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自然是央視農業的那個報道。
一邊播放,楊秉承一邊給父母講解。
「現在真的有不用在冬天種的豌豆了」
「專門培育的菜用豌豆」
講了幾句,就被楊老漢生硬打斷。
人家報道里講的清楚的很。
當聽到一茬畝產三百公斤,一輪可以採收十二茬,一斤賣到六塊錢的時候。
楊老漢激動不已,忘了家裏還有客人,一遍放完他自己點了下屏幕又放了一遍。
他雖然學識不高,但是見識還是有的。
同屬西南F4,他一想就明白在現在這日子,能有豌豆顛賣,得有多賺錢。
第二遍放完。
楊秉承抽空提了一句,「這就是駱哥公司培育的,新品種。」
楊老漢這才驚醒過來,趕緊站起來,擦桌子倒水,滿臉堆笑,「這個,唉,這事鬧的,駱總,凌老師,老漢,唉,對不起,對不起,您,謝謝,謝謝」
他本就佝僂的腰背,彎的更低了,一遍一遍的道歉,感謝,語無倫次,不知該說什麼好。
楊秉承在邊上看着父親這個樣子,心裏不是滋味。
駱一航和凌同傑趕緊站起來,扶住楊老漢坐下。
「大伯,您別這麼說,也先別謝我。要謝就謝你有個好兒子。要不是他反反覆覆的發信息,先說動了農技站,又寫了長信說服了我們,我們也不會過來。」
夸誰都不如誇他家娃。
楊老漢聽到這話臉上都樂開花了,止不住的笑意。
床邊上,楊母也高興的緊緊攥着兒子的手。
紅臉結束。
駱一航該擺黑臉了。
「但是,我們的種子能不能給你家種,還有一些條件我要問問。」
聞言。
楊秉承馬上嚴肅起來,掙開了母親的手。
幾步走到駱一航近前,恭恭敬敬站好。
像個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
駱一航招手讓他坐下。
「第一個問題,我來的時候看到這邊的路況,還有離城市的距離,豌豆顛是個很脆弱的菜,你們就算種出來,怎麼賣呢?」
這個很現實,豌豆顛主要消費市場還是在城市,特別是大城市。另外這東西吃的是嫩芽,不耐保存,一般就只在城市周邊種植,最起碼也得交通方便。
而楊秉承家這裏,哪邊都不挨着啊。
對此,楊秉承看來是早有準備,馬上回答說:「我可以坐火車去山城賣。」
「火車?賣菜?」駱一航驚訝了。
坐火車去賣菜,聽着就不靠譜。
楊秉承卻解釋說,「我們這裏有專門賣菜的火車,有一站就在我們山下,距離就五公里多點。我可以早晨摘菜,挑着擔子下去,中午上車,晚上到山城,正好趕在下班時候賣掉。然後找個地方湊合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回來。」
「還有這樣的?專門賣菜?能挑着擔子上車?」駱一航追問道。
「能的。」楊秉承肯定的點頭,「能挑擔子,還能趕着羊上車呢,有專門放菜的車廂,還有專門放牲口的車廂,沿途的人都坐這個車去山城賣菜,從我這到山城,票價才十六塊五。」
駱一航只覺得這也太神奇了,果然世界之大,啥事都有啊。
第一個問題解決了。
「那麼第二個問題,這畢竟是試驗田,我需要實驗數據,伱家誰能記錄?」
「我」楊秉承馬上答應。
可楊老漢早防着他呢,直接上手捂住兒子的嘴,搶先答應:「我來,我能幹。」
楊秉承一把將父親的手拉開,「你都不識字,怎麼記錄!」
「呃」楊老漢無語了。
原來楊老漢不識字啊,駱一航對這個老漢立馬就改觀了,心懷敬佩。
不識字的老漢,培養出一個大學生,難,非常的難。
有這個觀念就很難。
「駱,駱老闆,請問您一下,記錄的事情難麼?」楊老漢忐忑的發問。
駱一航看向凌同傑。
凌同傑回答說:「不難,每次收穫記錄重量,每次施肥、澆水記錄時間和用量。我還會提供一個傳感器,每天在田裏多個地方插進土裏記錄上面的讀數,並拍下周圍植株長勢照片。還有記錄每天的氣溫,天氣。我會給你們一個模板,照着填就可以。」
楊老漢鬆了口氣,「閨女能幹,閨女上中學了,認得字。」
「可以。」駱一航點頭了,「第三個問題,剛才你們也聽見了,在你們這裏種豌豆顛,土地耕作非常繁重,你們幹的下來麼?」
楊秉承這次可是學乖了。
站起來往後大退一步,大聲說道:「我可以辦休學!」
話音未落。
楊老漢直接蹦起來了,怒髮衝冠,大喊道:「你敢!」
脫下鞋子就要抽他兒。
楊秉承急忙後退幾步,語速極快說道:「爸,你聽我說,我休學一年沒問題的,明年接着念,頂多晚畢業一年。你一個人撐不下來,累都累死了,我跟你一塊,就一年,咱倆把家裏收拾好,讓媽養好病。我念書也才能踏實。」
楊老漢根本不聽,「滾,滾回學校,老子乾的下來。」
楊秉承也急了,跟他父親對着喊,「你干不下來!你還要去打短工,哪有力氣翻地。你一個人翻地,那媽看病咋辦,吃藥咋辦」
說到這裏。
楊秉承突然愣住了。
他也忽略了一件事。
現在家裏還能支撐着,是他在學校打了三份工,騙他父親能借到老師的醫保卡,買藥便宜。
單靠楊老漢一個人在附近村子打打短工,賣賣田裏長的亂七八糟的菜,賺的那幾個錢連他母親吃藥都吃不起,更何況還要養妹妹。
如果他休學回來,沒了那三份工,家裏會更慘,還多了一個人吃飯。
不等豌豆顛種出來,全家都餓死了。
父子倆不再吵鬧,面對面站着,同一個表情,眉頭緊鎖。
整個屋子裏死一般寂靜。
良久。
床邊傳來的低泣聲,打破了這番寧靜。
楊家父子僵硬着轉頭看去。
楊母低着頭,吧嗒吧嗒掉眼淚。
兩隻手漸漸握緊,握成拳頭,猛的往自己身上錘,「賴我,都賴我啊,我就該死了啊,我這個老婆子怎麼不死啊」
聲如泣血。
楊家父子也不吵了,也不愣了,同時大步跑到床邊,一個拉住老伴的手,一個抹掉母親的眼淚。
同時開口不住的安慰,翻來覆去的說着「沒事、沒事」
禍事啊,永遠不會單行。
一個苦難,往往會連帶出一連串的苦難。
讓人進,進不得;退,也退不得。
反反覆覆不管往哪個方向走,通向的只有深淵。
駱一航看到眼前這幅情景,心裏不是滋味。
唉,本來就是被感動來的,現在也該出手了。
往深淵裏扔一條繩子吧。
讓他們自己往上爬。
駱一航隨即說道:「要不然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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