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嗖嗖
劉家堡的夜空中,閃爍着絢爛的煙花,各家各戶的門前,火紅的鞭炮就像一場讚歌的前奏一般,熱烈開場。
砰砰
吱
「誰呀?」巷子裏的一戶人家的門被打開,一個帶着方巾,穿着素色儒服,做着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向外面詢問道,「原來是你們幾個小傢伙,今天這麼熱鬧不去玩,怎麼還來找我?」名叫嚴俊的中年男子看着外面站着的幾個穿着花花綠綠,腳上踩着新鞋的孩童笑着詢問道。
「嚴叔叔,今天是慶祝勝利的日子,我娘做了甜糕,讓我給您帶來。」其中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孩,從自己手中拿着一個用油紙包裹,麻繩系好的糕點遞給了對面的嚴俊。
「你們吃了嗎?」嚴俊一邊接過小姑娘遞過來的油紙包,一邊對外面的幾個孩子詢問道。
「吃了,吃了,我們都在家吃了。」小女孩看着身旁幾個眼睛冒光的小男孩,連忙對嚴俊回答道。
「一看就沒吃,來,一人拿一個。」嚴俊從兩個小男孩饞的表情中,看出了小女孩在撒謊,隨後當場解開了油紙上的麻繩,隨後取出其中包着的三枚拳頭大小,泛着黃白色,帶着甜香味的甜糕,彎腰遞給了面前的幾個小孩。
「接着,沒事,叔叔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看着因為小女孩眼神警告而不敢拿的兩個小男孩,嚴俊心裏感嘆小女孩的懂事,隨後又安撫幾個小孩,「再說了,你們吃了,你娘也不會知道,叔叔也不會說。」嚴俊隨後又對幾個小孩勸說道,直到這個時候,其中一個小男孩,才忍不住接過了嚴俊手中的甜糕,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哎,這就對了,人嘛,要及時行樂,別像你嚴叔,三十多了,還沒有娶妻。」嚴俊見到幾個孩子都吃起甜糕後,笑着拿自己打趣道。
「叔叔,你可以娶我娘啊,我娘她,等您好久了。」小姑娘一句話,差點讓嚴俊嚇的摔了一跤,「叔叔,伱給我們當爹爹好嗎,以後叔叔教我們學習,就不用來回跑了。」小姑娘用看似天真,實則小算盤打的很響的眼神看着嚴俊,烏黑的雙眼,是那麼的單純,但內心可就不同了。
「這」嚴俊一下子被弄的有些語塞,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叔叔家裏還有事,就不打擾亂,有時間到叔叔這來玩,來玩啊」嚴俊被三個小孩盯的有些心慌,隨即找了個蹩腳的理由,跑進了屋內。
「叔叔羞羞,這麼大人,還害怕。」
「哈哈」
嚴俊的身後,傳來了兩個小男孩嘲弄他的笑聲。
「哎,這來北美這麼多年,終究還是一事無成啊!!」坐在書桌前,點好油燈的嚴俊,看着自己書桌上那些平常的在不平常的公文,口中嘆息道,「我難道真的要在這民事官的位子上做的死嗎,想我家當年也是出過舉人的,怎麼到我這一代,時運如此不濟??」嚴俊面色發苦的喃喃自語道,不斷的拷問着自己。
嚴俊出身於神州浙江,在當地也算個地主之家,祖上出過舉人,做當過知縣,田產不多,也就只有個幾百畝,還有幾間祖上留下的宅子,在當地不算大富大貴,也算是書香門第,比一般鄉間地主的地位不知道高了多少。
但是自從到了嚴俊這代,卻是徹底的家道中落,本來守着家裏那幾百畝地,幾間房產,還有個舉人招牌,好歹也能活的像個人樣,誰知道因為當地救災,他爹嚴密德發現當地縣官貪污救災糧餉,導致上萬災民餓死,憤憤不平之下,把消息捅到了省城,剛開始省城官員還是下來查辦,但是沒過多久,那個縣官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竟然無罪釋放,最後反而反咬他們家一口,說他們家嫉賢妒能,在當地欺壓百姓,本來這也沒什麼,構不成什麼罪行,但不知道那個縣官用了什麼手段,導致他們家的佃戶以及家丁紛紛站出來對他們家進行口誅筆伐這也是算了,甚至還有人告他們家勾結邪教,欲行謀反之事。
鑑於白蓮教起義還沒被平定多少年,這件事又被那個縣官添油加醋了一般,把他們全家都抓了起來,審到一半,就直接判了個斬立決,但是因為他們家在當地畢竟有些名望,也有些故交,所以在變賣了所有家產之後,才沒落到個滿門抄斬的下場,但最終還是被流放福建去做官營船廠的縴夫。
要知道這縴夫的活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又累又辛苦,他爹和他幾個兄弟都累死在了福建,只有他一個人,因為結識紅旗幫海盜,最終在海盜朋友的引薦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了賊船。
然後便在誤打誤撞之下,進入了劉衍為首的海盜小集團,最後的結局,自然是來到了美洲,但是立足美洲之後,嚴俊就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和其他人相比,實在是資歷太淺薄,要軍功沒軍功,要機遇沒機遇,最後還是因為考過童生,授了個民事官的職務。
所謂民事官,說好聽點就是管民事,說難聽點,就是管理劉家堡內部百姓之間的糾紛,畢竟劉家堡就這麼大,出了什麼事,也犯不着打官司,但是內部矛盾依然是有的,所以他這種民事官也就應運而生,和後世的街道辦主任,有的一比。
這種事發生在一般人身上也就算了,但是嚴俊是什麼人,他們家祖上好歹出過舉人,眼看着那個秀才出身,甚至家世沒有他家顯赫的李昭武都做了四大營的營長,聽別人說,未來整編軍隊之後,還要升官那對於嚴俊來說,那就是恥辱,是對他本人這輩子所有一切的否定。
而他之所以剛才在小女孩說要她娘嫁給他後,表現的那麼不自然,那麼不情願,這麼熱鬧的日子,不想着自己家,還能想着他,他嚴俊又不是書呆子,當然知道其中的用意。
雖然嚴俊知道,他這輩子很可能也就這樣了,就算以後升官了,也做不大,但是嚴俊就是很難接受這樣一個娶寡婦的命運,他們家雖然就剩他一個獨苗,但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如此的看中自己的婚姻大事,雖然老話說,貧不擇妻,寒不擇衣,但是他嚴俊畢竟沒有混到那份上不是所以他現在還能抗住。
但是以後時間長了,他就不一定抗的住了,畢竟他也是人,也是個男人。
「哎,父親說的沒錯,聖人的書是拿來看的,拿來辦事,百無一用。」拿起手中的一本四書五經中的大學,嚴俊苦笑的說道,在他看來,他這幾十年都白活了,那麼多書也白讀了,到現在來到北美,也只混到個幫人處理街坊矛盾的民事官,這民事官,比訟師都不如啊這是當初接到命令之後,嚴俊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想法,也是現在一直有的想法。
「罷了,明日就將這份計劃投上去,要是沒人響應,也就算了,這輩子,找個寡婦也挺好,畢竟,孩子都是現成的」拿起桌上夾在書下的一封用蠟封好的摺子,嚴俊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甚至在最後想起剛剛那幾個可愛的孩子,還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甚至有時候嚴俊也想過,是不是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不用去想什麼仇恨,什麼祖宗基業,什麼舉人
他嚴俊會不會活的更安心,更快活呢??
嚴俊捫心自問道。
…
堡主府內彩旗展展,彩色的燈籠掛的到處都是,整個堡主府,到處都是一片彩虹色的光芒,讓人看見,如同進入了一個,如夢如幻的國度,甚至就連周圍端着東西,打掃衛生,來來往往的下人,都成了童話中才會發生的場景。
「來,讓一下,先讓我把菜送進去。」端菜的下人,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之中,就像一個穿梭在花叢中的小蜜蜂,不斷的尋找花蜜所在的地方。
端着盤子走進內院,只見內院內,已經擺滿了圓桌,上面擺放着精美而實惠的菜餚,桌上坐着劉家堡有名的大人物下人小心翼翼的將菜放在桌上的一個空位。
「各位,今天是我劉家堡自從立足於美洲以來,最高興的日子。」劉衍站在台上,看着底下那些放下筷子的軍官以及文官們說道。
「自我劉家堡來到北美之後,可沒少受那些白皮鬼的欺負,又是讓我們交稅,又是想讓我幫他們打仗」劉衍毫不避諱的說着當初和墨西哥白人談判時的條件,「媽的,老子直接和那幫白鬼子說,要錢可以,要命沒有打仗,奉陪!!」劉衍板着一張臉,對底下的人繼續說道。
「哈哈」
底下餐桌上的所有人都被劉衍剛才那番話給逗樂了。
「咱們拿下洛杉磯,保衛洛杉磯,諸君真乃肱骨之臣,功不可沒啊請受劉衍一拜。」劉衍看着台下飯桌上,大大小小的劉家堡軍官,俯身拜道,臉上露出肅穆之色。
可見雖是籠絡人心之舉,但也算是真心實意。
「堡主不可,不可啊」
「若無堡主帶我等遠渡重洋來到這北美大陸,帶領我等建立這番功業,我等豈不是要在清朝蹉跎一生,碌碌無為而終老,堡主對我等有再造之恩,應該我等拜堡主才對」趙偉站起身,對劉衍拜謝道,話里話外都將劉衍的地位擺到最高,可見其之所以在名義上做到劉家堡軍隊二當家,不是白來的,沒點人情世故,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裏了,可能一個激烈的權利鬥爭,趙偉處在這個位子上,都很難避免。
「是啊,趙副帥說的是,我等能有今日,堡主您的功勞最大。」蘭雲第一個站起身附和趙偉剛剛說的話,雖然他所在的鷹揚營,因為防務的原因,在整個戰爭中,是被打散融入其他兩個營的,他本人也只是在後方幫忙整理作戰計劃,但不能說他沒有貢獻,光是他沒有為了爭功,不顧大局,搶着指揮軍隊,就足以軍中很多人欽佩了,他們自問,如果換成他們,他們做不到,畢竟這麼一場很可能名留青史的大戰,如果沒有他們的名字,豈不可惜,而蘭雲要不是跟着劉衍最早,也因此最顧及劉衍的顏面,以及劉家堡的大局,所以在戰爭中,主動將當主角的光環讓給武衛營的徐智,鐵衛營的李昭武,以至於現在很多人只知徐智,李昭武,甚至就連那個新成立的龍騎營,他們的營長唐武衛都比蘭雲的名聲大,名頭響,可見蘭云為劉家堡所做的犧牲。
「父親乃是我劉家堡的主心骨,我們這些依附於其上的,無論做了什麼,都是以您為主,以您為尊。」劉鵬站出來,對自己的父親劉衍拱手拜道,表情十分恭敬。
「好」劉衍聽完後,叫了一聲好,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諸君這些日子都辛苦了,今夜大家不醉不歸,來,喝」劉衍端起用瑪瑙打造的酒杯,看着裏面盛的半滿的酒水,劉衍對着台下所有人敬酒道。
「干」劉衍先是將酒杯往所有人面前推了推,隨後一飲而盡。
「堡主,干」
「干」
台下飯桌上的所有人都站起身對劉衍回敬道。
「大家吃好喝好啊」劉衍露出笑容,繼續對所有人招呼了幾句,隨後便下了高台。
「堡主,跟大傢伙再喝一杯,再喝一杯。」
「沒錯,堡主,今天一定要多喝幾杯。」
「堡主,我敬您。」
劉衍剛下了高台,馬上底下就是一片喝酒聲,甚至有一名不懂事的年輕軍官直接端起酒杯對着劉衍敬酒,讓那些老奸巨猾的劉家堡老人,都為他捏了把汗。
「行,我喝」劉衍看着眼前衣着體面,紐扣整齊的年輕軍官,直接答應了下來,直接將別人遞過來的酒杯喝乾,「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現居何職?」劉衍打探起這個年輕軍官的來歷。
「稟告堡主,我叫墨羽,是武衛營的一個步兵隊長。」墨羽恭敬的對劉衍抱拳回答道,雖然他剛才出頭要給劉衍敬酒的時候,讓很多人都有些驚訝,甚至捏了一把汗,但他自己卻不以為然,甚至看起來沒有一點剛才的輕浮之象。
「墨羽,好名字,還是個隊長。」劉衍看着眼前的墨羽,滿意的點了點頭,「李昭武,這樣有膽識的青年才俊,你要多多照顧才是。」劉衍隨後扭頭看向坐在左邊桌椅旁的武衛營營長李昭武,指着墨羽說道,直接讓對面的墨羽聽到後,心花怒放。
「堡主您真有眼光,墨羽是我們武衛營最能打的一個步兵隊長,您真是慧眼識英雄。」李昭武先是拐彎抹角的將劉衍誇讚了一遍,「堡主您放心,墨羽是我最得力的幹將,我怎麼可能不上心。」隨後李昭武又對劉衍回答剛才的問題。
「小伙子,好好干,等我們這些老傢伙干不動了,以後都是你們的天下。」劉衍走上前,拍了拍墨羽的肩膀,好似是對墨羽說,又好似對自己,乃至在場所有的老資格軍官說的一樣。
只有少數幾個人明白了劉衍的用意,隨後便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看起來有些沉默的劉鵬,只見劉鵬面無表情,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讓那些觀察的人,不得不感嘆劉鵬的養氣功夫。
這麼明顯的話,一點都表達都沒有,甚至臉上沒有任何高興,以及高興以外的其他表情,完全就當是個平常事一樣。
「喝,大家都喝」
「堡主,請」
不知道喝了幾杯,劉衍醉醺醺的,由劉鵬扶着,離開了這間庭院。
「爹,您沒醉啊」看着從自己身上站起來的劉衍,劉鵬沒好氣的說道,合着剛剛都是裝的啊
「笑話,你老爹我,這麼點酒怎麼可能醉,想當年我」劉衍一提起酒量,就滔滔不絕了起來,甚至還把自己當年在遠東和鄭一嫂,張保仔喝酒的事情說了出來。
「可惜,可惜」劉衍說着說着,臉上就出現了落寞的神情,「若是沒有那檔子事,我們也不會來到北美,來到這個被咱們叫做劉家堡的地方,而且還干下了如此大的功業。」劉衍不在去想腦子中那些不開心的往事,而且很滿足目前的現狀,畢竟剛剛打敗了不可一世的加利福尼亞聯軍,劉家堡正是士氣高昂的時候,別說整個墨西哥共和國的軍隊打過來,就算是美國打過來,他們都不怕。
而這些自信心,都是靠這兩場有關洛杉磯的戰爭換來的
「兒子,你記住,這些人今天可以和咱們同舟共濟,但以後要是成為了絆腳石,一定不能心軟」劉衍突然對劉鵬說出這麼一番近乎冷酷無情的話,「需知,自古軟弱無能的主子,基本都死在了臣子的手裏。」劉衍繼續對劉鵬語重心長的教育道。
「是,父親,孩兒明白了。」劉鵬毫不猶豫的答應道,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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