主觀意識。

    王布犁還發現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那就是流行買水浴屍的習俗。

    父母死後,兒女要儘快浴屍,浴屍之水到井邊汲取。

    陰陽兩隔,此時的井水非比尋常。

    因此,孝子汲水之後要留下錢,算作買水的費用。

    對江南地區尤其是浙江的百姓而言,棺木以川木為上。

    因此,但凡中人之家,都要千方百計購買從四川等地採運的木料。

    為什麼浙江人就不能用浙江本地的木料呢?

    浙江一帶的百姓同樣流行在喪禮上舉辦宴席,用酒食款待弔喪的賓客。

    為了準備酒食,貧困人家甚至不惜借貸。

    本應是悲哀沉重的喪禮,結果卻處處洋溢着喧鬧乃至喜慶的氛圍。

    民眾無知,還出現爭搶孝帛的行為。

    孝帛本來用於製作喪服,供親屬穿戴。

    遠近親屬根據身份不同本可以自制,結果都推給了主事人家。

    迫於流俗,主事人家要為前來弔唁的賓客分發孝帛。

    由於分發的孝帛長短不一,故而滋生了民眾之間的爭鬧。

    在他們看來,延請僧人做佛事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如若不然,父母的亡魂就會永遠羈留在地獄,受盡劫難。

    如果先人亡魂不安,也會騷擾到生人,讓人苦不堪言。

    至於殉葬的事也有不少,畢竟元朝是大肆鼓勵民間都搞殉葬。

    尤其是江南地區,可沒少整這種事。

    王布犁把收集到的消息全都寫上,總之上有所效,下有所仿。

    若是天子能夠廢除人殉,那民間百姓自然是不敢殉葬,也不敢僭越了。

    否則風氣一旦損壞,最終損失的是大明的人口,影響了今後的田地收成。

    當王布犁的奏章再次提上去之後,朱元璋眉頭皺起來了。

    朕要你查僭越之事,結果你小子真就打着僭越的旗號搞這些?

    「去,把王布犁給朕叫進宮裏來。」

    等到王布犁到了的時候,丞相胡惟庸、禮部尚書呂本全都在了。

    「駙馬的奏章你們兩個都看見了,們二人是否贊同他的諫言?」

    這話並不是朱元璋詢問的,而是太子朱標。

    朱允登基後,就把一批殉葬宮人的父兄提拔為錦衣衛千戶或者百戶了,這種人全都叫女戶錦衣衛。

    但是此舉也是違背朱元璋制定的制度,女戶錦衣衛最高只能到試百戶。

    胡惟庸當即躬身道:「太子殿下,此事對我大明是極為有利之事,秦漢唐宋極少會有皇家鼓動人殉,多是秦二世逼死自己的兄弟姐妹並且殺掉知情者作殉葬。

    此乃胡風遺留,殉葬並非古禮,我大明自是要改革這一不良風氣。」

    呂本作為在大明當過官的人,對於有些胡風還是挺滿意的,他只是開口道:

    「太子殿下,此事也不能一竿子打死,萬一有自願殉葬之人呢,豈不是剝奪她們的美意!

    更何況我聽聞商湯也是大規模殉葬,如何能不是古禮呢?」

    當然他也不排除有些人想要用女兒的一條命換取自家的前途這種好事。

    朱標被老朱歷練的也看不出臉上喜怒,只是坐在那裏沒言語。

    「說的不錯。」

    朱元璋對着呂本贊了一句。

    胡惟庸臉上不敢有任何神色,他猜不透天子的意圖。


    但總歸先贊同王布犁的建議,準是沒錯。

    誰讓他恩寵正勝呢。

    呂本得了天子的夸講,臉上榮辱不驚,只是躬身行禮,往後退了一步。

    王布犁瞥了他一眼,自古以來「自願」這個詞可早他媽的變了味道。

    「咱的好女婿,你覺得誰說的有道理?」

    聽到朱元璋發問,王布犁雖然不想同胡惟庸站隊,但此刻也是躬身道:

    「回陛下,臣覺得還是胡相所言更有道理,自願這個詞怕是很難自願的,誰不想好好活着,願意去死呢?

    更何況商朝殉葬,殉葬的也都是戰俘,而不是本國子民。

    陛下若是想要施行殉葬,還得派前禮部尚書去戰場上抓戰俘才算是致敬商湯。」

    「駙馬如何知道商湯是用戰俘殉葬的?」

    呂本很是奇怪,目前而言對於夏商周的記載都很少的。

    朱元璋父子兩個倒是沒覺得奇怪,王布犁總會知道一些尋常人不知道的秘密。

    那他說的指定是對的。

    此時也好奇王布犁為了廢除人殉制度,到底回露出多少底牌。

    胡惟庸也是十分的好奇,便看向一旁的王布犁。

    看他如何狡辯。

    「家父是郎中,開了個藥鋪,藥鋪里有一些收集來的龜甲被當作藥材。

    經過我觀察,這些龜甲多是商周用來占卜的,上面占卜的一些文字我能辨認出來。」

    「啊?」

    呂本瞪着眼睛,不知道要說些啥。

    這話聽起來,可當真是像假的。

    就算真有龜甲,但是上面的字,全天下有誰能認識?

    還不是王布犁一個人說了算!

    「嘶。」

    胡惟庸倒吸一口涼氣,好傢夥這種法子都能想出來,王布犁不愧是聰慧之人。

    朱元璋面無表情,他對於王布犁的話並沒有什麼懷疑,這小子都有仙境的奇遇,能認識一些上古文字,也是極為正常的。

    「來人,去太醫院把駙馬所言的龜甲給拿來。」

    這種玩意朱元璋不相信太醫院沒有。

    然後沒過多久,就有不少龜甲送到大殿裏來。

    幾個人全都圍着王布犁聽他胡咧咧上面的象形文字。

    不得不說,他們誰都沒見識過這種文字。

    「啊,對,這兩個點表示母乳,意為養育,引申為母親。」

    「還能這樣!」

    呂本也拿過龜甲仔細辨認,又聽王布犁道:

    「其實不止龜甲上有,一些埋在地下的牛骨上也有,祭祀完都要埋進土裏,我們這些後輩人才有機會發現。」

    「這種是什麼文字?」

    「我管這些文字叫做甲骨文!」

    「甲骨文。」

    朱元璋微微點頭,表示讚許。

    這種文字他還真沒從歷史書當中見過,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對於王布犁的這套說辭,呂本也沒法反駁,他連認識都不認識這些字。

    有關殉葬人的身份是戰俘的話題,直接被王布犁給中斷了。

    因為誰都沒有想到,他是直接拿實物辯論的,而不是從交流當中說的人心服口服。

    朱標連連拍着王布犁的肩膀道:「既然如此,咱大明也用戰俘殉葬。」

    王布犁白了他一眼:「就不能不要殉葬這個事?

    要不邊關士卒隨便給你抓幾個剃了頭的漢民,有多少人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對。」

    朱標點頭,又看向他爹。

    朱元璋手裏捏着有文字的龜甲,看着上面的一些不認識的刻字,沒接話茬。

    他還想從王布犁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奈何這小子又開始拿着龜甲胡謅了。

    胡惟庸也拿着龜甲,他發現有的龜甲是沒有刻字的。

    這小子心思當真縝密。

    誰會注意龜甲上的這些玩意是文字啊!

    傳言倉頡造字,那個時候的文字與現在不是很相同,就如同秦國文字小篆一樣。

    王布犁說的是有幾分道理的。

    只不過胡惟庸也懷疑王布犁嘴裏說的意思,是不是甲骨文上真正的意思。

    「其實有的意思我也沒完全參悟透徹。」

    王布犁放下手中的龜甲,瞥了呂本一眼:「呂尚書,你有時間研究研究。」

    「額。」

    呂本輕微頷首,但是也不知道要怎麼研究。

    至少他不會王布犁胡咧咧的本事,但他能看得出來,天子是不想放棄殉葬這個制度的。

    「好。」

    朱元璋見王布犁沒有什麼想說的,他也不着急,真等自己駕崩還得多少年呢,殉葬之事倒是不着急決定。

    「此事容後再議,況且乃是你一家之言,難保你不會胡說八道。」

    王布犁便止住話頭,懶得聊了。

    事已至此,他能做的都做了,老朱就不是一個能輕易聽得進勸的人。

    反正被殉葬的又不是老子!

    有人願意為皇家買單。

    這場爭論毫無意義。

    朱標瞧着王布犁又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便曉得他是懶得管了。

    於是朱元璋便揮手叫他們各自忙去吧。

    待到人出去了之後,朱標連忙勸諫:

    「爹,王布犁怕不是心如死灰了,今後更不會做勸諫的事了。」

    「無妨,少年人受點挫折算得了什麼,別讓他尾巴太翹,時間還長着呢。」

    朱元璋也渾不在意的重新坐回去,手裏還拿着龜甲,想要研究研究。

    敲打?

    朱標瞧着王布犁遠去。

    大抵是父皇對他這麼些天不上值,一直窩在公主府里很不滿吧!

    即使他提的這個建議不錯。

    不過朱標也覺得目前他爹還春秋鼎盛呢,殉葬這件事還得繼續掛着,萬一臨終前下令廢除,那也說不定。

    「君心難測。」

    胡惟庸對着王布犁提了一嘴。

    王布犁同胡惟庸一同走路,雙手背後悠悠的道:

    「胡相,我沒那閒工夫去思考天子腦子裏想什麼,我也不想當楊修。」

    「呵呵。」

    胡惟庸先是止住腳步,又快步上前:「你小子可真是讓老夫刮目相看。」

    「千萬別,胡相,咱倆追求不一樣的。」

    王布犁也是停下腳步等了他一下。

    「如何不一樣?」

    「你胡惟庸大明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要名流青史的。

    而我王布犁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個米蟲,逍遙的過上這輩子就滿足了。

    什麼功名利祿對我而言,沒啥吸引力的,就想着守着媳婦孩子熱炕頭。」

    胡惟庸對於王布犁一丁點都沒有隱藏自己心思,感到份外的詫異。

    這番話同樣讓後面跟着走的呂本也覺得不可思議。

    王布犁明明是一個有本事的人,是個輔政之臣,這小子怎麼如此沒有志氣?

    還是他故意隱藏自己,不想同胡相說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駙馬,你猜你這話說出去,有人會相信不?」

    胡惟庸也沒問為什麼,只是笑了笑,他覺得王布犁並沒有同自己說真話。

    「別人信不信我無所謂的。」

    王布犁哼笑着聳聳肩:「只要我媳婦孩子還有我自己,相信我所言是真的,那就行了。

    別人為什麼要信我的話吶?」

    「最重要的是我為什麼要說服他人相信我所言的,那麼累做什麼?」

    「人總是要為自己活着的,太在意別人眼光可不行。」

    胡惟庸止住腳步,又聽王布犁悠悠的道:

    「你說對吧,胡相?」



253君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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