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非海岸線上,一艘掛着葡萄牙國籍的商船正在航行,慢悠悠的,就像它那時靈時不靈的「轉向」,以及那冒着「漆黑濃煙」的煙囪,都能夠看出,這艘船的年份不小。
而在船艙內,白二文聽着「嗡嗡」的聲音,嘴角的笑容,就像「便秘」了一樣,怎麼也扯不圓。
畢竟這是他自己選的,誰也沒有辦法代替。
最早在望海城的那艘海船,因為發動機壞了,需要大修,這一來一回,要不少時間,最後只能「坑坑窪窪」的跑了對面的葡屬莫桑比克修正。
最近因為貨物到期原因,只能租借了一艘老式商船遠航,剛開始是為了圖便宜,想着路也不遠,跑兩趟應該沒有問題,但現在的情況看,何止是沒有「問題」,是太有問題了!!
好在目前雖然緩慢,但沒有出現致命的問題,還能撐着到達波斯,要不然白二文此刻就不是這個表情了。
因為如果在這條路出現問題,周邊那麼多土著國家,不把他吃了才怪。
整個東非到北非,有一大堆所謂的國家,這些國家,大多數名為國家,實則就是個部落。
而且這些部落國家之間,還經常發生戰爭,尤其是靠近北非的那段乾旱區,因為水資源發動戰爭,並不是一件特別「少見」的事情。
整個非洲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亂」,難以想像的亂。
後來非洲那種平整的國界線,在這個時期根本就沒有劃分,所謂的非洲殖民地,還要等到十九世紀末,歐洲人提出的「瓜分非洲」。
這個時期的非洲,就連後來的非洲殖民大戶英國和法國,也只是佔據一些邊緣港口地帶,甚至就連後來法蘭西的「象徵」北非,大多數地方,還是一個個所謂的蘇丹國。
這些蘇丹國和奧斯曼的關係很近,甚至有些乾脆就是奧斯曼的番屬。
而在東非,西非,也有大片所謂的「國家」,最起碼在某些地圖是如此顯示的,但在類似漢國英國這樣的大國地圖中,非洲中部屬於一片空白區,至於那些國家,他們在哪,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理會。
就像漢國在非洲地圖中除了對各國殖民地的標註,以及類似所羅門王國,乃至北非一些歷史悠久的蘇丹國,大多數地區都是以某某部落代替,內陸地區,更是直接以山川顯示。
而在白二文這樣海商的地圖上,有關非洲的記載也很「模糊」,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非洲各地的邊界,一直在變幻,你不知道今天這個部落,打到了哪裏,那個部落失去了哪裏,既然如此,乾脆以河流山川為主算了。
非洲就像是一個被人遺忘的寶石,寶石上,佔滿了泥土,泥土掩蓋了它的光澤,就像非洲的黑色一樣,不扒開看,你根本不知道,它們的血液也是紅的。
而對於白二文這樣「貪婪」的海商來說,非洲意味着什麼,「疾病」「象牙」「奴隸」「黃金」。
以及那些被某些歐洲人吹捧到極致的「鑽石」。
在白二文看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夠賺到錢。
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東非的大洋上,「慢慢騰騰」的商船就像「小腳老太太」一樣,慢慢悠悠,磕磕絆絆的行駛在這片充滿生機和黑海的海洋上。
船上,白二文和那些修理工,正在緊張的試圖修復,或者說「優化」這艘「老古董」的心臟。
…
阿拉伯海上空,烏雲密佈,看來又是到了要「播撒」的時候。
船艙內,白二文正在「祈禱」大雨不要毀了這艘已經越來越不行的商船,不要將它毀在黎明前夕。
老天好似聽到了白二文內心的「禱告」,烏雲散去,陽光重新灑落在碧藍的海面,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就像上天和世人開了個玩笑。
船艙內,正在「咒罵」上天的白二文看着照在自己臉上的太陽,臉色瞬間紅了,隨後便開始了所謂的「祭天」。
祭天結束後,白二文意氣風發的宣佈轉道去紅海,因為那裏有英國人的殖民地。
亞丁灣,一處被英國佔領的又一世界級海灣,英國佔領最重要的領地,就是亞丁,也就目前的英屬亞丁殖民地,所處的地方在後世的也門附近,旁邊就是後世著名的軍事基地集中營吉布提。
當然,這個時候,還不是吉布提,而是一個蘇丹國。
而英國人對紅海的統治雖然不如印度那樣殘酷,但基本上,大大小小的國家,都要跟着大英帝國的指揮棒轉,用英國人的話講就是:
「大英帝國在世界上的任何海域,都有優先通過權!!」
至於這個所謂的優先,靠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當然,英國人也不會做的太過分,比如正常貿易,英國海軍還會在轄區為他國護航,畢竟維護世界貿易的通暢,就是維護大英帝國自身的利益。
白二文的船,終究還是在「緩慢」的步伐下,來到了亞丁,這個英國控制紅海的重要抓手。
當船駛入亞丁港的時候,白二文感受到的是和印度完全不一樣的氣氛,這裏沒有包着高高頭巾的印度人,有的只是那些因為幹活,曬的黝黑的阿拉伯人。
而在他們身邊,則是身着白色袍子,戴着阿拉伯帽的阿拉伯監工。
這些人對他們的同胞,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所謂的真神,在給英國佬幹活的時候,完全忘記了。
甚至某些不同部落的阿拉伯人在遇到佔據主要地位的敵對部落阿拉伯人時,還要受到明里暗裏的欺負。
這個消息,是白二文從當地漢商那得知的。
對於阿拉伯人,白二文一直很了解,畢竟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在波斯賺來的,那些波斯人雖然和阿拉伯人不對付,但他們最起碼還算團結,直到如今還是個完整的國家。
至於那些阿拉伯人,白二文一開始就「瞧不上」,不為別的,就說他們還是部落制度,就足以讓「見識多廣」的白二文眼高於頂了。
事實上,哪怕到了後世,阿拉伯也是一片部落組成的地區,如此,也就不難解釋所謂的阿拉伯人不團結的情事實了,你指望一幫不同的部落團結起來,除非以真神的名義。
而這也很麻煩,因為阿拉伯的真神教分為兩個派系,天生就是互斗關係。
而白二文依舊多年的經驗看,歸根結底,還是利益,教派的利益,也是利益!!
亞丁港內,白二文正在和一個姓陳的老闆吃着所謂的阿拉伯早餐,所謂的阿拉伯早餐,不過就是一些羊肉加上鷹嘴豆,以及一塊厚一點的饢罷了。
白二文有些嫌棄的用饢餅站着所謂鷹嘴豆湯,然後抹上了快煮爛的羊肉,塞進了嘴裏,嚼吧嚼吧,臉上露出了「一般」的表情。
「哈哈,白老弟吃不慣吧!!」
「我和伱說,這玩意,我也吃不慣!!」
「但是我連吃了五年,知道為什麼嗎??」
「願聞賜教??」
白二文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嘴,看着對面「故作姿態」的陳老闆,老實的拱手詢問。
「因為,那些阿拉伯人,雖然很落後,但他們卻是西亞最好的商人,你對他們尊不尊重,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而想表達他們的尊重,最重要的就是和他們吃一樣的食物。」
陳老闆用饢熟練的裹起一塊羊肉,粘着黏糊糊的湯汁,塞進了自己的嘴裏,絲毫不在乎味道到底好不好。
而在他對面的白二文則是好奇的追問:
「這幫阿拉伯人能做什麼買賣,他們這地方,要什麼沒什麼,水都沒有,沒餓死就不錯了!!」
而陳老闆聽到這話,笑了笑,隨後拿起剩下的饢塊,包着最後的鷹嘴豆,吃進了嘴裏,隨後「鼓鼓囊囊」的說道:
「阿拉伯人最早就是絲綢之路之上的商人,他們不會做生意,那是不可能的,恰恰相反,在這一帶,除了英國貨,賣的最好的就是阿拉伯產品,咱們漢國貨,也只能排第三!!」
「為什麼??」
白二文有些不解的追問,他實在不明白,一群沙漠裏的「文盲」,能幹出什麼大事來。
而陳老闆用阿拉伯語喊了聲「茶水」,就繼續換成國語對白二文說:
「雖然這幫阿拉伯人地處沙漠,但你不要忘了,凡是沙漠,就有綠洲,最早的時候,那幫阿拉伯商人就是靠着駱駝,走遍沙海的,你看看你這一路所過的國家,哪個不是以真神教為主。」
「甚至在阿富汗地區,都有阿拉伯產的火槍火炮,雖然不算先進,但好歹算是工業品不是,更何況,在敘利亞這種地方,在整個西亞,也算天府之國了,當地的玻璃,小麥,也算是一絕!!」
「還有你所說的阿拉伯商品,我問你,他們哪個不是以阿拉伯人銷售為主,你自己賣,你能賣的出去嗎??」
「老弟,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這幫阿拉伯人是不行,被奧斯曼人征服,被英國人欺負,但你想想,他們能在千年前和唐朝並世,到現在還能存活,真的是廢物嗎??」
陳老闆的幾句話,瞬間點通了白二文,使他日後看待事情,都多了另外的一面。
「那按陳老闆看,這幫阿拉伯人的錢好賺嗎??」
白二文沒有在剛剛的問題上做過多糾結,而是直接詢問重點。
陳老闆沉吟了一會,隨後開口回答:
「賺可以賺,但要看你賣的是什麼!!」
「本地阿拉伯人,尤其是那些部落的,最缺糧食,以及緊俏的生活必需品,但這幫人最窮,兜里也沒有什麼家當,部落里最值錢的就是羊馬,以及那些女人。」
提起阿拉伯女人,陳老闆對白二文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而白二文也「秒懂」對方的意思,隨後問道:
「那那些阿拉伯貴族,我是說,那些酋長呢??」
「那幫人實際也沒有多少錢,只不過他們因為掌握着大量的部曲土地,看起來有錢罷了。」
「但是他們沒有錢,不代表整個真神世界沒有錢!!」
陳老闆隱晦的對白二文說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中亞和印度北部??」
白二文看着對方,已經大致猜出來對方的目的。
陳老闆笑着點了先頭,然後說道:
「而且此地地處紅海,不光可以做西亞的生意,還可以做整個北非,甚至東非的生意,再往上則是歐洲,可謂通匯之地。」
陳老闆說了很多有關紅海的好處,而白二文則是眉頭越來越皺,最終問道:
「既然如此好,陳老闆自己做就行了,還叫我幹什麼??」
「大家都是生意人,難道陳老闆會做虧本的買賣??」
看着白二文的「小心謹慎」,陳老闆笑了幾聲,隨後開口道:
「我計劃是沿着西亞進入中亞,乃至南亞北部市場,可是白老闆也知道,從印度走,是英國日的地盤,進去了也沒有什麼優勢,而走內陸,又得過波斯」
聽着對方的「艱難選擇」,白二文瞬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不就是看中自己在波斯的人脈,希望借道波斯,進入阿富汗,乃至中亞市場嘛!!
而對面的陳老闆依然在訴說他所謂的「宏圖霸業」,說到興奮處時,直接一句:
「若是功成,不亞於亞歐內陸的東印度公司!!」
看着對面「瘋狂」的陳老闆,白二文乾笑了幾聲,最後問道:
「當地多盜匪,怕是行商不便!!」
陳老闆則拍着胸脯保證,自己手下養着一批「兄弟」,洋華皆有,當初隨他在北非幹過,和一個土著蘇丹國,打過幾次,也算「精銳」。
白二文看着不像商人,倒像「強盜」的陳老闆,最後還是謝絕了對方的「好意」,畢竟和這種過江龍合作,他怕他那點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當,全被吞了,一點也收不回來,到時候失錢事小,要命才是真。
而得到白二文拒絕的陳老闆有些失望的問道:
「白兄弟可是不滿意,若是哪裏不滿,和我說,保你滿意!!」
而白二文則搖了搖頭,最終以生意衝突為理由謝絕了對方的好意。
看着白二文離去的背影,「縱橫江湖」幾十年的陳老闆感覺自己確實看錯人了,本以為這個白二文敢在波斯那邊販賣煙土,酒水,甚至是「鴉片」,乃至倒賣「波斯胡姬」,應該算是一個人傑,沒想到,也是個無膽「鼠輩」。
最後陳老闆也只能繼續試圖找那些阿拉伯日合作,希望可以通過內陸的「曲線救國」,把他的商品賣到印度去。
而回到旅館的白二文看着還在睡覺的羅大牛,就氣不打一處來,踹了對方一腳。
「什麼人,什麼人!!」
羅大牛吃痛之下,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順手將藏在枕頭底下的手槍拔出,看都不看的對準了前方,直到看到是白二文的時候,才收了起來,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回來,准沒好事!!」
「老子剛睡」
羅大牛還準備抱怨,就被白二文一個眼神打斷。
白二文拉來了一個板凳,坐了山上去,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模樣,嚇的羅大牛立即披上了外套,坐在了床邊,目不斜視的看着對面的白二文,不明白對方又在抽什麼「風」。
白二文沉默了一會,隨後開口:
「老牛,你說,要是有人說要和你干大買賣,你會去嗎??」
「賺錢嗎??」
「可能會很賺!!」
「那我安全嗎??」
「不一定!!」
「那就不去。」
羅大牛的回答很乾脆,乾脆到白二文都有些猝不及防。
只見其解釋道:
「你都說了,不安全,既然說不安全,那就證明這個人你一點都不熟悉,一個不熟悉的人突然說要和你合作做大生意,要麼就是圖你什麼,要麼你值得利用,無論哪一點,你都是吃虧的。」
羅大牛一本正經的解釋着他所認為的「危險」。
而對面的白二文則是陷入了「思緒」當中。
隨後就聽羅大牛繼續說道:
「既然你有對方可以利用的點,那這一點肯定很重要,既然那麼重要,你不如自己利用,何必趟渾水。」
「要我說,要麼不做,要麼做絕,一不做二不休,搶了對方的買賣!!」
聽着羅大牛所說的「豪言壯語」,白二文很是驚訝對方的「聰明」,以至於問出了:
「你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
換來的則是羅大牛的一個白眼。
白二文想了好一會,對羅大牛問了一句:
「要想干那個買賣,手裏沒有傢伙事可不行,咱們弄正經生意的,怎麼可能搞的了。」
而對面的羅大牛則是不屑的回道:
「那幫望海城的蝦兵蟹將,都敢佔山為王,咱們不佔山為王,做個流寇,總行吧!!」
「再不濟,學當初的洋人,武裝行商!!」
白二文看着有點「膽色」的羅大牛,再想一下自己目前「踩鋼絲」的生意,最後回了一句:
「那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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