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日不落 第四章 財事與老虎

    西京財政部大樓

    踏踏

    幾名抱着文件的財政官員飛快走過，所有人都臉上都帶着沉重的表情。

    而在一間辦公室內，一陣陣激烈的討論聲正在不斷的衝擊着房門，好似隨時要衝出一般。

    雖然隔應很好，但是從旁邊走過，依舊可以聽到類似混蛋，不可能，財政之類的詞。

    而在這間辦公室裏面，則又是另一番不同尋常的樣子。

    「呼呼呼」

    郭順年罵了半天，坐在椅子上喘了喘氣，臉上依舊帶着憤怒的表情。

    「部堂大人，依在下看，這國事首重一個財字，若讓這些人胡亂玩弄要價，豈不是國財崩潰，若國財崩了，朝廷又找誰要錢，去救災開荒呢？？」（漢國每年有一筆千萬級別的救災款）

    「好比辦了一桌酒席，卻來了兩桌客人，如何是好？？」

    郭順年偏頭看向左下方第四個位子的一個年輕人，這個人他有點印象，龍武九年的進士，姓何，名少安，倒也算個聰明人，在部裏面，大事小事都幹過，勤勤懇懇，也不搞陰謀詭計那一套，吭哧吭哧的爬到了處長。

    「如今這些人口口聲聲說要用財政之財，振興國事，以繁榮地方，各部為名，十萬的款子，敢找我們要十五萬，百萬的款子，就敢要二百萬，若是不加以制止，恐怕日後會後患無窮」

    「咱們今年的財政盤子就是四個億，上半年已經分了一億七千萬，下半年這兩億三千萬，按他們的搞法，最後也是一地雞毛！！」

    （原來是兩億，這些年經濟發展快，翻了四倍，但支出也越來越多了）

    「這其中唯有工商與軍部要的最厲害，工商今年上半年的預算中，已經撥付華元合計兩千五百二十萬華元」

    「軍部那邊，也已經撥亂兩千四百萬華元」

    「而去歲工商是四千八百萬華元，軍部是三千七百萬華元。」

    「今年下半年，工商要三千萬，陸軍要兩千萬，倆邊加起來，多要了我們一千八百多萬。」

    「這一進一出，我們財政就要多吃一千百萬的窟窿，誰受得了，天王老子，也受不了！！」

    「更何況還有其他部門多要，衛生部比去年多要了六百萬，基建部比去年多要了一千萬，教育多要了九百萬，其他部門，皆是慾壑難填！！」

    何少安說到這裏，「啪」的一聲砸在了桌上，驚醒了一大堆還在開小差睡覺發呆的人。

    郭順年望着這個膽大的年輕人，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財政部，就需要這樣的人。

    「部堂大人」

    何少安對郭順便抱了抱拳，隨即說道：

    「就如卑職剛剛所言，國事，不能讓一群奸詐貪慾之徒毀了！！」

    「給錢可以，但必須合理。」

    「就比如工商，可按去年的支出，再添加三百萬，其餘的，多一分不給！！」

    「軍部，更不用說，那些匹夫口口聲聲，要為國守邊，為國開疆，可是邊在哪，疆在哪呢，凡此種種，皆是肥了個人腰包，苦了小民！！」

    何少安的臉上閃現出一抹不屑與淡淡的嘲諷。

    「少安，慎言！！」

    「需知，禍從口出，不可不防！！」

    郭順年聽到何少安抨擊軍部的事情，雖然心裏很認可，但是表面上還是要對何少安進行警告的。

    畢竟龍武十年的那一次，可不是鬧着玩的。

    （龍武十年，因為極大縮減了陸軍軍費，導致陸軍支出減少，讓很多中層軍官不滿，最後搞出了與文官的直接對抗，死了幾個人，弄的文官灰頭土臉，劉鵬震怒，狠狠抓了一大批人，才平息）

    （自此之後，軍費必須保持在正向軌道，已經是朝野共識）

    「下官知錯了，部堂大人！！」

    雖然何少安表面上是道歉，可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省的傳出去，搞出了把柄。

    「少安啊，你剛剛說，要駁斥他們，我看啊，這個就不必了。」

    「所謂朝堂和睦，這是陛下一直提的，咱們也不能壞了規矩不是？？」（劉鵬禁止黨爭）

    郭順年先是講了一些人盡皆知的大道理，隨後話鋒一轉說道：

    「但是這財政還是要處理的，等下把那些文件打發回各部，要他重新審理，通不過就繼續審。」

    「審到合適為止！！」

    聽到郭順年的話，何少安暗道一聲老奸巨猾，隨後拱手附和道：

    「全憑部堂大人安排！！」

    這場又長又臭的財政會議終於散場了，但是當所有人走出來後，都能感到一絲疲憊。

    這大漢的財是真難理啊，頭上的公公婆婆就不說了，下面還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孩，如何是好？？

    這幫人個個貪的要死，能多要，絕不少要，弄的每年，他們財政部都忙的團團轉，最後只能一遍又一遍修改分配規則，而結果往往是罵聲一片，最後所有人在無可奈何中妥協。

    而這，恰恰就是分配的藝術！！

    …

    「不可能，如果不增加，我們部門根本沒有辦法運轉！！」

    「財政年年漲，我們漲一點怎麼了，怎麼了？？」

    看着眼前這個對自己咆哮的工商部的鄭處長，何少安突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因為對方演的實在太假了，什麼叫財政年年漲，他們不漲，要不要自己把往年的撥款記錄甩給這個王八蛋看看，什麼叫無恥！！

    「反正只漲三百萬，是不可能的，我們部門最近招收了大量」

    「還有，最近我們部門打算新建一棟宿舍樓，光這棟樓就得一百五十萬，還有日常的維護，這哪一樣不要錢，你們這麼搞，大家還活不活了？？」

    鄭處長說了一大堆，總結起來就是一點，給錢！！

    而何少安最後也只能回答：

    「對不起，鄭大人，不是不願意給你們工商部提高資金，是實在一辦法提高，這每年財政是在漲不錯，可是分錢的人也越來越多。」

    「鍋里就這麼多飯，大家都要吃，一人一碗，很快就見底了，要知道，我們財政部可是拿的最少，乾的活最多，這我們說什麼了嗎？？」（財政部拿的資金確實是幾大主要部門中最少的）

    「怎麼這朝廷是誰幹的多，誰受的委屈就最大？？」

    何少安說話看似低沉，但是卻給人一種要爆發的感覺，尤其是最後一句，直接讓眼前的鄭處長，說不出話來。

    「這樣，我做主，再給伱們工商部補一百萬，四百萬，夠了吧，再不夠，我也沒有辦法了，你去找郭部堂，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給你這個數」

    何少安見嚇唬的差不多了，也就拿出了最後的底牌，這個價格也是幾天前和郭順年，還有其餘幾位大人商量好的。

    （何少安因為發言被郭順年賞識，所以被安置在與各部談判的重要位置上）

    鄭處長聽到這話，最後只能說道：「我要回部里匯報一下，麻煩等等。」

    「輕便」何少安依舊是剛剛那副態度，讓鄭處長確信，四百萬，應該就是底線了。

    油水恐怕榨不出來了。

    「呼」

    在鄭處長以後，何少安鬆了一口氣。

    隨後幾天何少安又不斷的接見了幾個部門，基本上就是一個套路，怎麼騙怎麼來。

    先嚇唬再加點好處，基本大多數人都會妥協，很是讓何少安在部門內部出了風頭，被人稱為砍價師爺。

    只不過，砍了這麼多次價，總有幾個硬骨頭。

    這不，先是教育部門找上了門。

    「何大人，依閣下剛剛之見，財政部沒錢，所以沒錢撥付，但在在下看來，財政部恰恰是有錢，而不願意給！！」

    「試問，如果沒錢，那麼為什麼剛剛閣下又說可加錢，所謂加錢是假，藉機砍價是真！！」

    「何大人，朝政被你玩成了街市砍價買菜的市井花招，在下佩服，佩服！！」

    看着眼前這個對自己陰陽怪氣的教育部羅局長，何少安哪怕心裏氣的要死，但是表面還要解釋：

    「羅大人，你剛剛所說我是藉機砍價，試問如果我們砍價，能夠得到什麼呢，再說了，你們教育部今年要了四千三百萬華元，又花到哪裏了，你不要說，又是什麼學校，什麼獎學金了！！」

    「那都是矇騙他人之話，大家都是同僚，我這麼說吧，你們所謂的修建千座圖書館計劃，在我看來，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敢問羅局長，我大漢有這麼多愛看書的人嗎，還是說，你們打算借修圖書館之名中飽私囊？？」

    何少安幾句話，把羅局長問的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你血口噴人！！」

    「哦，我如何噴人？？」

    「你」

    羅局長看着無恥至極的何少安，他從未想過，竟然真的有人敢這麼撕破臉，要知道，大家不都是要保持一種友好和睦的表面和平嗎，怎麼有人敢，敢打破這種默認的平衡。

    更何況借着財政分配，給本部門的人牟福利，不是很正常的嗎？？

    最近工商那邊要修一座公寓樓，就在西京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地是免費批的，房子是免費修的。

    最後大家都住上公寓樓房了，皆大歡喜。

    至於誰損失了，大家心裏有數，但是這些年不都是這樣嗎？？

    陛下也沒說什麼，只要不搞的太過分，這種小事，一般都算了的。

    但大家畢竟要臉，所以搞了一些名目，多要個幾百萬，回去給本部的人搞福利，幾乎成了每年的保留節目，怎麼今年，行情改了？？

    而何少安看着眼前傻眼的羅局長，直接了當的說道：

    「這麼說吧，錢多一毛錢沒有，要是鄭大人看上我這百十斤的肉，不如剁巴剁巴，拉到肉市，看看能不能賣點錢，換點磚瓦錢」（漢國菜市場分為肉市和菜市）

    而羅局長最後只能氣的拂袖而走，直接推門而去。

    碰

    門砸牆的聲音響徹在何少安的耳邊，可見剛剛那位羅局長有多麼生氣。

    何少安聽着耳邊傳來的拍門聲，臉色變的異常難看，氣不過往牆上踹了一腳，隨後就聽見「啊」的一聲，在門掩開的辦公室傳開，搞的周圍其他辦公室的人都跑了出來，不知道怎麼一回事。

    直到聽到是何少安的聲音後，有人擔憂，主要是那些女同事，畢竟何少安長的還是一表人才的，不少二十幾還沒有成婚的，更是在注意到是何少安後，春心萌動，更有甚者，要去看望他。

    （漢國男女平等，女人也能夠考科舉，只不過因為傳統觀念，所以做官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有人擔憂，自然有人幸災樂禍，畢竟何少安最近確實太風光了，風光了，自然有人嫉妒。

    官場和職場其實都差不多，有人，就有競爭。

    甚至更加殘酷！！

    …

    「哼，皆是庸庸碌碌之輩，這種事也來找孤！！」

    「也不嫌害臊！！」

    明亮的燈光下，劉鵬正在批改奏摺，批改到其中一封有關治理科羅拉多河，梳理河道的摺子後，劉鵬還是很感興趣的，但在得知只是幾座小橋的擺放位置後，劉鵬立馬就看出其中的小心思，無非就是想在他這邊顯眼，混個常客。

    對於這種人，劉鵬直接批了一個着內閣審理，隨後又加了一句：

    「似此等狗屁不通之奏摺，毋需與孤，內閣即辦。」

    寫完之後，氣不過，又加了一句：「此地之市長，降一級，下放俄勒岡三省。」（俄勒岡三省因為地處靠近加拿大，冬天很冷，所以開放的也最差）

    隨後放下御筆，劉鵬又拿起了幾封一一查看了起來，這幾封倒是正常，沒有搞那些歪門邪道，但也不算什麼大事，劉鵬分別批了着內閣和自理，兩個詞。

    （這兩個詞也劉鵬經常用的，其中着內閣顧名思義就是交由內閣審理，其實就是，孤同意了，你們看看還有沒有紕漏，而自理則是讓底下的人看着辦，基本屬於可辦不可辦的事情。）

    「喔」

    劉鵬打了哈切，看了看座鐘上的十一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批改起了公文。

    這就是他每天要做的，別看劉鵬動不動和妃子嬉戲，但那很多都是休息的時候，多數的時間，劉鵬形容自己是老黃牛。

    是一頭孜孜不倦，埋頭耕種的老黃牛。

    （劉鵬規定的王室制度，漢王可每個禮拜休息一天，節假日也以休息，其實也是前世的思想在作祟，干一段時間，非要休息休息，不休息，感覺自己不是人）

    翻開一份寫着財政分配，蓋着財政部章子的奏摺，劉鵬眉頭微皺，只見上面寫道：

    「臣郭啟：今年下半年之財稅，部內各職官皆兢兢業業，以報王恩，然，國朝事眾，各部所求之財，以超支無數，達數千萬之多」

    「歷年皆如此，本無大礙，然，各部之貪可比春秋之秦國，奢侈無度，靡費之多，舉目望去，皆是滿目瘡痍」

    「今歲臣本部之官員何少安，據理力爭，方把財事歸為平衡。」

    （郭順年有心扶持何少安）

    「往年各部，多索要愈財，以供各部門之用，皆是中飽私囊，看似為公，實則以私事代國事，以家為國」

    「凡此種種，歷年皆有，恰如工商修大樓，衛生修浴場，基建發年金，皆是以國朝之財，補他等貪得無厭之巨口！！」

    「以公共之說，躲避貪腐之查，何謂公，何謂私？？」

    「宋代官員，每月有車馬費，炭，肉，僕役之補貼，可謂高貴！！」

    「清之官員，亦有養廉銀，炭敬，冰敬之說，人情來往，繁多如牛毛。」

    「真可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然我大漢以簡治國，陛下更是躬行下效，可謂廉君！！」

    （別看劉鵬搞什麼後花園，什麼妃子，有時候出宮打獵，但是在現在的人看來，不亂花錢，不修園子，不搞什麼七下江南，就是廉君，至於說妃子，這能夠花幾個錢，再說了，宮中用度都是有數的，想多花都要看看自己的身份）

    「今臣言，雖有得罪同僚之舉，然，若不言，則任由枯爛，創口愈大，國傷愈重，久而久之，豈可救栽！！」

    「臣非私心，乃忠君，忠國爾！！」

    （其實也借揭發此事，壓制那些部門的財務野心）

    劉鵬面色複雜的放下了這份奏摺，你要說他不知道這種事，怎麼可能，真當調查局是笑話。

    但就是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做，總不能真的把手下人都改成穿着補丁都海瑞吧，那樣的人，真的能辦事嗎？？

    「罷了，此事不能拖，拖則生變！！」

    想到這裏，劉鵬立即在一份空白奏摺中寫道：

    「私利之事不可有，有，則國衰」

    「着內閣嚴查借國財發私利之事，主謀嚴辦，其餘人等降職，且以年俸補足缺口」

    「當立法競止內部謀私，若再犯，則斬！！」

    「然，亦需增加待遇，可內閣上議，提交與孤」

    劉鵬最終還是沒有一刀切，還是留了一個缺口，畢竟，大家都是人，不是神。

    他自己都不是偉光正的聖人，就更不能要求別人是了。

    這種事，只能控，不能完全打死，打死了，最後爆發了，會更恐怖。

    劉鵬心知肚明。

    滴滴

    十二點了，劉鵬看着桌上已經快批改完的奏摺，有些疲憊的拿起其中一份，繼續辦公了起來。

    一直到十二點二十五分，劉鵬才批改完畢。

    躺在床上，劉鵬一個人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畢竟剛剛他所做的，也不過是把老虎關上籠子罷了，想要老虎消失，怕是，難。

    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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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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