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首府坤甸
「唉,讓一讓,讓一讓」
「麻煩讓一下」
一名戴着涼帽,身着白色短袖的年輕人,拿着份信件,穿梭在繁忙的街頭。
「呼呼」
年輕人一直跑了兩條街,才鑽進了一個流淌着廢水的巷子。
羅漢巷十七棟。
掉着白漆的牆面上,掛着一個木牌,上面寫着這家人的家庭住址。
砰砰
「張阿姐在家嗎,張阿姐在家」
「來了,來了,誰呀??」
屋內走出一個套着圍裙的年輕女人,女人盤着頭,頭上套了一個碎花布,身上帶着淡淡的煙火氣,一看就是剛從廚房出來。
「你是??」
張阿姐看着眼前這個陌生又有些眼熟的年輕人,一時叫不出對方的名字。
「阿姐,我是小斌啊,你忘了,我前些年在你們吃過年糕,伱炸的年糕可好吃了!!」小斌笑着對着張阿姐回答道。
「啊,你那個時候,才那么小,我都不認識了。」張阿姐的腦海里閃現出一個吃年糕不擦嘴,半大小子的身影。
「來來來,進來,別站在外面,剛好我飯快做好了,我等會去街上買點熱菜,你就在這吃了。」
張阿根廷反應過來後,就招呼小斌進來。
「不了,阿姐,我是給你送信的。」
「那,這是軍哥寫給你的信。」
小斌把抓了一路,依舊平整的信封遞了過去。
「阿軍??」
張阿姐不知所措,又有些驚喜的接過信封,撕開後,開頭就是熟悉的字跡。
「阿姐親啟」
「弟弟我在文萊的一家種植園當監工,目前過的還行,老闆是漢州人,待我還不錯,說明年提我做經理,負責出售,據說一個月有四十塊,比我們現在的十五塊高一倍還多」
「這個混小子!!」
張阿姐看着信封上歪歪斜斜,話語簡短的文字,一時間紅了眼眶。
「阿姐,我現在已經存了一百塊了,等我回去就把這錢給咱們家重新裝修一下,以後給你做婚房,也算我這個弟弟的一片心意」
「阿姐,今年過年我可能要晚點回來了,年夜飯就不用等我了」
「阿姐,我在這」
弟弟張軍寫給姐姐張婷婷的信。
「這個小子!!」
張阿姐一邊流淚,一邊笑着看完這篇基本沒有任何文學素養,基本就是家常話的信。
「小斌,還沒吃吧,你在這等着,我去給你買點好的。」
「對了,你喝酒嗎??」
「我我不喝。」
「不喝好,那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在家坐着,我去去就來。」
「阿姐」
看着張阿姐風風火火的背影,小斌想說什麼,最後也閉上嘴。
飯吃完後,小斌回到家,滿腦子都是張阿姐賢惠漂亮的模樣,突然,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文萊東南部某處種植園
「啊切」
張軍正在床上躺着看書,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應該不是,算了不管了!!」
張軍拿着草紙擦了擦因為打噴嚏而噴到臉上的鼻涕,隨後便重新靠在船頭,看着手中的搞笑漫畫。
不時的發出笑聲。
張軍自然不知道,在數百里之外,他的姐姐,已經被人惦記上了。
就在張軍看的入神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響動,回過頭一看,窗外被火光染紅,嚇的他立即下床,鞋都來不及穿,踩着人字拖就跑了出來。
剛一打開房門,就聽見:
「不好了,土著造反了!!」
「抄傢伙,土人造反了」
「抄傢伙」
聽到這些的張軍嚇的直接返回了屋內,穿快速的找了件昨天穿過的衣裳套了起來,踩進黑色膠靴的時候,連襪子都沒有穿。
(橡膠種植園,多雨,地滑,多數都穿橡膠鞋,帶軟釘防滑)
啪
張軍穿好膠靴後,打開了床頭的柜子,裏面躺着一支保養的很好,一看就沒少擦的火槍,以及一柄被分開的刺刀。
槍身上有一個閃電標誌,上面寫着龍武四年,一支有點年份的老槍,還是最早漢美戰爭後退役下來的產品。
唰
刺刀被張軍熟練的插進了槍口下方的凹槽,隨後便拿了盒紙包彈藥,邊出門邊上彈。
(因為潮濕的原因,所以這種子彈實際消耗很大,多數是因為彈藥無法長時間受潮,需要長時間更換)
「那邊,不要讓他們跑了」
「還有這邊,追!!」
砰砰砰
密林里,不斷的出現呼喊聲,以及槍聲,伴隨而來就是土著的慘叫聲。
「不要殺我,求求你了」
(南洋土著語)
刺啦!!
張軍十分冷酷的把刺刀插進了一個半大土著的胸口,鮮血四濺到他的身上,染紅了他的粗布短衫。
這樣的事情,他基本每個月都要做一兩次,他都已經習慣了。
甚至在某些橡膠成熟收割期,每個月最起碼要發生四五次暴亂。
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種植園的死亡率太高了,哪怕再沒有人性的傢伙,也得承認,和種植經濟比起來,他們就是個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按照龍武七年漢國橡膠協會的統計,每畝橡膠林消耗六分之一個土人。
也就是六畝就要死一個人,記住,這還是每年的數據。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天知道死了多少人。
之所以死亡率這麼高,除了種植園主不拿土人當人看,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熱帶雨林中的各種疾病,以及毒蛇蟲蟻,這些都是土人死亡率飆升的主要原因。
針對這樣的情況,扁鵲醫療推出了一批針對雨林的解熱,解毒藥劑。
雖然經過不懈的努力以及藥材的改良,死亡率大大降低,為種植園主挽回了不少經濟損失。
但也讓他們的心更大了,既然死亡率低了,這還不往死里用。
好比原來覺得這幫土人干半天就要死,只能幹幾個小時,現在有了藥劑,而且大規模量產了,價錢還便宜,這還不往死里用。
畢竟自從有了橡膠期貨後,橡膠行業也和金融掛上鈎,而金融講究什麼,最主要的就是時間。
而只要和時掛在一起,那用起來可就不會手軟了。
這樣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土著的造反率大規模提高,甚至到了難以控制的程度。
有人想要降低時間,但最終被市場的需求,以及期貨市場爭分奪秒的節奏吸引,最後,還是步了其他種植園的後塵。
既然造反多,那好,你造我壓,看是我的槍快,還是你跑的快??
而死在張軍刺刀之下,以及那些槍口下的土著,再次證明了一個觀點。
槍,確實夠快!!
「快走,你這個土豬!!」
「啪」,一道皮鞭甩下,打出一道血痕,前方的土著忍着疼痛加快了速度。
而在一處高腳樓瞭望台上,已經四十多歲,年近五十的黃老爺穿着白色的絲綢襯衫,梳着油光閃亮後背頭,身上散發着金錢的氣息。
而在他旁邊是一個消瘦的中年男人,頭上戴着帶邊條的西式小禮帽,穿着黑色的短衫,手上拿着一個用瘦金體寫着「仁義」的摺扇。
「黃老爺,土人性格蠻燥,不通教化,這種事怕是少不了。」
中年男人姓湯,是清朝揚州府的一位讀書人,有舉人功名,因為太平天國起義,最後逃到了蘭芳,因為寫着一手好書法,以及為人圓滑,被黃老爺,也就是這位黃仁禮,待為師爺,人稱湯師爺。
「湯師爺,你說,這幫土人老是造反,也不是法子,該怎麼辦??」
「畢竟這一天天的,死點土人不算什麼,延誤了海風公司的訂單,才是大事。」
黃老爺臉色難看的對湯師爺問道,這段時間他家的種植園,已經造了四次反了,眼看着就到了收割的時候,這個時候要是土人少了,可怎麼辦才好。
(後世印度尼西亞地區基本都是九月到十一月,其餘地方,如神州是二月份)
湯師爺看了看底下已經在收拾殘局監工們,臉皮微微抽搐,隨後「刷」的一聲打開摺扇,露出裏面筆鋒頓挫,充滿瘦金體味道的仁義二字,隨後對黃老爺回答道:
「黃老爺,土人性蠻,如烈犬,若要馴之,恐怕要有些時日,此事已臨近割期,非一般粗暴方法可行,我看,不如緩」
「如何緩??」
黃老爺聽後,立刻追問道。
湯師爺隨後幽幽回覆:
「依在下看,土人造反還得疲累所致,既然臨近割期,倒不如休養生息,其餘諸事,可暫停,養精蓄銳,以待割期」
黃老爺聽到這話,皺着眉頭說道:「可是我種植園內還有其他除草,修繕的事情,以及清理蟲害,這些事又給誰做,總不能指望那些華人監工吧??」
黃老爺伸出有些蒼老的手,指着下方的華人監工,這些人可都是他的支柱,平日裏好吃好喝,就是為了像現在這樣出現土人造反的時候,能夠體他賣命,守住這個種植園,這個他們黃家的搖錢樹。
湯師爺看了看黃老爺,又看了看眼前這位貪婪的黃老爺,心裏罵了聲「蠢豬」,隨後便裝作為難的樣子對黃老爺說道:
「既然還有一些雜事,不如這樣,可犧牲一部分老弱之土人,用他們來干,趟出一條血路!!」
此話一出,黃老爺有些驚訝的看着眼前這位扇着仁義摺扇的湯師爺,他第一次覺得這位平時笑眯眯和丫鬟插科打諢,說顏色笑話的湯師爺有多狠。
老弱病殘,說的好聽,種植園所用的土人,有幾個是真的老弱病殘,無一例外都是青壯,而這位湯師爺卻把青壯變老弱,隨意犧牲,可以說,比自己還要心狠,且更加道貌岸然!!
而湯師爺看着驚詫的黃老爺,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是這個表情,隨即問道:「黃老爺,怎麼了,可是在下說的哪裏不對,若有不對,可指點一二」
「沒有,沒有」
「師爺高見,師爺真硬!!」
黃老爺對湯師爺伸出了大拇指,他是真心的,畢竟這招他能想的出來,但絕不可能像湯師爺這樣平淡,平淡的令人害怕。
「哈哈」
「黃老爺又高又硬!!」
湯師爺扇着「仁義」扇,笑着對黃老爺吹捧,臉上沒有絲毫維和的感覺。
而在高腳樓下方,張軍靠在牆上嘴裏叼了根煙,在他的身旁,靠着一杆插着刺刀,用清水洗過,但還是帶着血絲的步槍。
「來,讓一讓」
有拉着屍體的水牛車從身邊過,張軍把腳收了回去。
(熱帶雨林,很難用馬車,多用牛車,且是水牛所拉)
看着眼前這些被關押到水牢裏的土著,張軍的臉上充滿了冷漠,和他給阿姐寫信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看起來就像一個冰冷的雕塑。
剛剛來黃老爺種植園的張軍可不是這樣,那個時候的他,活潑開朗,熱情,充滿了活力。
一開始他對那些土著充滿了同情,畢竟他們也是人啊!!
但是在經歷了一次土著造反,他的師傅為了保護他,死在他面前後,張軍就變了,他不在對那些土著報有一絲同情。
他覺得這些土著暴躁,愚昧,而且低級,甚至他覺得,對方根本不配和他生活在一起。
它們不是人,它們是牲畜,它們是禽獸。
是主人不高興,或者幹活偷懶,就給一鞭子的家畜。
人,那是什麼,和它們有關係嗎??
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張軍的道德負擔也就加減了很多,自然而然也就順手干出些以前不願意做的事情,比如說,殺人,不,是殺「它」!!
嘩啦啦
突然,天空轉陰,一陣暴雨沒有絲毫準備的直接落下,不給地下的人有一絲反應的時間。
這就是熱帶雨林,一個隨時狂風暴雨,但又悶熱潮濕,蛇蟲鼠蟻匯聚的地方。
這裏也是文明的禁區!!
煙抽完了,張軍隨手一甩,掉進了外面的小水坑,「撲通」一下,沒有掀起任何波瀾,因為,雨實在太大了,幾乎覆蓋了整片雨林。
大地變的潮濕,雨林變的更加翠綠!!
…
嘩啦啦
黃老爺和湯師爺,還有其餘兩個種植園老闆,搓着麻將。
啪!!
「九筒」
「唉,我要,對上。」
「五餅。」
「來的好,槓!!」
「一條龍,給錢,給錢。」
趙老闆喜滋滋的胡了牌,伸手找其他人要錢。
「唉,你要打慢一點,我就胡了。」
王老闆攤開自己只差五餅就能胡的牌,這牌胡了,比趙老闆那個還要,可惜了。
「老王,這你就不知道吧,這叫西風碰東風,早晚得颳風啊,哈哈」
趙老闆笑嘻嘻的收了幾張印有二十的華元紙幣。
(漢國帝國銀行於龍武十年,經過三年的籌備正式發佈華元紙幣,取代原來的華元銀幣,只不過因為發行量太大,一時還取代不了,紙幣面額分為毛與元,毛就是原來的銅元,最高五毛,元最大面額是二十,暫時沒有發行五十和一百。)
「我說,大家覺得今年橡膠價格怎麼樣,據說要降,往年一噸我記得是六十塊,現在估計有沒有五十塊都兩說了。」
「嘩啦啦」,王老闆一邊搓着麻將,一邊說起目前的橡膠市場行情。
最早橡膠剛出來的時候,一噸橡膠原材料,價格是兩百到一百八十華元,後來隨着產能逐漸增大,掉到了一百七,再後來是一百六,現在不知道有沒有一百五。(本時空橡膠價格,由西京交易所定價)
「唉,還不是種的人太多了,我早就說過,這什麼東西,都不能太急,現在好了吧,搞的現在,產量多了,大家也越來越不賺錢了!!」
(每畝橡膠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公斤,大部分地區是一百二十公斤)
趙老闆打出一張八條,嘴角露出了苦笑。
「誰說不是,現在一個土人多貴啊,動輒幾十上百塊,一畝橡膠林才產多少橡膠,加上吃喝拉撒,解毒藥劑,好傢夥,我還賺什麼錢,回家種甘薯算了!!」
王老闆緊跟着抱怨目前持續走低的橡膠價格。
而黃老爺則默不作聲的打出一張四餅,湯師爺心領神會的送出一張七餅。
「碰」
「胡了,胡了」
「拿錢,拿錢!!」
黃老爺借着一張七餅打出連對,讓還在不斷抱怨的趙老闆和王老闆目瞪口呆,最後只能掏錢。
打到最後,黃老爺叼着香煙,「搭巴搭巴」的說道:「各位,要我看,這土人這麼貴,咱們為什麼不想辦法,到其他地方弄呢??」
聽到這話的趙老闆和王老闆互相看了一眼,隨後異口同聲的問道:「哪裏??」
湯師爺這個時候也跟着說道:
「二位老闆,我們黃老爺是想,既然大家都缺人,又想弄人,不如相伴而行去非洲弄些嘿奴,據說美國南方就用此奴,可謂性情溫良,遠勝土人十倍」
趙老闆和王老闆互相看了好幾眼,最後還是王老闆挑頭詢問:
「如何配股??」
黃老爺和湯師爺聽到這話,嘴角露出了笑意。
月票,打賞,大家給個支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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