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應駕着馬車,依着宋錦的指揮往城南行去,一個時辰後,在雲霧山五百米外的樹林裏停下。
此時的水鏡里,程萬全所處的位置正在他們腳下。
地道從縣衙書房通到雲霧山將近二十里地,這樣遠的距離,絕不是一天兩天、一個人兩個人能挖出來的。
怪不得程萬全話里話外想保住這個縣令的位置,這麼長的地道,雲霧山藏着的秘密絕對不會小。
馬車動靜太大,為防止暗中有人盯着雲霧山的動靜,聶景珩抬手要像往常一般攬住宋錦,使輕功掠到山腳下。
「還是拽着吧。」宋錦退後了兩步,伸出胳膊,雖然是笑,目光中卻隱隱帶着疏離。
聶景珩擰了擰眉,用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審視着她,像是要看出些什麼。
宋錦一顆心登時提了起來。
就在她以為聶景珩是不是懷疑了什麼的時候,他又收回視線,抬手抓住她的胳膊,腳尖一點,眨眼間離開數米。
聶景珩的手掌瘦削而白皙,骨節修長,看着像是執筆的書生,然而只有被他握住或者抓住的時候,才能感覺到這雙手多麼的有力。
宋錦以為自己會鬆一口氣,可是夜行衣實在是太薄了,即使她貼身穿了裏衣,仍是被他掌心熾熱的溫度燙了一下。
她偷偷瞥一眼聶景珩。
明明一樣的深冬寒夜,明明他中了毒,明明穿的一樣的夜行衣,她還多披着一件略有厚度的披風,為什麼這人比她還熱。
察覺她的視線,聶景珩垂下眼,「你在看什麼?」
「啊?哦......沒,沒什麼。」宋錦欲蓋彌彰的咳了咳,隨手一指,「你,你衣領上有個葉子......」
「是麼?」聶景珩狐疑的抬起手。
「你看不見,我幫你!」
宋錦鼓起嘴一吹,「好了,掉了。」
帶着涼風的微甜氣息在頸側一掠而過,聶景珩眼睫輕顫,深深地看一眼宋錦撅着的粉嫩嘴唇,喉頭不自覺滾動,他驀地鬆開手往旁邊退了一步。
猝不及防失去支撐,宋錦險些跌坐在亂石塊上。
「嘶——你幹嘛!」
好不容易支撐着一旁的枯樹站穩,低頭一看,手掌上竟然劃出一道一寸長的血口,血淋淋的,看着就很疼。
她最怕疼了,以前摔倒磕破點皮都要哭好久,這會兒看着傷口,忍了又忍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抱歉......」
聶景珩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又從袖中掏出錦帕,細細的幫她包好了傷口。
宋錦愣愣的看着他動作,到嘴邊的埋怨化作一聲嘆息。
她抽回手,轉身往山上走去。
「這山上有一條直通到程萬全書房的地道,他每個月十五都要從那條地道來雲霧山,如此大費周章,必定有所圖謀。」
雲霧山是永陽地界內最高的山,因雨雪天氣時常有雲霧繚繞得名,但除了這個再沒有其他優勢,甚至前幾年下暴雨爆發泥石流還淹了山下的村莊。
那以後山下的村民搬去了其他地方,這裏漸漸沒了人煙。
冷月當空,整個雲霧山都籠罩在一片霜色之中。
宋錦站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低頭往下數米,程萬全用手裏的鑰匙打開一扇鐵門。
鎖鏈與鐵片相擊,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在程萬全暫時看不見的鐵門後,幾個壯漢聽見響聲越發用力的揮動着手裏的鞭子。
鞭子打在皮肉上,濡濕的血液沁入縫隙里,順着尾尖滴答落在地上。
被打的人咬着牙,連悶哼都不敢發出一聲,奈何傷口太疼,忍不住一個踉蹌,身上背着的筐子一歪,從裏頭咕嚕嚕滾下一個東西。
壯漢登時惱了,一腳揣在那人背上,怒吼,「快點,再墨跡就把你們都扔去餵蛇!」
那人不敢吭聲,默默撿起掉落的東西,彎腰時,他死死盯着打他的壯漢,似乎是想把這人的面容刻進腦中,永生不忘。
就在這時,程萬全推開鐵門,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蒙上了一塊黑色面巾。
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壯漢連忙跪下,諂笑道:「大人放心,這幫賤民幹活認真着呢,沒有一個敢偷懶的。」
大梁對稱呼的管理並不嚴格,比如『大人』,可以稱呼東家,也可以代指廣泛意義上的官員。
但壯漢稱呼程萬全時眼中帶着畏懼,不像是一般的工人看着東家的,倒像是他知道程萬全的身份,且有什麼把柄被程萬全拿捏着。
程萬全嗯了一聲,一隻手背在身後往前走,那個壯漢便將鞭子交給另一個人,恭敬地跟上了他。
這處空間並不寬敞,到處散落着亂石碎塊,程萬全約莫走了十來米,一轉彎,進了一處石室。
石室里放着數個大箱子,箱子上掛有大鎖,暫時看不出來裏面裝的是什麼。
但宋錦心裏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跟在程萬全身後的壯漢上前指着箱子,「大人,這是這個月的貨,您檢查檢查。」
程萬全卻沒吭聲,看了箱子一眼,忽然抬腳走到左側相連的石室門口。
兩間石室相連的地方用鐵門鎖了起來,只在上面留了一尺見方的鐵窗。
程萬全站在鐵門外往石室里看去,裏面或站着或坐着十來個髒兮兮的人和磨盤、水槽、火爐等物。
裏面的溫度好像很高,那些人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全都黏在皮膚上,一動彈就是滿頭的汗水。
有人發現程萬全的身影,握着錘子的拳頭緊了又緊,似乎是拼盡全力才忍住將錘子砸向他的欲望。
「看什麼看,想餵蛇是不是!」
壯漢氣洶洶的拍了拍鐵門,喝止了那些窺探的目光。
程萬全卻笑了,抬手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臉,「鐵三,你很威風啊。」
鐵三嚇了一跳,連忙跪下:「大人,大人,鐵三就是您腳邊的狗,哪裏敢說自己威風,小人是看他們不懂事,叫喚兩聲嚇嚇他們罷了。」
「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要記好自己的本分。」程萬全拍了拍他的頭,冷冷哼笑一聲,抬腳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是,是,大人教訓的是!」
鐵三手一撐爬了起來,嘴上恭敬地說着,眼裏的凶光卻險些迸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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