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甸港內,一艘「普普通通」,標記「太平洋航運」的輪船正在緩緩靠港,碼頭上,和往常一樣。
打着瞌睡的碼頭工人,四處找繩索的牽引工,以及幾個戴着藍色頭盔的碼警察,這就是蘭芳第一港的日常生活,也是蘭芳幾十年如一日的模樣。
「宋大人,確定不通知一下當地的總督府,咱們這麼直接進入,難免有些不講規矩??」
太平洋海運海星十五號上,金文羽看着身旁這個不是欽差,勝似欽差的宋星斗。
「通知,通知什麼??」
「告訴他們我來了??」
四十四歲的宋星斗,正是一個官員最年富力強的年紀,尤其是對於如何對付這些殖民地的老狐狸,更是有自己的手段。
「咱們這次來,說的好聽,是查賬,說的難聽,其實就是抓人,既然是抓人,就像貓抓老鼠一樣,悄悄的進行,而不是一邊敲着鑼鼓,一邊說要抓人,這樣搞下來,抓個什麼人,又抓的是什麼老鼠。」
「可是如果這樣,他們不會就更警覺了嗎??」
金文羽奇怪的看向身側的這位宋大人,雖然知道對方說的有些道理,但是不要忘了,他們這麼一大群人,就算沒有通知,只要蘭芳那些人不傻,兩個小時必然知道,到時候受到的監視只會更多,而不是更少。
宋星斗搖了搖頭,看向已經被打開的艙門:
「知道才好,這樣他們才會知道我們這次玩的是真的,而不是假的,如果我們大搖大擺的進來,他們就會認為這次的檢查,同樣是敷衍了事,到時候這幫傢伙可就不會客氣了!!」
「至於他們知道後,會不會藏的更深,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於我們來說,抓人才是我們最重要的工作。」
「抓人需要證據嗎??」
宋星斗看向金文羽的眼神充滿了對蘭芳本地人的嘲諷,在他看來,朝廷能夠派他來查,本身就已經給足了尊重,如果這個時候還需要和這幫傢伙鬥智鬥勇搞什麼證據,這不是笑話這是什麼??
帝國抓人,什麼時候真的需要證據??
而對面的金文羽在聽完這句話後,瞬間臉色一變:
「宋大人,這麼做會不會破壞規矩??」
「規矩,什麼是規矩,帝國的要求就是規矩,至於那些個侵蝕蘭芳的碩鼠,本身就是一群無藥可救的人,對付這些人,獄卒的皮鞭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敬意!!」
「至於所謂的官場規矩,你該不會認為這是本土吧??」
「這裏海外總督區,這裏是另一種規矩!!」
宋星斗說完後,戴上他上船前購買的草帽,隨後走下了船艙。
一旁的金文羽看到後,立馬跟上。
而就在他們下船之後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裏,有關一行人的消息,已經出現在蘭芳總督謝安潭的辦公桌上。——
「怎麼樣了,查的??」
坤甸海洋酒店內,宋星斗靠在沙發上,看着快步走進來的金文羽。
「查出點問題,剛剛我去看來歷年的石油開採量,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問題,實際上少了至少兩千五百萬桶原油到三千萬桶,甚至更多。」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些有問題的原油都是從以煉油,以及內部石油消耗作為藉口,也就是說,他們用內部石油補貼的名義,把這些石油都拿走了,而且這筆石油具體流向,很不清楚,好像真的是分了一洋,但是我查了那些後來補貼的帳,也發現了很大的問題,那就是這部分補貼石油的情況也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如果按照他們內部的補貼的算法,那麼每個人最起碼要分幾百上千桶原油,這還是原油,而不是汽油,哪個地方發福利是這麼一個發法,完全就是鬼扯,而且最關鍵的是,其中那部分提煉原油的來路也說不清,基本就是含糊其辭,要麼就是質量不行,損耗掉了,要麼出現了油庫起火。」
「但是我查了幾乎所有過去五年的新聞,也只有四起起火事件,平均攤下來,一年一起都不到,而當地的油庫都很小,三十萬噸就是上限,哪怕全部按照最大尺寸來,四次也才一百二十萬噸,和所謂的三千噸重的一千四百萬,相差甚遠,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我甚至懷疑當初造假賬的人,根本就沒有在乎會不會被查,用極其囂張,目無王法來形容,絕不為過!!」
金文羽越說越生氣,到最後乾脆直接將手中的調查文件砸在了茶几上,差點把桌上宋星斗的茶杯砸倒。
宋星斗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隨後開口:
「這幫傢伙之所以這麼囂張,絕不僅僅只是所謂的目無王法,而是在讓人頂罪,這樣明目張胆的暴露罪行,從警察的角度看是混淆視聽,是拿次要人物頂罪,而在我看來,這些所謂的明罪,其實都是假的,也就算是真的,也不多。」
宋星斗十分篤定的看着對面的怒氣沖沖的金文羽。
「可是這樣一來,咱們就真的沒有任何證據了,難不成真的無證據抓人??」
金文羽做為一個非常傳統的文官,對於秩序的維護有他自己的道理,甚至在他看來,維持官場秩序,遠遠比抓人更加重要。
但作為從軍隊轉到文官的宋星斗則不這麼認為:
「先抓再審,比你這麼婆婆媽媽的要證據,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要我說,先從那些基層官吏抓起,他們才是我們真正突破口!!」
「可是這——」
「沒有什麼可是,先抓人,再審案!!」
宋星斗說完後,直接當着金文羽的面,撥通了當地調查局的電話:
金文羽還想提醒有沒有監聽,但是宋星斗卻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要是連這裏都會被監聽,那麼第一個倒霉的不是我們,而是整個蘭芳的所有人,包括這家酒店的老闆!!」
「滴滴-——」
電話開始接通信號。
「滋滋-——」
「喂,我是宋星斗,我現在就一個要求,抓人,抓一些小人物,大人物暫且先不動,這些人嘴巴嚴,不可能撬出點什麼的。」
「對了,從現在開始正式對總督謝安譚展開監控,我只希望看來一樣東西,那就是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如果有人阻止,立即擊斃,不需要做任何的匯報!!」
一旁的金文羽看着對着電話「大顯神威」的宋星斗,幾次想要說話,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只不過他心裏已經為未來大漢的海外局勢感到悲哀了。
而放下電話的宋星斗則是意氣風發的表示:
「抓人我在行,審案子,你在行,金大人,拿出點真本事來吧!!」
金文羽無奈的點了點頭,緊接着詢問:
「什麼手段都可以嗎??」
「只要沒有傷,不死人,不太過分,其他的,任憑金大人你處置!!」——
「姓名??」
「王海歐——」
「年齡??」
「三十七。」
一間狹小的審訊室內,兩個調查局的特工正在客串審核的職務。
而被他們審核的這位叫王海歐的稅務人員,回答的倒是很利索,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該回答的基本也都回答,但是對於過去這些年的石油稅務,卻是動不動就用「程序」「我只是個記賬」的來代替。
看起來好似就像是一件很簡單的遺忘,但是站在牆外空洞前的金文羽則不這麼認為。
「羅局長,對於這種情況,你們一般都是怎麼解決??」
金文羽轉頭看向身側的長相略微帶點橫肉的羅局長。
「我們,那要看讓不讓他死,如果不讓他死,那就電擊,老虎凳,烙鐵,沒準還得注射點小玩意!!」
羅局長語氣低沉的回答着金文羽的問題,說起那些讓人心悸的懲罰,沒有任何表情,好似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一樣。
金文羽沉默一會後開口:
「這樣,在你們平時的尺度上,縮小三分之一,畢竟都是我大漢的官,要是冤枉了好人,到時候鬧起來,你我,都無法收場。」
「行,就先麻煩金大人您先離開,畢竟有些情節,也不是您這樣的人物可以看的。」
金文羽盯着這位勸他離開的羅局長很久,最後緩緩的點頭,走之前還留下了一句:
「輕一點,有些事情,不能太快!!」
「我明白!!」
羅局長目送這位有着書生氣,但卻很有擔色的金大人離開後,低聲吩咐了幾句。
很快,本來平和的審訊室,突然變的躁動起來,緊接着就是連續幾十聲的咒罵,以及慘叫聲。
其中罵聲中不乏「鷹犬」「東廠」這樣的字眼。
但是很快,這些聲音又隨着幾聲沉重的擊打聲戛然而止。
隨後的幾天時間之內,整個蘭芳有超過一百多人被帶走,其中有百分之四十人的人被放了回來,這部分被放回來的,除了確實不怎麼清楚的,還有就是所處位置特殊,不宜動武的。
至於剩下的那部分人,則是屬於故意篩選下來的,以此表明,裏面的審核足夠文明。
只不過到底是不是真的文明,其實也只有裏面的人才知道了。
而對於那些真正心懷鬼胎的人來說,此時審核的時間拖的時間越長,他們越是恐慌,尤其是對於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來說,本來他們都已經準備找幾個替死鬼頂賬了,但最後,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誰能想到不到兩天的功夫,就簡單查了一下賬,就敢抓人,這簡直超乎他們的想像。
畢竟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這些個所謂的欽差,再怎麼厲害,也是要講證據的,但是真的下來一看,這幫傢伙根本就不在乎什麼是證據,直接就抓人了。
有那麼一瞬間,很多人都恍惚了,好似查他們的不是欽差,而是軍隊一樣。
也正是這樣的情況下,一部分人徹底慌了,上下串聯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甚至內部都出現了分裂。
以總督謝安譚為首的一派認為只要將所獲財物退回去即可,反正他們當初都是用福利的名義拿到手的,從嚴格意義上講,只是以權謀私,還不算貪污的範圍。
而這種以權謀私,按照大漢律法,只要不是涉及嚴重的權力問題,其實最高也就是罰沒和丟官罷了。
相比於所謂的牢獄和更嚴重的死刑,這個所謂的「小懲罰」,我要質疑就是那些制定大漢法律的文官,給自己留下的後門。
至於更上層的那些人為什麼同意,其實也算是一種自己人互相的擔保,畢竟權力這個東西,用的好就是壞事,用的好就是好事,總不能只看好事,不看壞事,如果真按這個搞,那麼只會導致沒有人願意再辦事了。
因為辦事的風險實在太高了,門檻高了,自然也就沒有人辦了。
只不過這個法律,也被某些人當作以權謀私的藉口和理由,這個時候,就有漢法之中的「最終裁定權」,具體的內容,要交給大漢帝國最高大法官來處理,內容要上報刑部,最終由內閣來查辦。
而謝安譚等人之所以敢這麼做,無非就是看重他們是海外總督區的大人物,對待他們這類大人物,內閣往往會慎之又慎,畢竟有時候內閣和海外的關係,本質上也是靠一種心照不宣的關係維持。
而除了所謂的「僥倖派」之外,自然就是死硬派,他們是堅決支持所謂的「總督區正義」,認為總督區內的資源屬於本地人,大漢本土無權過問,甚至還認為應該將事情鬧大,讓所有海外總督區都知道,然後聯合起來一同對抗越來越過分的內閣。
而在謝安譚那幫人看來,這個所謂的「聯合」,完全就是自尋死路,甚至謝安譚本人私下對親信都說:
「儘快解決這件事,要不然我們早晚得被這幫混蛋害死,他們死不要緊,我們死可就不行了,我們是聰明人,自古以來從來都是蠢人死哪裏有聰明人死的道理!!」——
「你說什麼,謝安譚要見我??」
宋星鬥眼神驚訝的看着對面的金文羽,眼神中止不住的震驚,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是的,他托人過來說要和伱談談,我估摸着這傢伙想要說點什麼,沒準就是咱們說的那些。」
「但是他這個時候過來,未免有些晚了吧,別人都說戴罪立功,他這個可不像立功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在搞歪門邪道。」
「沒準是來說情的也不一定。」
金文羽對於現在才來合作的謝安譚,充滿了鄙夷。
而對面的宋星斗則是不一樣的看法:
「我要見他,畢竟也是蘭芳的父母官嘛,現在是沒到找他麻煩的時候,但是不妨礙我們聽一聽他要說什麼。」
金文羽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默認。——
「宋大人,最近可是威震整個蘭芳,要是再讓宋大人你這樣搞下去,這蘭芳不知道還有多少官吏可用??」
一見面,謝安譚就直接點名了此時正在發生,席捲整個蘭芳審查風暴。
別說蘭芳,就連隔壁的東印度看到這樣的事情都脊背發涼,甚至有人祈禱這樣的事情不要發生在他們那裏。
畢竟蘭芳有的毛病,其實大多數殖民地都有的,只不過是輕重罷了。
「謝大人這次來應該不是對我興師問罪的吧,如果是興師問罪,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宋某反而瞧不起你!!」
宋星斗的臉上戴着淡淡的微笑,只不過在對面的謝安譚眼中,這個所謂的笑容,要多嘲諷就有多嘲諷。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全身而退,因為你我,還有上面的那些個大人,都不希望事情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你說的對嗎,宋大人??」
謝安譚和宋星斗對視,一瞬間,兩個老狐狸就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這是我的東西,替我向上面的大人問好。」
謝安譚從懷裏掏出了一份用藍色絨布包裹的類似書本一樣的東西,遞了過去。
宋星斗接過之後,看都沒有看,好似早就知道會有這件事,拿在手上,面向對面的謝安譚:
「謝大人,你今天所說的那些,我一句沒有聽到,我也沒有見過你,至於最後的結果,我想不用我多說。」
謝安譚本來還故作鎮定的面容,立馬露出了笑容:
「當然,我們從未見過。」——
「蘭芳到底抓了多少人??」
「大概是兩千二百人,其中有四百人的罪行比較重,兒臣認為,應當死刑!!」
劉宇看着對面正在翻看奏報的劉鵬,一開口就是四百條人命。
「四百人,這樣吧,首犯即誅,余者,全部送到非洲開拓,不滿十年,絕不落戶!!」
劉鵬的做法顯然要比劉宇這種一味的殺人要強多了,甚至在最後還又補充了一句:
「蘭芳是面鏡子,既然拿出來了,就要好好照照!!」
「照它個翻天覆地,朗朗乾坤!!」
「有些事情,就像曬被子,沒事曬一曬,人心就乾淨了!!」
「是,父皇!!」
劉宇拱手答應。
(本章完)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6s 3.987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