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兵血途 第二章 雄視川江 第三一回 剩勇擊強寇

    統領居炎千象陣的大將布提留重重地跌在堅硬的地面上，他眼睜睜地看着被熊熊烈火包裹着的大象小山一般龐大的軀體向他壓了過來，他最終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因為此時的他已經完不能動彈。誰能想到:一位曾經叱咤風雲的人物竟會被一頭倒下的大象活活壓死。

    大火仍然在以極其迅猛的速度向東延燒。跟在千象陣後面的近三萬名居炎藤甲兵很快遭遇到了悲慘的命運。一些已經陷入瘋狂狀態的正被烈焰焚身的大象沖入了居炎人的步兵群中，那恐怖的場景就像一隻只沉重的靴子踢向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躁動的螞蟻，許多人當場被撞飛到半空中，然後沿着一條拋物線飛出很遠的距離，更多的人由於來不及閃避，被宮殿柱子一般粗重的象腿活活踐踏之後成為肉餅。一些士兵出於求生的本能拼命向東方逃竄，在這致命的混亂中，士兵們開始了自相踐踏，很多人不是死於大火，而是倒地之後被踩踏致死。

    司徒川立馬谷地北側的一處高崗上，俯瞰着戰場，他看到的是一幕猶如地獄般悽慘的圖景:樹木、荒草、梅花、居炎人、大象，所有的一切都被大火吞沒，整個谷地都在燃燒，滾滾的濃煙遮天蔽日，空氣中充滿了令人作嘔的焦糊的氣味，幽深的谷地中充斥着居炎人悽慘的哀嚎和大象瀕死前絕望的吼聲。

    司徒川在寒風中佇立，他的面色變得極其冷峻，從紅梅谷升騰起來的熊熊的烈火輝映在他那幽邃的眼眸中。一個騎着高頭駿馬的身姿優美的女人正陪伴在他的身旁，她就是龍川郡主漠藏黑雲。

    司徒川的出現令他麾下的數萬將士欣喜若狂，他們戰無不勝的軍神回來了，他沒有死，他有長天諸神的眷顧，他是勝利和榮耀的象徵，他是一位可以以一己之力扭轉歷史進程的人物。他手持寶劍，下跨駿馬，迎着燦爛的朝陽，頂着刺骨的寒風，在自己家鄉的土地上，即將迎來一場新的勝利！

    士兵們震天動地的歡呼聲與谷底傳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這讓人窒息的嘈雜的聲響令身經百戰的司徒川感到心亂如麻，他的內心不禁發問:這個殘酷世界的喧囂與混沌到底何時才能止息？

    「司徒，你贏了。」漠藏黑雲一邊說着，一邊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司徒川，雖然他那憂鬱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如水，但洞若觀火的漠藏黑雲仍然能夠分明地感受到蘊含其中的那一抹令人心碎的悲憫。「公孫龍勝不會想到，他賴以爭雄天下的居炎象陣和藤甲兵竟會在這美麗的紅梅谷灰飛煙滅。」

    「他們是一群可悲的征服者，」司徒川一邊回應着漠藏黑雲，一邊凝視着那些在烈火中掙扎着的敵人和那一具具被燒成黑炭的死屍，他的表情益發凝重，「他們本不該來此，這一切顯得過於殘酷了，長天諸神對普天之下的芸芸眾生莫不心懷悲憫，我的行必將觸怒諸神，而諸神的憤怒無疑將會令我的未來變得兇險莫測。」

    「請你不要太過苛己，」漠藏黑雲嘆息着寬慰道:「是公冶夢月發動的這場戰爭把他們從遙遠的南方裹挾到此。真搞不懂那些南辰人，守着南方花柳繁華之地，富貴溫柔之鄉，卻一心要北伐，致使無數生靈塗炭！」

    「南辰皇后公冶夢月，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司徒川的目光從燃燒着的谷地移開，轉臉看着美麗優雅的漠藏黑雲，那透着感傷與悲憫的憂鬱的眼神，令她那絕世出塵的容顏更加具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幾乎所有的南辰人都把北伐作為崇高的使命，他們不想偏安江南兩州之地（作者注:炎州和海州），一心北伐中州，直下天都。公冶夢月蓄謀已久且孤注一擲的北伐，也是為了順應洶湧的民意。只是可憐了這些為之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從今天開始，他們的遊魂將會在飄蕩在這幽深的紅梅谷中。」司徒川說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紅梅谷仍在燃燒，一部分居炎藤甲兵得以從紅梅谷東口逃出，居炎大將哈爾恪也在其中，但他們遭到了早已埋伏在那裏的龍川鐵騎和寒山鬼斧營，在司徒川麾下最強悍騎兵的聯合打擊之下，這些居炎藤甲兵被殲滅了，大將哈爾恪死於亂軍之中。至此，在這個寒冷的上午，公孫龍勝的致勝法寶——居炎人的千象陣和藤甲兵軍覆滅了。

    跟在居炎人後面的南辰騎兵很快與司徒川的主力騎兵遭遇了。

    南辰大將穆提崇光和賀拔永業這一次遇到了真正的對手——中行牧率領的龍川鐵騎和拓跋儀率領的寒山斧騎兵。

    穆提崇光和賀拔永業均非等閒之輩，將近三萬南辰騎兵也絕非不堪一擊，但當兩位西涼將軍看到了裝備精良的龍川鐵騎時，內心仍然受到了強烈的震撼。龍川鐵騎是司徒川麾下最精銳的騎兵，就連戰馬都披着明晃晃的條凱甲，中行牧指揮着這支身經百戰騎兵向南辰人發起了迅猛地衝鋒，其聲勢浩大，捲起滾滾塵煙，一時間地動山搖。居炎藤甲兵的覆滅令穆提崇光和賀拔永業既驚駭又痛心，毫無疑問，這個悲慘的消息也沉重打擊了南辰騎兵的士氣。

    在強大的龍川騎兵面前，佔據着數量優勢的南辰騎兵並沒有在氣勢上居於上風。龍川騎兵士氣高昂，在一片喊殺聲中沖向他們的敵人，南辰騎兵也毫不示弱，向龍川騎兵發起了反衝鋒，兩支騎兵以最高速彼此向對方發起衝擊，在接近的剎那，沖在最前面一線的騎兵發生了猛烈的撞擊，這樣強烈的撞擊無疑是所有騎兵的噩夢，撞擊所產生的強大的慣性令雙方騎兵從馬背上被以極快的速度向前方拋出，進而被滾滾而至的鐵蹄踐踏致死，而可憐的戰馬則筋骨碎裂之後轟然倒下。由於龍川騎兵身着重甲，在撞擊中略佔優勢，好多南辰戰馬被龍川鐵騎成功彈開。接下來就是馬頸相交的騎兵大混戰。大將中行牧身先士卒，勇不可擋，一柄長刀舞動如風，所到之處血肉橫飛，當面之敵盡被屠戮，在他的身後留下了一長串浸泡在血水中的屍骸。龍川鐵騎見中行將軍衝鋒在前，頓時士氣倍增，愈戰愈勇，給了南辰騎兵以極大的殺傷。

    就在這時，南辰騎兵的身後出現了寒山鬼斧營。

    拓跋儀冷笑了一聲，率先揮舞着戰斧沖入敵陣，勇猛的寒山騎兵迅速跟進，一邊於運動中用勢大力沉的寒山弓向南辰騎兵進行遠程攻擊。在寒山人精準的攻擊之下，一批南辰騎兵中箭倒下了，寒山騎兵也很快與南辰騎兵混戰在一起。寒山斧騎兵是南辰騎兵的噩夢，他們先前從未見過如此兇悍勇猛的騎兵，那寒光閃爍的沉重戰斧，那軀健碩身的北方鐵漢，那高大威猛的寒山駿馬，無不令已經被龍川鐵騎打得難於招架的南辰騎兵驚駭不已。在這種局面之下，南辰大將賀拔永業的腦中第一次閃出了撤退的念頭。

    就在此時，壓垮南辰人戰鬥意志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大將令狐榮野和大將公師雲相率領着將近五千明州關河騎兵和五千平涼騎兵從紅梅谷方向殺來。看到這種陣勢，南辰大將賀拔永業果斷做出了決定:向東撤退，尋求強大的南辰步兵的保護。

    但另一位南辰將軍——大將穆提崇光卻不願就這麼灰溜溜地離開，他不甘心失敗，企圖繼續率軍與龍川騎兵展開激戰。

    但此時殺得興起的穆提崇光並沒有注意到:在離他尚遠的位置，大夏國統領龍川鐵騎的大將中行牧正力拉滿弓弦，一支銳利的龍川箭已經對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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