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呂祖宮,桑拿房。
雲逍與崇禎坦誠相見。
崇禎偷偷瞥了雲逍一眼,頓時一陣自慚形穢。
接着在心裏一聲讚嘆:「叔父,有仙人之資!」
雲逍用水瓢舀了一瓢水,潑在滾燙的石頭上。
嗤!
霧氣升騰。
「河南那邊,遇到阻礙了?」
雲逍放下水瓢,淡淡地問道。
崇禎苦笑,「叔父目光如炬!」
雲逍語重心長地說道:「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要多學學叔,學會享受生活,年紀輕輕的,跟一個老頭子似的。」
你連個女人都沒有,這叫享受崇禎瞥了一眼雲逍的『仙人之資』,心中暗自發笑。
雲逍說道:「地方官坐不住了?」
「地方官員上書朝廷,彈劾南居益、東廠的有之。」
「向陛下叫苦,聲稱河南民怨鼎沸,局勢將一發不可收拾的也有之。」
崇禎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冷聲說道。
雲逍問道:「皇帝是怎麼看的?」
「陛下以為,這些都是與河南士紳有牽連的地方官員,在為士紳發聲。」
「食朝廷俸祿,卻跟士紳穿一條褲子,試圖阻撓攤丁入畝新政,豈有此理!」
崇禎恨聲說道。
如今朝中百官,無人再阻撓攤丁入畝。
又有大批東廠的人河南。
因此不再會跟以前那樣,被下面蒙蔽耳目。
河南地方官的心思,崇禎自然是一清二楚。
「吹着香風的浴池,人奶餵養的乳豬,以珍珠粉泡茶。」
「呵,當今皇帝,也是自愧不如啊!」
雲逍發出一聲冷笑。
崇禎恨意頓生,面露殺意。
雲逍又問:「皇帝該如何應對?」
崇禎說道:「陛下已下旨申飭河南地方官員。」
「申飭?嘴巴哪有刀子管用?」
「廉政司的職責,不就是肅貪嗎?」
「命東廠廉政司,徹查這些上書的官員。」
「抓住勾結士紳的罪證,殺幾個以儆效尤!」
行非常之事,必須以非常手段。
蟎清的那位冷麵君王,為了推行攤丁入畝。
江南之地,多少人頭滾滾落地?
大明如今已經是病入膏肓。
推行攤丁入畝的難度,遠勝於蟎清。
皇帝若是不拿出鐵腕手段,再好的新政也會落空。
崇禎點點頭。
從南居益、東廠的奏摺中,可以看出河南士紳猖狂到何等地步。
朕以前每頓只有一菜一湯,現在也才是四菜一湯。
區區一個地方縉紳,光是招待客人的一杯茶,竟然要花兩千兩銀子!
這次查抄河南四凶,光是現銀,就高達1200萬兩。
抄沒的田產達到28萬畝,還有不計其數的珍玩珠寶。
若是折算成白銀,遠遠超過叔父所說三千萬兩。
這些都是用盡各種手段,巧取豪奪,吸食的民脂民膏。
已經查實的命案、不法之事,就是明證。
若是沒有地方官庇護,又哪裏來的『河南四凶』?
不殺一批地方官,又怎能正綱紀,平民憤?
「地方官,不足為慮。」
「宗室,卻很是棘手啊!」
崇禎嘆了一聲,腦袋一陣隱隱作痛。
朝中的大臣們解決了,縉紳們沒有了靠山。
他們肯定會串聯地方,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地方官不難解決。
最主要的問題,就是牽扯到了藩王。
這次朝廷推行的攤丁入畝,並未將藩王列入其中。
因為按照祖制,藩王名下的田產,屬於永業田。
碰都不能碰。
士紳們的田產開始收稅,他們自然會逃稅。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掛靠藩府。
南居益在奏摺中稱。
河南九位藩王,除唐王、周王、伊王之外。
其他六位藩王,開始大肆收取掛靠投獻土地。
南居益也在奏疏中談到宗室的問題。
河南的田地,原本就有超過半數為藩府所有。
各個藩王的土地,都達到了數萬畝。
福王更是驚人,高達二十萬畝之多。
如今士紳掛靠土地的事情不加以阻止。
藩府名下的土地,將會更加膨脹。
在河南推行攤丁入畝,勢必會功敗垂成。
雲逍說道:「宗室問題,還不僅只是藩王手中的土地,還有宗室俸祿的問題吧!」
崇禎的腦袋又大了一圈。
供應宗室,現在已經成了朝廷的重負。
河南全省錢糧,甚至不足供宗室祿米之半。
山西更為嚴重。
山西每年向國庫繳納的財政收入,只有152萬石糧食。
但是山西的藩王、宗室眾多,每年就要消耗掉312萬石糧食作為祿米。
這就意味着,山西每年要向其他地方借貸,或購買160萬石糧食來填補缺口。
「這都是太祖,給後人留下的禍患啊!」
雲逍嘆了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說直白一點。
老朱的宗室制度,就是過於溺愛朱家子孫。
溺愛,最終往往會導致毀滅。
崇禎嘴角抽了抽。
當着朕的面,你這麼說太祖禮貌嗎?
也罷。
朕現在雲昊,不是什麼大明皇帝。
並且叔父說的一點錯都沒有啊!
太祖總結國家之害,共六端:女寵、宦官、外戚、權臣、藩鎮、夷狄。
而太祖恰恰遺漏掉了,導致西晉八王之亂的宗室問題。
『為長治久安計』,屏藩王室,分封藩王,以護衛大明傳承千秋萬代。
結果宗室人口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大明立國之初。
太祖只有十個兒子和一個侄孫還活着。
到如今,宗室人口已經超過了一百萬人。
光是宗人府俸祿冊在冊的皇親,就高達十萬。
這是何等恐怖的數字?
宗室,不只是包袱,而是拖垮大明的大山。
無論是股份制,還是海外擴張,都是長久之計,卻無法在短期內解決宗室問題。
可如今推行攤丁入畝,又不得不面臨宗室問題。
「叔父可有良策,解決河南藩王一事?」
崇禎滿懷希冀地看着雲逍。
「叔提出攤丁入畝,皇帝決定在河南推行。」
「河南的藩王那麼多,勢必會牽扯其中。」
「這麼明顯的事情,叔難道就沒有想到?」
雲逍風輕雲淡地笑了笑,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原來叔父早有謀劃!」
崇禎大吃一驚。
推行攤丁入畝,同時兼顧宗室問題。
叔父就如同那高明的棋手,下一步,看三步啊!
崇禎隨即精神一振,坐直身體:「請叔父明示!」
「簡單!」
「以河南藩王干涉新政為由,該抓的爪,該罰的罰。」
「然後將藩府土地,一併納入攤丁入畝。」
雲逍輕描淡寫地說道,似乎在說一件再也簡單不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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