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嘉興縣衙大牢。
死囚牢房。
博聰戴着沉重的手銬腳鐐,脖子夾着重達五十斤的厚重木枷,坐在牢房角落的稻草堆里。
他將木枷依靠在牆上,這樣被壓麻的肩頭會好受些。
牢房陰暗寒冷、潮濕還滿是霉味。
此刻已是深夜,外面傳來了梆子聲,在寂靜的牢房裏顯得格外陰森。
走道傳來腳步聲。
兩個挎着腰刀的獄卒提着食盒來到了他的囚牢柵欄門外。
借着昏暗的燈光,滿臉麻子的獄卒用刀鞘砰砰地敲了敲粗大的柵欄,對博聰說道:
「斷頭飯來了,明日天亮送你上刑場,正午時分你就可以解脫了。」
另一個獄卒是個酒糟鼻,習慣性地在鼻子上摸了摸,說道:
「多喝點,喝醉了,上刑場才不會害怕。」
酒糟鼻打開食盒,從中取出了一碗米飯,一隻肥雞,一碗紅燒肉,一盤青菜,還有一小碗蛋花湯,再加筷子湯勺,從柵欄縫隙遞了進來,放在地上。
麻子獄卒說道:
「好好享受吧,吃飽了陰間路上才有力氣爬山過水。你之前天天喊冤,我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冤屈。不過,就算你有冤屈也別來找我們,可不是我們害你的。」
酒糟鼻也說道:
「你昨天吃飯後突然猝死,明明死了,可沒想到轉眼又活過來了,也不知道是命好還是命差。
其實,那時候你真死了倒是好了,明天刑場上就不用挨一刀了。」
麻子說:「是呀,一切皆有命,半點不由人。」
兩人正要離開,博聰叫住了他們:「等一下,兩位對我如此關心,我很感激,來,喝一杯酒吧,暖暖身子。」
說着,他小心地用自己的衣服把酒碗擦拭乾淨,這才倒了一碗酒,遞出柵欄給麻子獄卒。
麻子獄卒擺手:「算了,別的酒我就喝了,這斷頭酒嘛,還是留給你自己享用吧。我可不喝,晦氣!」
說着,兩人又要離開,博聰說道:「這酒有問題!不會是毒酒吧。」
麻子怒道:「胡扯什麼?你明天就要砍頭了,誰沒事今晚來毒死你,吃多了撐的?等着你明天掉腦袋不好嗎?」
「可是,這酒一看就不對勁。」博聰將那一碗酒從柵欄里遞了出去,「聞起來有一股砒霜的味道!不信你自己聞!」
麻子和酒糟鼻對視了一眼,都走了回來,歪着頭看了看博聰,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酒糟鼻伸出手來接那碗酒,博聰卻把酒收了回來,搖頭道:「你鼻子有問題,聞不出來,讓這位麻子大哥來聞好了。」
麻子笑了笑,便伸手接過了那碗酒聞了一下,皺眉道:「沒有啊!」
「是嗎?」博聰接回那碗酒,自己又聞了一下,「還真沒有,剛才我明明聞到了的,算了,應該是我弄錯了。」
麻子也不惱,沒必要跟一個死囚置氣:「慢慢享用。」
說着,兩人轉身離開。
博聰小心地將那碗酒放在地上,卻又一次叫住了兩人:「等一下,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有完沒完啊?」
麻子生氣了,怒目而視。
博聰卻不在意,指了指斜對面的屋子,那裏躺着一個囚犯,脖子上帶着同樣厚重的枷鎖,手腳戴着拇指粗的鐐銬,問道:「那裏關的是誰?」
「關你什麼事!」酒糟鼻不耐煩地說道,「你明天就要砍頭了,還管什麼閒事?」
「你們告訴我那人是誰,我就告訴你們一個關於他的很重要的秘密,真的很重要,關係生死的!」
聽博聰說得如此神秘,兩人都好奇起來。
麻子便說道:「他叫秦澗,好像是金國的細作,皇城司暫時羈押在這裏的,昨天送進來,等着皇城司上面來人提審呢。」
「哦」博聰拖長了音調,「那他們可能沒機會提審了。」
「什麼意思?」
「如果我料想不錯的話,那個人已經死了。」
雖然隔得比較遠,而且囚牢裏光線昏暗,但博聰還是看出來那人已經死了。
對於活人還是屍體,博聰一眼就能看出來。
因為他是一位現代資深法醫刑警,意外穿越來到南宋。
下午的時候,這個身體的原主死了,他穿越借屍還魂重新活了過來。
他承繼了原主記憶,得知原主名叫博聰,是個窮書生,小時候還在棺材鋪當過仵作。
原主被冤枉殺人,死者名叫刁老七,是個混混。但原主記憶卻告訴他,原主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沒有殺人。
原主是在犯罪現場被抓到的。知縣是個昏官,對原主動用酷刑,屈打成招,定了死罪。
案件上報朝廷,竟然核准了下來,明日他便要被押赴刑場斬首。
死刑犯死而復生,把一幫獄卒嚇得半死,還以為詐屍了。
穿越而來的博聰得知自己竟然借屍還魂在一個即將行刑的死刑犯身上,而且,臨死前還被人下毒謀害,他當真是欲哭無淚。
誰這麼狠毒,連最後一天都不讓原主度過,搶在行刑砍頭前也要把原主毒死?
既被冤枉又被謀殺,要不要這麼高難度啊?
他當然不會認命赴死,必須逃脫生天,洗脫冤屈。
兩個獄卒聽博聰說斜對面那人死了,嚇了一大跳,疑惑地相互看了一眼,趕緊走過去查看,也發現那人不對勁,一動不動的。
麻子叫了幾聲,還是沒動靜,趕緊打開牢門進去一看,嚇得立馬逃了出來,結結巴巴對酒糟鼻說道:「真的沒氣了!」
「快去稟報!」
皇城司的重要案犯死在縣衙牢房,這可塌了天了。
兩人飛也似的跑出了死牢。
他們走後,博聰將那碗酒倒回了酒罈子,然後將酒碗藏在了稻草堆里。
草堆里還藏有一個酒碗。
這是昨天原主中毒死了他穿越過來借屍還魂復活後,根據原主記憶乘亂悄悄藏起來的。
昨天原主只有一碗糙米飯,飯上面幾片清水白菜,並沒有酒。因此,毒藥是下在飯菜里。
下毒的人很可能留下了指紋在飯碗上面。
原主記憶告訴他,昨天中毒之前吃的那頓飯,就是這兩個獄卒送來的。
所以,他需要提取這兩個獄卒的指紋,如果可能,到時候與下毒酒碗上提取到的指紋進行對比,看能否有所發現。
剛才將飯菜送進柵欄里的是酒糟鼻,而麻子沒有碰,而他需要兩個人的指紋進行比對。
所以他才找藉口說酒里好像有砒霜,故意讓麻子端酒碗聞一下,以便酒碗留下麻子的指紋。
現在,他得到了兩個獄卒的指紋了。如果能洗脫冤屈重獲自由,他要查清楚是誰給原主下的毒。
既然自己借原主的身體還魂了,那就欠他一個人情,幫他報仇是最好的回報。
而且,下毒的兇手如果知道原主沒有死,很可能還會繼續下毒謀害,所以查出下毒之人也是替自己免除後患。
很快,死囚牢房進來了一大幫人,手提燈籠,把昏暗的囚牢照亮了。
為首一人,正是嘉興縣知縣曲嶸,肥肥胖胖,額頭冒着冷汗,燈光下泛着慘白的光。
他來到牢房外,吩咐仵作進去查看。
片刻,仵作出來躬身道:「稟老爺,人已經斷氣多時,屍體都已經開始僵硬了。」
「人怎麼死的?」
「經過檢驗,體表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發現任何中毒的跡象。死因不太清楚。」
「廢物!」曲嶸沒好氣罵了一句,問身邊的師爺,「稟報皇城司葛大人了嗎?」
「已經派人去了,應該快到了。」
曲知縣很是煩躁,他背着手轉着圈,問師爺道:「這件事怎麼辦?」
師爺眼珠轉了幾轉,湊到曲知縣耳邊低聲道:
「據說這死者秦澗是金國細作,非常重要,等着臨安那邊來人提審的,這時候突然死亡,而且死因不明,萬一皇城司甩鍋給咱們,後果不堪設想。老爺得想好如何應對啊。」
「本官當然知道,可是如何應對你倒是給本官想個主意啊。」
師爺很是有些尷尬,倉皇之間他哪裏能想到什麼好主意,再說了,對方可是皇城司,直接聽命於皇帝,手段狠辣,殺伐果決,誰敢招惹?他也就不敢亂出主意。
正在這時,外面又進來一波人,全都是皇宮的侍衛。
當先一人,三角眼,鷹鈎鼻,目露凶光,手按刀柄,讓人看一眼都不寒而慄。
這人是南宋皇城司勾押官葛江。離奇死亡的金國細作秦澗就是他頭一天帶人抓捕歸案送來縣衙關押的。
因為皇城司在嘉興縣並沒有自己的監牢,所以暫時借縣衙牢房關押。
他剛得到消息說那金國細作死在大牢了,頓時又氣又怒,帶着一幫人急匆匆來到了縣衙大牢。
雖然皇城司的勾押官級別低於知縣,但那是皇帝身邊的人,曲知縣不敢托大,搶先上前躬身施禮:「卑職拜見葛大人。」
葛江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對自己帶來的皇城司仵作說道:「去驗屍!」
很快,皇城司仵作演示完畢,一臉惶恐躬身說道:
「回稟老爺,死者周身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發現任何中毒的跡象。死因小人無法查清楚。」
「廢物!」葛江同樣罵了仵作一句,陰沉着臉對曲知縣說道:「人是在你們縣衙大牢死的,曲大人,這件事你得負責!」
曲知縣身子彎得很是謙恭,嘴上卻絲毫不退讓:
「既然驗屍沒有發現任何外傷或者中毒,說明這人很可能是死於意外,又或者收監之前就患有重大疾病因而暴斃。若是如此,不管羈押在何處,死亡都不可避免,因而並非卑職的過錯,請葛大人明察。」
曲知縣不接受甩鍋,他擔不起。
葛江罵道:「放屁!老子的人送他進來時候好好的,才半天時間就死了,你們沒責任,誰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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