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際剛把羊湯碗放下,餘光瞥見地上似乎有長條狀的陰影晃了一下,他轉頭看去,驚駭道:「小珀,你要幹什麼?」
纖瘦女子也轉過頭來,尖叫一聲後,躲到了衛無際的身後。
衛小珀高舉着棍子,他皺緊了眉頭,說道:「哥,你喊那麼大聲做什麼?你把我的計劃都攪亂了。」
衛無際額頭的青筋跳了跳,他道:「什麼計劃?」
衛小珀道:「把她打暈帶走。」
衛無際道:「不行,你把姐姐的腦子打壞了怎麼辦?」
衛小珀說:「怕什麼?咱們都是【聖森】,能夠治癒身體上的創傷,等到打傷她的頭,我給她治,保證讓她頭上不留疤。」
衛無際嘴角直抽,「這不是留不留疤的問題,你先把棍子放下。」
「不放,你別擋在這兒礙事,快讓開。」
衛無際堅決道:「不讓,有話好好說,不許動武。」
衛小珀哀嘆一聲,放下棍子。
衛無際鬆了口氣,就在這時,衛小珀的胳膊嘩啦一下變成了長而柔韌的藤蔓,藤蔓卷着棍子,迅速穿過衛無際的身邊,猛地掄起棍子,重重敲擊下去。
衛無際不愧是天賦最強的村長,儘管他並沒有料到堂弟會突然出手,但他反應極快,四肢全都變成了柔軟的藤蔓,其中,兩條胳膊藤蔓向後延伸,及時將纖瘦女子包裹住,兩條腿則是向側方滑動,身子一矮,便帶着自己的姐姐躲到了旁邊。
衛小珀攻擊落空,仍舊不肯放棄,藤蔓張牙舞爪地繼續追擊。
「衛小珀,我看你是瘋了!」
衛無際氣急敗壞地叫嚷,他趕緊抱着自己的姐姐,躲出了房屋。
「別跑!讓我打一下,一下就好!」
衛小珀也很着急,窮追不捨。
兄弟倆鬧出的動靜吸引了衛無際母親的注意,她正在洗碗,聽到兄弟倆喊的這麼大聲,趕緊放下手頭的東西走出來,「別吵架,你們坐下來,好」
話音戛然而止,她目瞪口呆,「小珀,你幹什麼呢?」
「大伯娘,你怎麼出來了?」
衛小珀停下腳步。
衛無際說:「娘,你快管管衛小珀,他簡直無法無天!他要帶姐姐出門,姐姐不肯,他便要把姐姐敲暈」
「大伯娘,你聽我解釋,我也是為了姐姐好我跟天上的真神大人溝通過,真神大人想看一看我堂姐。」
「看一看是什麼意思,能治好我女兒嗎?」
衛小珀說:「我也不敢保證,但我覺得真神大人性格很好,也很厲害」
「那我女兒就拜託真神大人了,若是能治好我們全家都願意成為她的信徒。」
「那我把堂姐帶去我家啦,晚上或者明天再把她送回來。」
「好。」
雙方協商一致,決定不敲暈纖瘦女子,而是直接由衛無際親自用藤蔓綁了,跟衛小珀走一趟。
衛無際說:「我擔心小珀下手沒輕沒重,所以還是我自己綁人比較放心。」
纖瘦女子瞪圓了眼睛,很想說一句你們為什麼不尊重本人的意見,可惜她的嘴巴已經被她的娘親拿布給堵上了
纖瘦女子滿懷悲憤地掙扎了幾下,軀體卻被藤蔓牢牢纏繞,根本無法擺脫束縛。
她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清淚。
衛小珀達到目的,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回頭看到她哭,心疼地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臉,「堂姐別哭,到時候你會感謝我的」
纖瘦女子對他怒目而視,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衛小珀道:「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你在罵我。」
衛無際道:「你少說兩句,別欺負她。」
衛小珀嘀咕,「我哪敢欺負她啊?我爹娘可喜歡她呢。」
衛無際的兩條胳膊維持着藤蔓的形態,將他的姐姐舉在身前,就這樣一步步朝着衛小珀的家走去。
路上,偶爾碰到相熟的村民,纖瘦女子反應激烈,眼中不斷湧出熱淚,漆黑的瞳孔里寫滿了痛苦。
衛無際沒辦法,只能用藤蔓,把她的眼睛覆蓋住,「姐姐,你休息一會兒吧,等到了地方,我會把你放開的。」
衛小珀低聲道:「哥,你說一會兒真神大人若是治好了堂姐,我們該怎麼感謝她?」
衛無際本來想說現在考慮這個有些太早了,但是看到衛小珀認真的樣子,於是想了想,說:「倘若真神能讓姐姐恢復正常,那我願意把我的性命,和我的靈魂都獻給她。」
衛小珀驚訝,「啊?你這也太狠了吧我本來想的是我們世世代代供奉真神,結果你連靈魂都要獻出去了?」
衛無際道:「如果只是供奉,感覺誠意不夠。真神大人高居天上,我倒是想成為她的手下,為她辦事,但她長得那麼大,而我肉體凡胎,恐怕幫不上什麼忙我跟姐姐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姐弟,看到她這樣,我心裏很不好受,我以前還偷偷發過誓,如果誰能救治好姐姐,我願意付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衛小珀道:「那我也跟你一樣,畢竟堂姐以前對我挺好的。」
兄弟倆一邊聊天,一邊走。
洛明月雖然夠不到西北角的那些房子,但能看到整個錦繡村的全部場景,等到兄弟倆走到她能夠觸碰的範圍,她的腦袋便出現在了天上。
「真神大人!」衛小珀抬頭打招呼。
衛無際也仰起頭,隨後微微鞠躬。
洛明月道:「把你姐姐放下來吧。」
「是,真神大人。」
衛無際應了一聲,動作輕柔地將姐姐擺成站立的姿勢,自己將藤蔓收回。
纖瘦女子在獲得自由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驚駭的凝視着天空,語氣顫抖道:「你是真神?朝暮村的真神?你終於還是來了」
纖瘦女子的眼神無比絕望。
洛明月道:「不是,我跟朝暮村沒有關係。」
「真的嗎?」纖瘦女子的目光浮現出一絲希冀,她哆嗦道:「有希望了,真神一定可以對抗真神,我們有希望了不對,也不一定是希望朝暮村的真神很壞,也許我們只是從一個深淵步入了另一個深淵」
洛明月的眉頭輕輕皺了皺,她感覺這纖瘦女子有點像精神分裂,這個病,洛明月可不會治。
就在這時,纖瘦女子用力閉上眼,開始搖頭晃腦,口中念念有詞。
衛小珀求助似的看向洛明月,「真神大人,我堂姐好像又犯病了,您能救她嗎?」
洛明月心想,救不了,這病症看上去太複雜了,不僅像精神分裂症,還有點瘋癲,可詭異的是眸光沉靜而有智慧,總之很矛盾。
不過,就算治不了,也要嘗試一下,小人世界隔絕靈力法術,但洛明月還有「仙人」這個身份在,擁有許多信仰之力,或許真的能幫上忙。
洛明月道:「等我試試。」
她打算讓自己的意識沉入雕像之中,來給衛小珀的堂姐治病。
墨家村、天柳村和百善村都供奉着洛明月的雕像,但並不是每個雕像都能承載洛明月的意識,唯有足夠堅定虔誠的信仰,才能讓雕像生出靈性,之前洛明月只能藉助墨家村的雕像降臨人間,但她覺得百善村的雕像應該也差不多可以了,所以,她今天打算嘗試着用百善村的雕像降臨小人村。
只不過,洛明月只是腦海中想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嘗試,就見纖瘦女子睜開了眼睛,匍匐在地,嚎啕大哭,「太好了,太好了,我們有救了」
由於這是在街上,路過的村民們看到這一幕,擔憂地圍過來,問道:「丫頭這是怎麼了?快把她扶起來,帶回家去,讓她好好休息。」
「村長,這位趴在地上的人是誰?」
衛無際尷尬道:「是我姐姐」
「原來是村長的姐姐」
村民們瞭然,大家都知道村長的孿生姐姐是什麼情況,便問:「需要我們幫忙嗎?」
衛無際禮貌道謝,並拒絕。
村民們也識趣,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因此遠遠地避開這裏,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纖瘦女子哭了一陣,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她原本是跪伏在地上哭的,此刻跪坐起來,掏出一塊舊手帕,擦乾淨自己的臉。
衛無際用哄孩子的口吻說:「姐姐,我扶你站起來,好不好?」
纖瘦女子面帶微笑,她的笑容很恬然溫柔,有種歲月靜好之感,她搖頭道:「不用。」
見狀,衛無際神色恍惚了一下,因為他很久沒有見過姐姐這般平和的樣子了。
纖瘦女子仰着頭,自我介紹道:「真神大人,我叫衛梧桐,感謝您的到來,是您為我們帶來了生機。」
「嗯?」洛明月凝視着她。
衛梧桐道:「當初父母給我取名梧桐二字,是因為聽說鳳凰只棲息在梧桐樹上,他們對我寄予厚望,但我其實是個很軟弱的人,十六歲那年,我覺醒了血脈力量,成為了村子裏的【先知】。」
「什麼?」衛無際震撼不已,「你是【先知】?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衛梧桐看了他一眼,解釋道:「因為我同時覺醒了兩種血脈,一種是【先知】,一種是【嘆息】,【嘆息】血脈非常少見,當我注視一個人的時候,只需要嘆一口氣,就能看到這個人是怎麼死的我那天看遍了全村的人,發現我們全村的人都會被害死,無一人善終。」
衛小珀道:「我們這麼慘嗎?」
衛梧桐點頭,「對,但我當時不服輸,我覺得上天讓我看到這一切,就是為了讓我改變大家的命運,所以我結合【先知】血脈窺探未來,得知朝暮村信奉了一名邪惡的真神,並且會在幾年後,在咱們村佈置了獻祭陣法,準備把我們全村人的命都獻出去。」
衛梧桐繼續道:「我希望能夠阻止這一場獻祭。」
「但我發現,一切都只是徒勞,那位【真神】非常強大,我看不到【真神】長什麼樣子,但卻隱約見到它降臨了錦繡村,吸乾了所有百姓。」
「我太害怕了,也太憤怒,便又想了別的辦法我利用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次又一次地試探結局,可我悲哀地發現,不管我怎麼努力,都無法戰勝【真神】,也無法拯救大家,千百次不同的選擇,全都通往死亡之路我真的崩潰了,我什麼都改變不了,所以我選擇了懦弱和逃避,讓家裏人把我關起來我在被關期間,又覺醒了兩種血脈力量,一種名叫【守護】,另一種你們都熟悉,那就是【聖森】」
衛無際傻眼了,「也就是說,姐姐擁有四種血脈力量?這這也太厲害了。」
衛小珀忍不住道:「堂姐,你的血脈力量可以分我一個嗎?」
衛梧桐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樂意把【先知】這個血脈能力分給你,但很可惜,血脈力量無法轉移給旁人。」
衛無際道:「姐,咱倆是孿生姐弟,你能覺醒這麼多血脈,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覺醒?」
衛梧桐說:「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我的後兩種血脈,是近兩年才覺醒的,【守護】顧名思義,能夠守護村莊裏的人或者物,當初剛覺醒這個血脈的時候,我還高興了好一陣,覺得自己或許可以保護好大家,誰曾想在我看到的未來中,咱們村子還是會被獻祭,無一活口」
衛小珀說:「那你為什麼總對着鏡子說話?而且還經常瘋瘋癲癲的」
衛梧桐道:「我不想出門見人,因為每次見到村民們,腦海中就會回想起大家躺在血泊中的畫面,你們看的是人,而我看到的,卻是滿目的屍體至於鏡子,是因為【嘆息】覺醒者如果對着鏡子嘆氣,就會從時光長河中召喚來不同時間段的我自己,讓自己跟自己對話還能召喚出一些孤魂,我主動讓幾名孤魂進入了身體,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覺醒【守護】和【聖森】,這兩種血脈,都是那些孤魂帶給我的。」
「啥?」衛小珀立刻睜大了眼睛,反應激烈道:「姐,你可別嚇我,我膽小,什麼孤魂?聽上去很嚇人」
衛梧桐道:「其實不是孤魂,而是執念,一個人如果臨死前懷着強烈的不甘,就會形成執念,那些執念無色無形,飄蕩在天地間,唯有【嘆息】血脈,能夠與這些執念溝通,並且將執念納入自己的身體裏,你覺得我瘋癲,是因為我的身體裏住着好幾道執念,其中一道執念,就是咱們的奶奶,她說她很想念你至於別的幾道執念,你應該不認識,我平日裏會跟這群執念溝通,想讓它們幫我找找辦法,拯救咱們村,但是這群執念也不爭氣,每天除了吵鬧,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
衛小珀道:「那,這些執念會一直在你的身體裏住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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