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夏平南大將軍、定南軍節度使司徒川在凌波湖一帶靜靜的等待着即將到來的一場惡戰之時,先前在雲州遭遇慘敗的西涼神威王赫連尊率領着其駐紮在龍川的主力騎兵一路西行,業已進抵台城的東郊。
得知天威王赫連尊的到來,負責留守台城的赫連尊帳下大將羽弗俊忙親自帶領一隊甲冑森然的西涼騎兵前來迎接。
赫連尊騎着高大的駿馬佇立在一處瀰漫着野花芬芳的草地上,眺望着瀰漫在氤氳的霧靄中的煙雲飄渺的台城,他那狡黠而又陰險的眼神中似透着一抹凜冽的殺機。
連綿起伏的臥龍山那高大雄壯的山體就像一面巨大無朋的屏風橫亘在北方深邃悠遠的天幕上,與之相比,那座位於廣袤的龍川草原西部邊緣的蕭索荒蕪的小城――台城顯得是那樣的渺小,它就如同躺在大山懷抱中的一個嬰兒。
龍川的夏天算得上比較清爽了,然而對赫連尊和他的大軍來說,這裏的天氣並不足以令他們感到心情舒暢。
這是一個晦瞑、昏暗、廓落,雲幕低垂的日子,那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陰鬱的曠野上,似乎再也沒有往日的盎然生機,置身其中的人們感受到的是一片愁雲籠罩之下的死寂。
「大王,」大將羽弗俊憂心忡忡地說道:「台城居民十有六七已經在昔時白袍司徒逃離龍川之時,躲進了臥龍山,而留下來的人並不肯安分守己,多有亡命之徒蟻聚郊野,伺機反抗,令我等守軍疲於奔命,對於此等威脅,如若坐視不管,今後必生大患。」
「台城曾是漠藏諾雲的封地,」赫連尊回首看了一眼一臉凶光的大將野力彥楚,嘆息道:「此地民風刁悍,非強力所能屈服。」
「大王打算如何處置些龍川人?」野力彥楚追問道。
赫連尊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陷入了沉思,須臾之後,他那爬滿皺紋的臉變得益發冷酷,在那線條明晰的略顯乾裂的嘴唇下面,花白的山羊鬍在風中微微顫抖,他的目光凝向遙遠的西方,「再望前走,就是斷崖谷了吧。」
羽弗俊及左右護衛騎兵急忙回應道:「是的,大王。」
赫連尊冷笑道:「斷崖谷乃是獨眼賀蘭折戟之地,在那裏,他曾被白袍司徒和漠藏諾雲打得屁滾尿流。」
「但賀蘭也因此在隨後的十殺決中獲得了『西涼第一勇士』之美名。」野力彥楚不無感慨的說道。
「是白袍司徒成就了他!」赫連尊狠狠地說道:「龍嶺!斷崖谷再往西就是龍嶺!可惜我們沒有參加那場大戰!當時如果我們在那裏,定叫他白袍司徒死無葬身之地!」
「當時,我們的大軍正全力奔襲楓林城。」野力彥楚插言道。
「是的,」赫連尊的臉上漾着幾分得意,「漠藏青峰那個老東西做夢也沒有想到:我們竟然會長驅直入楓林城。現在,他死了,龍川是我的了!還有南川以及龍城一帶,都是我的!我因此有了問鼎天下的資本。雖然,在雲州,我輸給了白袍司徒,但我很快會恢復元氣,誰也阻擋不了我。我的下一個目標是統萬城!」
「統萬城?」野力彥楚和羽弗俊皆大吃一驚。
「是的,沒想到吧!」赫連尊瞥了一眼野力彥楚,眼神中透着幾分不屑,「獨孤烈不過是一個無知的壞小子,等着瞧吧!他的失敗很快就會到來,也許他活不到今年冬天。」
「可是……大王,」野力彥楚濃眉緊鎖,一臉擔憂之色,「據我所知,不止是我們在打統萬城的主意,野路延壽的那個小寡婦也在平州蠢蠢欲動,擺開了一副西征的架勢,還有熾焰城的獨眼賀蘭……」
「他們折騰的越亂越好!」赫連尊打斷了野力彥楚的話,臉上掛着一副猙獰的笑容,「我們只需坐山觀虎鬥!」
野力彥楚馬上心領神會,他正要說什麼,忽見赫連尊突然收斂了笑容,臉上瞬間凶光畢露。
「傳我命令,立即踏平台城,石頭過刀,草木過火,要殺他個雞犬不留!」赫連尊狠狠地說道:「把屍體全部拖到東郊的草地上,插在削尖的木樁上示眾,我要製造一片屍林,那將是前無古人的壯舉!在屍山血海之下,我看誰還敢不服!」
「大王!」這個殘酷的命令讓大將羽弗俊目瞪口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小心翼翼的說道:「殺戮太甚,恐將激起龍川人新的反抗,也必將有損大王的聲威,請大王三思。」
赫連尊毫不理會羽弗俊的勸解,他的這道殘酷的命令最終還是被迅速的執行了。
數萬凶神惡煞般的西涼騎兵揮舞着明光閃閃的彎刀嚎叫着衝進了台城,他們就像一群兇猛地野獸,給這個地處邊遠的小城帶來了萬劫不復的可怕災難。
低矮的城垣邊、狹窄的街巷中、破舊的房屋裏,到處是女人和孩子的哀嚎慘叫聲,到處是滾落的頭顱、淋漓的鮮血、成堆的屍骸,殘暴的西涼騎兵不放過每一個活着的生命,直到將他們斬盡殺絕。
按照赫連尊先前的命令,所有的屍體都被拖到台城東郊的草地上,可憐這些無辜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即使死了,就連屍體也要遭受侮辱:每一具屍體都被西涼士兵插到頂端被削尖的長長的木樁上,木樁的另一頭再被埋進草地里,然後豎立起來示眾。
在台城東郊,很快出現了一個由上萬具屍體組成的森林,仍在流淌的鮮血將幾乎所有樹樁以及地面上的青草和野花染成紅色,在那無邊的愁雲慘霧中,這紅色的血的森林顯得恐怖而又突兀,這無疑構成了一副無比悽慘的畫面。
赫連尊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一片石戰敗以來的鬱悶情緒終於得以宣洩,他甚至產生了一絲快感,他清楚的知道這座小城之於龍川郡主漠藏諾雲究竟意味着什麼。
屠城之後,赫連尊的士兵將可憐的台城付之一炬。
台城燃起了大火,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陰晦的天幕,滾滾的濃煙遮天蔽日,空氣中瀰漫着嗆人的味道。
城中的桃林也被點燃,那些茁壯的枝幹在猛烈的燃燒,在噼啪作響中走向毀滅。
明年的春天,再也不會有絢麗的桃花怒放在枝頭。
美麗的桃林城很快就將變成了一片廢墟焦土。
熊熊的火光輝映在赫連尊冷酷猙獰的臉上,就像魔鬼一般。
毀滅了台城之後,赫連尊率領他的大軍繼續西進,前往斷崖谷,他的目的地是龍城。
就在赫連尊的禽獸軍團肆虐台城之時,躊躇滿志的南辰輔國大將軍公孫龍勝在北上長門的路上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東方濟麾下的得力大將孤松敬德在長門城下兵敗身死。
陷入慌亂的公孫龍勝急忙下令大軍停止前進,就地紮營。
在剛剛搭建好的中軍大帳內,公孫龍勝召集長子公孫羽、大將左光儀、大將賀拔永業以及他的重要幕僚――西涼人哥舒清共同商議對策。
「大將軍,我們有五萬人馬,力量足夠強大!」公孫羽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盡頭。
「你的意思是……」公孫龍勝捋了捋花白的鬍子,在大帳中來回踱步,低頭做沉思狀。
「繼續北上,拿下長門城!」公孫羽毫不猶豫的說道。
「孤松敬德死了!」公孫龍勝似乎完全沒有理會公孫羽,「孤松敬德絕非等閒之輩,可他卻落得個全軍覆沒地下場,可見,我們還是低估了宇文景!」
大將左光儀端坐在椅子上,每臨大事,他總是表現得從容沉穩,先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足以證明他的深謀遠慮,當他與公孫的目光相對時,他知道公孫很在意他的想法,於是說道:「擺在眼前的又兩條路:進可以北上包圍長門,困住宇文景,暫不攻城,靜觀其變;退可以南下安瀾城,保存實力,伺機再戰」。
「怎麼連你也這麼模稜兩可了?」公孫龍勝顯然對左光儀的回答不甚滿意,「退回安瀾,讓我如何向皇后殿下交待呢?哥舒先生,你的意見呢?」
「只有兩個字――撤退!」哥舒清微微一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憑着比狐狸還要敏銳的嗅覺感知到了當前局勢的兇險,他並且相信自己的感覺是對的。
「何以見得?」公孫龍勝為之一震,他沒有想到哥舒清竟然如此果決的建議他撤退。
「公孫大將軍,」哥舒清回應道:「須知我們地敵人不止是宇文景,還有白袍司徒!」
「白袍司徒不是去了昆寧嗎?東方大將軍會收拾他的!」大將賀拔永業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哥舒清的話。
哥舒清立即用一種鄙夷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自命不凡的賀拔永業,冷笑道:「天知道他在哪裏!」然後又意味深長地看着公孫龍勝,肅然道:「司徒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敵人,他總會突然出現在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然後發起致命的攻擊。」
哥舒清的話令公孫龍勝感到心煩意亂,到底是進還是退?此時此刻,他陷入到了深深地躊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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