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封賞日,華陽宮的宮門反而關上了。
舒清也不再到處走動,內殿更是在成日成日的熬藥,好好的華陽宮都快成了太醫院。
三日前來的太醫都讓舒清的瘋癲模樣嚇得不輕,但為着一家老小的命還是不敢說出去,只能聽從舒清妃吩咐開了一種又一種的藥。
舒清得了藥那是一碗又一碗的喝下去,可該掉的發和落的指甲蓋一點兒也沒少,如今更是腳上沒兩個指甲了,她連鞋襪都不敢脫了。
華陽宮這麼大張旗鼓的找了十幾個太醫會診,旁的宮中不可能是不知道的,說是近來太醫院都在為舒妃娘娘熬藥。
皇后宮中此刻除卻越貴嬪,溫婕妤自也是陪着說話的,便是提及了這幾日的事情:「皇后娘娘,貴嬪娘娘,恕嬪妾多嘴,這舒妃娘娘近日瞧着確實很不對勁兒,這太醫院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多少趟華陽宮了,舒妃娘娘究竟出了什麼事?」
越貴嬪松懶道:「想來應該不是孩子,這後宮中的子嗣若真保不住,太醫院是決計不敢隱瞞的,若不是孩子便是舒妃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皇后聞言,手中的杯盞放下了。
沈文瑤是覺得近日華陽宮有蹊蹺,可派去的打探的婢子連華陽宮的門都敲不開,也不知道成日在裏面搗鼓些什麼,舒妃究竟在喝什麼藥,才會讓整個華陽宮都藥香瀰漫?
這樣看來,華陽宮是出事了。
溫婕妤又道:「說來聖上因為朝政繁忙,也有些時日沒有踏足後宮了,如今舒妃娘娘身子不適,聖上也應當去瞧瞧舒妃娘娘的。」
「溫婕妤倒是體貼。」沈文瑤讚許笑道:「咱們後宮姐妹都是一家人,舒妃妹妹既然生了病又懷着龍嗣,想來聖上也是擔憂的。」
華陽宮的消息她自然是關心的,於是在紀鴻羽晚些在崇明宮用膳之時,沈文瑤提到了這事兒,分外憂心道:「舒妃妹妹如今閉門不出,本宮也是擔心的,懷着孩子並就情緒不穩定,聖上今夜可去瞧瞧舒妃妹妹?」
方用完膳聽沈文瑤提起舒清,紀鴻羽眉頭略皺,這才道:「舒妃怎麼了?可傳了太醫?」
沈文瑤嘆息更是擔憂:「舒妃妹妹是傳過太醫,卻是沒說出個所以然,想來聖上陪陪她會好些。」
「文瑤。」紀鴻羽拍着她的手多了幾分溫情,語氣也更是體貼:「你總是這樣為她們着想,這些年辛苦你了。」
「臣妾不辛苦,能為聖上分憂臣妾心甘情願。」沈文瑤笑得溫柔大度:「聖上去看看舒妃妹妹吧,可別是龍嗣不聽話成日鬧她累的,懷着孩子自然也是不容易的。」
紀鴻羽說了一會兒子話,這才起身離開崇明宮往華陽宮的位置而去。
臨了華陽宮宮道才發現已然是多了一排明亮的燈籠,有些晃人眼。
紀鴻羽皺了皺眉,高顯想要通傳被制止了。
他抬步就進了華陽宮。
這一來,才發覺與往日的不同,內殿裏也是點了不少的蠟燭,幾乎照亮了每個角落,桂嬤嬤瞧見他欲出聲同樣被制止。
待踏進內殿,只能瞧見芙蓉幔帳後縮成一小團的身影,聽着聲響瞧見人了舒清紅着眼連忙下了榻:「嬪妾見過聖上。」
屏退內監後,紀鴻羽皺眉將她扶起來,又重新坐回了榻上:「腹中已有龍嗣,清清做事勿要莽撞。」
紀鴻羽安撫了一下她,這才提到熬藥一事:「華陽宮近日的太醫來得也太勤勉了些,可是有哪裏不舒服?怎麼不跟朕說。」
舒清想着自己身上的事情哪裏敢說出去,這宮中向來最是厭惡妖言惑眾,她無緣無故掉了發,掉了指甲,甚至連牙都在掉,辛辛苦苦一直躲藏偽裝,如何敢說出去。
如今她還懷着龍嗣,即將封為貴妃。
便是為了孩子也不能讓聖上察覺出什麼。
舒清紅着眼窩在紀鴻羽懷中嬌嗔:「聖上,嬪妾......嬪妾只是太想念聖上了,近日小皇子也是鬧騰,是以太醫院開了些安胎安神藥喝着。」
「鬧騰?」紀鴻羽臉色柔和了下來,跟着手覆在她腹部:「清清懷着雙胎是比常人更加辛苦,這是宮裏翻了春才得的第一個孩兒,倒是精神得很。」
「聖上,嬪妾懷着身子伺候不了聖上了。」舒清滿臉委屈隱忍:「這些時日,每至半夜小皇子就調皮踹嬪妾的肚子,可是個不安分的,聖上若來,豈非是驚擾了聖上睡眠。」
她就這般溫溫柔柔的訴說,紀鴻羽倒也有了幾分慈父之感:「說來這孩子將將快四月了。」
舒清抿唇笑:「可不是,嬪妾想着若小皇子出生了,大約是像安樂郡主那般長得玉雪可愛又聰慧萬分,當年皇城裏沒有人是不喜歡郡主的,安樂殿中那鞦韆可不就是聖上當年為郡主親手所做。」
紀鴻羽一瞬神情難測,突兀起了怒:「舒妃!」
舒清住口,瞬間抱着肚子跪下惶恐:「嬪妾失言!」
菱花窗外的風更大了,呼嘯嗚咽,似要封住屋中人的口鼻,一坐一跪,冰寒迫人。
紀鴻羽眼中深邃如旋渦。
想來是他太寵着舒清,且將她寵得得意忘形了,長安候府的事如今還有人敢提。若不是看在她腹中龍嗣的面子上,定是要嚴懲不怠!
如此想來,皇后到底是皇后,無論做人或做事,都滴水不漏。
姜彬安的事情過去了十年,如今竟還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舒清是昏了頭!
如今舒清將封舒貴妃,金口玉言自也是改不得。
紀鴻羽想着當年那人那孩子,只覺得並未做錯,帝王身側本就容不得他人酣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安樂陪着姜府覆滅,只怪她自己有個功高蓋主的爹。
見舒清仍舊跪在地上,紀鴻羽喚了人將她攙扶起來,語氣涼了幾分:「舒妃累了,扶她回寢殿休息,朕改日再來!」
紀鴻羽徑直起了身:「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舒妃最好在腦子裏過上一圈!」
「過幾日便是晉封大典,好好準備,萬莫再多事。」
他一甩袖子離開了,神色冰寒。
舒清孤零零跌坐於地,桂嬤嬤迎上來將她攙扶倚靠在軟榻上:「娘娘,您這是何苦呢?」
她落了淚,似喃喃:「本宮也不想的,本宮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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