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紅顏是禍水?
不過是多情女子,負心郎的不同演繹罷了,女子一生在世,束縛何其多,便是如藍翎夫人這樣曾經的一代女將,不也一樣落到今日一片淒涼身後事?
她囑咐着魅七、白玉幾個在暗處悄然守着,自己轉身進了庵堂之內。
庵堂不過是一處供佛之處,一處休息處所,藍翎所居之處與另外兩個伺候她的素衣老僕是分開的,此刻她就靜靜地躺在自己的休息的處所。
一匹白緞子掩了她削瘦的屍身。
司空茉靜靜地走過去,伸手掀開那白緞子,露出一張蒼白乾枯的容顏。
不得不說藍翎夫人算是得天獨厚了,這些年的歲月磨礪,心中的痛苦折磨雖然讓她形容枯槁。
但是當她永遠閉上眼睛的時候,或許是心中已經徹底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所以她的臉上很平靜。
失去大部分的鮮血,雖然讓她皮膚異常蒼白,也讓她看起來反而有一種奇異的荏弱的美——屬於死亡的美麗。
司空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裏有一道極深的刀傷,幾乎把手腕筋脈都割斷了,可見她是一心尋死,並無半分猶豫。
她沉默着,微微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大小姐」或許是她沒有落淚的表現讓白嬤嬤有些驚訝和不滿,她忽然伸手拉住了司空茉的衣衫。
「怎麼了?」司空茉看着她,她當然知道白嬤嬤希望她表現出來什麼情緒,但是她今兒沒有興趣再表演。
白嬤嬤看着司空茉的樣子,只以為她是對藍翎夫人仍舊有怨恨,上前含淚道:「藍大夫人不是不關心小姐的,只是大夫人她心中太苦了。」
「哦,怎麼個苦法?」司空茉淡淡地問,她尋了個椅子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白嬤嬤以袖拭淚道:
「當年夫人是何等的天之嬌女,被封為凰翼公主,便是如今的太平大長公主都及不上的,多少世家公子都以得夫人多看一眼為榮,只是公主不肯與尋常女子一樣,選個手無縛雞之力,只會風花雪月的世家子,直至後來遇見彼時投筆從戎的國公爺」
司空茉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來接話道:
「邊關軍營,一個年少多情,一個嫵媚無憂,就對上了眼,非君不嫁,偏偏家中寄養的少年天子也不甘心只當她的弟弟,又憂心藍大元帥功高震主,若是我那母親順從了也就罷了,偏生她非所愛不嫁,於是激怒天子,自己也不得不遁入空門,一生孤苦淒涼是麼?」
「小姐,你怎麼知道,是誰告訴你的?」白嬤嬤不禁一震,愕然地望着司空茉。
「還需要人告訴麼,嬤嬤,這種才子佳人橫遭拆散的故事,自古以來話本里比比皆是。」
就藍翎那種天之嬌女,憑藉着點心機智謀和元帥父親的威視赫赫,贏了幾場仗,封了個將軍,便不知什麼叫做『天子一怒,伏屍千里,血流成河』。
一直把那個養在家中的食人虎當成乖順貓兒,完全看不清什麼叫一朝天子一朝臣,不但不勸誡着自己父親急流勇退,還往槍口上撞,會落得今日下場,也是理所當然的。
司空茉的話冰冷而刺耳,讓白嬤嬤當場變了臉色,失聲道:
「小姐,您怎麼能這麼說夫人,當年陛下不顧夫人已經嫁為人妻之事,強行令夫人入宮侍寢,還要冊封夫人為妃,夫人當時已經懷了你,也是為了保住你,夫人才肯勉強侍寢!」
司空茉挑眉:「是麼,為了保住我,那我倒是寧願她不曾保住我,否則也不會讓所有人都跟着受罪。」
白嬤嬤急了,咬唇道:
「後來小姐出生之後,陛下仍舊不肯死心,只道你是他的骨血,強要帶走你,若你不是他的骨血,便要殺之,夫人無法,只能承認你是陛下骨血,並對你不聞不問,同時發誓就此遁入空門,不再涉足紅塵!」
司空茉聞言,頓時忍不住低笑出聲。
「呵呵」
白嬤嬤又氣又傷心:
「郡主,您,您怎麼能這樣,夫人為了保護您,甚至要國公爺立誓永遠不能未經她的允許踏入這佛堂,當初夫人對國公爺的心,無人不知,能做出這樣的決定還不是為了您麼!」
司空茉笑夠了,方才淡漠地道:
「其實與其說她是為了我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倒不如說她是為了司空無言,我那薄情的父親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她對我的父親不是一直不肯死心,否則她大可以去外頭庵堂出家,又何必一直呆在國公府?」
藍翎夫人以在府邸佛堂清修名義永不出佛堂一步,卻也是昭告府邸中所有人,她才是靖國公的正室,就算是韓夫人那樣出身高貴的女子掌了府中大權,也休想越過她去。
至於司空茉這個女兒,於她而言不過是帶給丈夫猜忌的孩子,就算初衷也許真是想保住這個孩子。
但到了後來,經歷了漫長時間的折磨與期盼得不到回應,丈夫不斷地娶妻納妾,讓她越來越失望之餘,恐怕也連帶着恨上了這個帶來丈夫背心背德的女兒。
白嬤嬤聽着司空茉涼薄而尖利的話語,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卻無法做出有力的反駁。
是的,除了剛出生那一個月,夫人後來再沒有抱過小姐一次,每次召她過來也是有其他事情要吩咐。
但是,白嬤嬤依舊忍不住下意識地辯駁:「小姐你夫人不是這樣的,她是真心疼你的。」
「真心疼我?」司空茉譏諷地勾起唇角,若藍翎真的對這個不受祝福的女兒真有什麼母女之情。
她童年過得如此悽慘,比一個下人都不如,藍翎夫人又怎麼會不知道,以白嬤嬤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護得司空茉周全。
否則真正的司空茉也不會慘死,而有了自己這個『司空茉』出現。
「一個猜忌自己的妻子,薄情寡義;一個天真又冷漠愚蠢,我那父親和母親果真是般配!」
司空茉譏諷的話語剛落,忽然一個身影大步走過來,對着司空茉怒叱道:「茉丫頭,休得如此對你母親不敬,是誰教導得你如此無禮粗蠻的!」
司空茉和白嬤嬤轉頭一看,竟然是不知何時出現的靖國公,正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司空茉暗自冷嗤,但臉上依舊是那種似笑非笑的模樣:「父親大人,您忘了,當初教養我的不一直都是您深愛的韓二夫人麼?」
聽到『深愛』二字後,靖國公幾乎是怒不可遏,又或者說是惱羞成怒,竟朝司空茉揚起了手:「你這忤逆女,還不住嘴!」
司空茉冷笑地把臉揚起來:
「你打呀,就在我死去的母親面前打好了,她一定很高興地看見自己的丈夫果真是個無情無義的男子,這般去了也比幾十年半死不活地挨着日子強!」
靖國公聽着司空茉的話,再看着與那已經逝去的妻子擁有着同樣美麗面孔,卻一臉倔強的女兒,忽然間揚起的手就再也揮不下去。
曾幾何時,他和藍翎,還有他們的女兒就已經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國公爺,你不能打大小姐啊,大小姐是您的親生骨肉,這麼多年來過得那麼辛苦,您難道就不看在已經逝去的夫人的面上對大小姐寬容一二麼?」
白嬤嬤忽然『噗通』一聲跪在靖國公的面前,淚如雨下。
司空茉卻依舊眼中含淚地道:「嬤嬤,你不必求他,他能為榮華富貴拋棄母親那麼多年,我這個女兒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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