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視若無睹地繼續做自己的事,只因為這樣的場面太過平常。
每日,這裏都有不少人因為過於悶熱中暑暈倒,甚至——感染髮病。
一道佝僂的身影慢慢地在身邊侍從的攙扶下走到血池邊,看了眼血池,露在蒙面巾外那雙蒼老而精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郁色。
隨後扭頭對着坐在血池不遠處打盹的老太太吼了聲:「死老太婆,這都過去多久了,人怎麼還沒上來!」
那老太婆是唯一沒有蒙臉的,她陡然睜眼,陰森森地瞪着老頭:「死老頭子吼什麼!」
她的五官遠遠看起來有一種詭異的扭曲感,像枯老的樹皮,眼皮子耷拉下來,幾乎都看不到眼珠子,讓人覺得看見了一隻人形的老蜘蛛。
「血婆婆,彆氣,老醫正只是和咱一樣擔心主子,主子下去都已經快一個時辰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小勝子蒙着頭臉,說話聽起來瓮聲瓮氣的,但是卻掩蓋不了他的憂心。
「行了,就你們擔心,老婆子我不擔心自家孫兒!」血婆婆一邊抱怨,但還是一邊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老醫正沒好氣地冷哼:「你擔心個鬼,當初讓你少教炎兒那些邪門歪道的東西,弄得他性情大變,跟你一樣陰陽怪氣的,如今還得泡在這一池子能毒死十座城的人的毒血裏頭不知生死!」
血婆婆冷笑,滿是褶子的臉上擰成一團,看起來更為怪異:
「不是我和老怪物教炎兒那些邪門歪道的東西,就你那種天生人自生的放養,炎兒能不能活到今兒還是兩說,何況沒了本婆婆的血水,炎兒能撐到如今?」
看着兩老居然就自家主子的教育問題開吵,完全忘記了正事,小勝子急得滿頭大汗,又不敢像對指使身邊的小太監一般的發脾氣。
只能苦着聲音道:「兩位老祖宗,千歲爺還泡在裏頭呢,兩位能先讓爺出來看看情況不?」
血婆婆冷哼一聲:「若不是這老東西吵吵,我才不會和他廢話!」
說罷,低頭去看那血池。
老醫正張了張嘴,瞅見小勝子滿是哀求的的眼神,只能忍耐下去,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去看那血池。
血婆婆戴上了金絲手套,伸手下去撈了一把那血水來驗看,她擰起眉頭:「這一次的血池水,那麼久還沒有變成純黑,是怎麼回事?」
隨後,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往手上倒出了一把白白胖胖的蟲子,那蟲子肚子上都有一個黑色的窟窿,看起來極為怪異,她把掙扎扭動的蟲子朝水裏灑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原本只是冒泡的血水,忽然猛烈的翻騰起來,不一會血水裏忽然冒出兩隻嬰孩頭大小的尖吻的金色蛇頭來,朝着血婆婆猛地張開了兩張血盆大口,滿嘴尖利猙獰的長牙極為嚇人,幾乎像是要將血婆婆給整個人吞下去一般。
而詭異的是那兩隻蛇頭都長在一條蛇身子上,竟然是一隻罕見的、被視為妖物不詳的雙頭毒蟒。
蛇口噴出一股子濃重惡臭的腥氣讓老醫正和小勝子都忍無可忍地倒退了數步!
血婆婆卻像聞見了最醇的花香一般,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滿意地點點頭,扔了兩把蟲子給那雙頭蛇,又伸手摸了摸那蛇的脖子:「小金,老婆子的寶貝孫兒呢,還沒醒麼?」
那金色雙頭毒蛇吃了血婆婆餵的東西,卻有些不滿足地一口咬向她的手,血婆婆看着垂垂老矣,此刻卻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它的舌頭。
惡聲惡氣地道:「小畜生,給你點顏色,就開染坊,還不把我的孫兒帶上來。」
那蛇被揪住舌頭,難受地抖了抖身體,不一會就看見一隻蒼白的手忽然抓住了蛇的脖子,慢慢地水裏鼓出一個包來,水嘩啦啦地往兩邊流淌翻滾,有修長的人形忽然從裏面一下子冒了出來。
他靜靜地閉着眼,長發全部都撥開到了腦後,不斷有暗紅的血水順着他的細膩皮膚緩緩地淌下,極度的蒼白皮膚顏色與黑紅形成鮮明的對比,觸目驚心。
他出現的那一刻,連身邊詭異猙獰的雙頭蛇都乖巧地伏在了血池之上。
黑艷的血漸漸地從他皮膚上流淌完畢,血婆婆和老醫正都緊張地看着他。
血婆婆到底忍耐不住,叫了一聲:「炎兒,你怎麼樣了,什麼感覺,說句話啊!」
裴炎慢慢地張開陰魅的眸子,只是如今張開的霎那竟然有一絲詭異的猩紅光芒掠過,連瞳孔都仿佛如身邊的雙頭毒蟒之瞳一樣微微豎起,詭譎之極。
兩道鮮紅的血跡緩緩地順着他的眼下淌落下來,仿佛血淚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血婆婆和老醫正看着他臉上的血跡,眼中同時閃過失望與痛色。
「千歲爺?!」小勝子忍不住叫了一聲,裴炎陰魅詭譎的瞳子微微地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在一次閉上了眼。
血婆婆咬牙切齒地念叨:
「怎麼回事,這個破瘟神,盤在我家孫兒身上不走了?婆婆我明明都已經給他換了三身血了,不要說小金身上的毒都已經融在血里,以毒攻毒,連鬼芙蓉血都用上了,為什麼還在流血!」
瘟疫的症狀就是會不斷地流血,高燒之後,不但皮膚的毛孔在往外冒血,連內臟仿佛溶解一般,不斷地嘔吐出血和肚子裏腐爛的臟器。
這已經是第八天了,第一批所有的感染者都已經死去,連魅一那個小子都已經不行了,如今不過是等着咽下最後一口氣而已。
她死死地盯着裴炎臉上的血跡,手也忍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另外一隻蒼老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喑啞着聲音道:「把最後一顆鬼芙蓉血液拿出來吧,撐一撐,說不定就能撐過去了。」
血婆婆看了看抓住自己的手腕的老醫正,他的手骨節都泛出白來,血婆婆瞅了他一會,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老頭子,你也有害怕的一天麼,當初讓你把炎兒和洛兒從宮裏強行帶走,不讓炎兒為了報仇留下來,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之禍,若是炎兒沒保住,咱們怎麼對得起公主殿下?」
老醫正沉默着,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他閉上眼,苦笑:「都是老頭子我的錯,咱們盡人事,聽天命吧。」
小勝子有點木木呆呆地,茫然不知所以第看着他們,低低地呢喃:「怎麼辦,如果千歲爺夫人想要見千歲爺,如今已經在外頭等了兩天了。」
能挨過七天,就基本上能排除感染髮病的可能性。
如今夫人已經挨過了這病,若是千歲爺
小勝子不敢想,若是千歲爺一去,這天朝會是一個什麼局面?
或許被西狄人徹底吞併,反而倒是一件好事。
忽然,老醫正扯了扯他:「快點,炎兒在叫你!」
小勝子一驚,立刻看向血池之中,只見裴炎陰魅詭譎的眸子正定定地盯着他。
他一愣,忽然明白了什麼,有些猶豫,但是對上他的眼神,習慣性的威壓,還是讓他不自覺地點點頭。
東院殿前,一道窈窕的白色身影靜靜地站在門前,仿佛完全不覺得頭頂烈日當空的炎熱有多麼難捱。
另外兩道穿着淡黃色宮裝的纖細身影一人撐了把傘,一人提着一隻冰鎮壺匆匆地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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