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太陽的老頭看着真是可老可老了,臉上手上佈滿了老人斑,估計年齡也得有九十歲上下。
本來靠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好像在曬太陽打盹。
在桄桄爺目光看過來的同時。
老頭雙眼唰就睜開了,雙手下意識撐住躺椅扶手,目光順着過來,一下子盯在桄桄爺身上。
兩人目光在空中一對,老頭撐着扶手的手鬆了下來,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桄桄爺。
桄桄爺也是一樣。
倆老頭看了一陣,桄桄爺向着老頭走去,在對方面前一步遠停下腳步。
老頭也坐直身體。
兩人都沒有說話。
駱一航好奇了,走了過來,問道:「桄桄爺,您二位認識?」
桄桄爺搖搖頭,回答道:「不認識,聞得見味兒。」
「什麼味兒?」駱一航又問。
這回是老頭回答了,「血腥味兒。」
一口的河北口音,聽着像保定那邊。
嗯?
駱一航仔細聞聞,「沒有血腥味兒啊。」
「哈。」、「哈哈。」
兩個老頭全笑了。
不過沒再搭理駱一航。
躺椅上的老頭看着桄桄爺笑道:「手底下人命不少吧。」
他怎麼知道?駱一航奇怪着也看向桄桄爺。
桄桄爺面色如常,攤開一雙手,淡淡說道:「九個鬼子,其中六個鬼子兵,一個開飛機的,倆鬼子官。二十多條土匪,仨特務。」
這傢伙,前面九個鬼子駱一航知道,後面那些土匪特務的沒提過啊。
這桄桄爺,咋還有藏着掖着的。
而躺椅上的老頭,聽聞桄桄爺說手裏三十多挑人命,同樣表情不變,反倒笑笑,「老傢伙還費心記着,老頭子我早忘了。」
嘿,這13裝的,比桄桄爺技高一籌啊。
此時大部隊已經進入了航天中心。
接待的工作人員發現少了幾個人,匆忙出來找,看見在老頭這裏。
小跑過來先客客氣氣喊了聲:「程老。」
然後跟駱一航和桄桄爺說,「老爺子,小駱總,參觀快開始了,咱們進去吧。」
桄桄爺擺擺手,「不了,我就跟這兒,跟老傢伙聊聊。」
「這個」工作人員有點不知道怎麼辦了。
駱一航一聽,這位程老肯定有故事啊,參觀發射塔沒啥意思,這邊有意思。
隨即沖工作人員笑道:「沒事,我在這邊陪着桄桄爺。那邊就麻煩您多費心。」
這倒是也行,反正他們接待大型旅行團都是很熟悉的,用不着駱一航幫忙。
隨後那位程老,也揮揮手,「小夏忙你的去吧。」
這位發話了,工作人員才答應一聲離開。
他走了之後。
入門崗哨那邊熱情的給搬過來兩把椅子還拿來兩瓶水。
駱一航扶着桄桄爺找個樹蔭坐下。
再邀請程老。
雖然是十一月了,但海南的下午還是挺曬的。
程老卻不過去,就在太陽底下坐着。
喜歡曬就曬吧。
雖然離着遠點,好在倆人嗓門都大,不耽誤聊天。
「老傢伙哪個部隊的?敢殺鬼子,算是條漢子。」程老先開口了。
桄桄爺沒瞞着,擺擺手回答說:「沒當過兵,45年的時候讓部隊救了,養傷那地方有人自稱是山西新軍決死三縱游擊10團,正經大名叫129師。」
這又是沒說過的。
桄桄爺在山西機場,救他的竟然是129師,鼎鼎大名的劉鄧師啊。
不過山西新軍是什麼?
駱一航沒聽過。
程老卻聽過,笑道:「山西新軍三縱啊,也是我黨的部隊,和八路軍並肩作戰,四幾年來着,編入了129師,後來歸屬的太岳軍區。再後來是中原野戰軍,再再後來是二野。」
「四五年的話,挺有緣分,那年老頭子我跟着雁北支隊打的太原,也有你們129師,老傢伙聽沒聽過我程槓頭的名號?」
桄桄爺苦笑一聲,「我沒去,躺床上躺了好幾年,等能下地都快解放了。」
程老聞言一拍大腿,「那你虧了。」
桄桄爺笑道,「可不是麼,沒你個老傢伙運氣好。」
這倆人,頭一次見面,互相都管對方叫老傢伙。
而且對受傷養傷的事情都沒提,生死看淡,或者說,現在能手腳都在的活着,就不值得在意吧,駱一航不懂
「後來朝鮮戰場趕上了麼?」程老又問。
桄桄爺擺擺手,「沒去,解放後跟着19軍57師山里剿匪,等從山裏出來朝鮮那邊也打完了。」
「哦,你跑二野去了。往西南去。」程老表示明白,然後有一副還是我厲害的樣子,得意道,「老頭子我可去了,後來編進66軍,第一批跨過鴨綠江。」
原來這位程老還是志願軍戰士。
「那你幹掉幾個美國鬼子?」桄桄爺挑挑眉毛問道。
他還記着說殺敵數的時候,程老跟他裝13呢。
結果程老長嘆一口氣,指指自己腦袋,「平津戰役打張家口的時候挨了一槍,自那以後看東西重影,打槍打不准。改行去了工兵營,在朝鮮光干修路搭橋的活,沒撈到幾個殺敵。」
也就是說,這位程老。
頭部中槍,竟然活了過來,只是看東西重影,運氣是真好啊。
而且受了傷之後還沒有脫離部隊,不開槍,哪怕肩扛背挑也要做貢獻,也要去朝鮮戰場。
在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之餘,在開槍打不準的情況下,還是殺傷過敵人。
駱一航就覺着自己運氣怎麼這麼好啊,能遇到這麼多位老英雄。
機會難得,剛想開口問問戰鬥細節。
桄桄爺卻先開口了,「那你可虧了,光爬雪窩子了吧。」
「可不是麼。」程老又是一拍大腿,「那地方冷啊,我記得清清的,50年底,第三次戰役的時候,零下三十多度,爬雪窩子沖鐵絲網,還有地雷陣。那地凍的,梆硬,挖戰壕時候鎬頭砸下去冒火星子。」
「這其實還好,後來衝過高秀嶺,配合42軍敵後穿插,遇到大河搭橋時候,跳進河裏搭橋,那才是真冷啊,整個人就跟個冰坨子似的,身上都凍脆了,就胸口有點熱乎氣。鼻涕不等流到嘴唇呢,就給凍上了」
程老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5s 4.01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