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闕 第十章·天音讖緯(六)

    深夜,逐明國都之郊,襄德殿。

    自君羽歸寂成年親政之後,其長嫂——前國主君羽歸宕遺孀,襄德國後苑姬便遷出逐明國宮,君羽歸寂在京郊為其建殿襄德,供其遠離朝堂,消遣餘生而居。

    此刻,原該靜寂清雅的殿中,卻發生着註定不能安靜的事情。

    「此話當真?!」

    女子的聲音頗有兩分尖銳,隨着拍案的聲音而起,聽上去蠢蠢欲動,帶着些憤怒的興奮。

    這人,便是襄德國後,苑姬。

    下頭的男子躬身拱手,一字一詞皆不敢怠慢,聽到女子的話,立時定定點頭,道:「千真萬確,據我們安插在春華島上的探子回稟,今日巳時許,一艘扣着鉛華樓印記的大舟在春風渡靠岸,雖說報的是鉛華樓的名號,可我們的人看得真章的,主人家是一男一女,兩人皆是一襲白衣,那男子頭戴鴿血護額,而女子,則是面帶白紗。」

    白衣,鴿血,面紗

    「這就不會錯了!」苑姬緩緩坐下,眸光微眯,唇角卻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不住的頷首道:「沐子羽,伊祁箬」說着,她冷笑一聲,自糾道:「唔,不對,現在應該叫越千辰了。」

    站在下頭回話的岩宿此時微蹙着兩道濃眉,不住提醒道:「只是屬下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麼會混在一起?還有,宸極帝姬不是已經下野,被其兄長重華王驅逐南境了麼?又怎麼會到春華島去?這一切都太過蹊蹺,其中恐防有詐。」

    「都不重要。」岩宿間接的提醒在苑姬這裏皆不得入眼,她揮手獨斷,眼裏濃着一泓深重的仇恨之欲,直言道:「這些蹊蹺,都比不過她伊祁箬主使殺我兄長之仇,我苑家的人,素來有恩未必報,有仇卻一定償。宸極帝姬的性命,我要定了!」

    最後一句話,她咬牙切齒,死死的吐出每一個字。

    岩宿聽罷,即刻應道:「是,我等敬聽大娘娘吩咐!為將軍報仇,不惜一切!」

    苑姬想了想,問道:「他二人眼下在何處?」

    「青桑鎮,芳菲廳。」

    「青桑鎮」她搓了搓手指,眼中從疑惑漸自清明,忽而精光一閃,喃喃道:「難道她是為了伊祁夙素而來?」

    伊祁夙素?岩宿聽着,心頭默默起了計較。

    想了想,他揣測道:「聽說國後出嫁前,在梁宮之中,素來與大長帝姬不睦,可後來國後出嫁,大長帝姬親自準備的嫁妝似乎又不是這麼說的,若說伊祁箬是為見國後而來,那其目的能是什麼呢難不成是想借國後之力,為她自己復權罷?」

    「復權呵,你別忘了,她身邊還有一個越千辰。」再一次提到這個名字,苑姬眉眼一深,站起來緩緩踱將幾步,邊道:「殺兄之仇,宸極帝姬永綬殿下,兩個都逃不掉,我不信玄夜太子能這樣大度,不趁這個時候打壓宸極帝姬,反而再費一番周章,助她復權除掉伊祁重華之後,再對付這個囂張了這麼多年的女人任何一人,都不會這樣選。」

    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這樣選。可倘若,所面對的這個人,非同一般呢?

    岩宿這樣想着,便低吟吟說道:「可宸極帝姬畢竟是天下第一美人。」

    說罷,他看到苑姬的目光徒然一厲,卻並未阻止他的話。

    他便繼續道:「世人都說,見過她樣子的人,都會愛上她」

    苑姬冷笑了一聲。

    星眸一轉,她轉而望向岩宿,只問了一句:「美人?你見過越千辰麼?」

    岩宿驀然一怔。

    苑姬說罷,卻無意再置一詞,頓了片刻,收斂心神,吩咐道:「這兩個人一起來,總歸不可能是為着同一個目的,而制約之下,也就不可能有什麼大事能圖總之,不管他們所為何來,耽擱時日都未必會太久,告訴春華島上的人,密切注意他二人動向,有何異動及時來報,時刻準備配合主家行動。」

    岩宿躬身領命:「喏!」

    隨即,方退出這森森殿宇。

    殿中,又恢復了一片清寂,熏籠里的伽藍香焚得正濃,苑姬委身一團蒲墩上,手中握着一串琥珀珠,長久深思未語。

    貼身侍婢深暮侍奉在側,安靜了許久之後,方才試探的啟口,輕聲道:「大娘娘,宸極帝姬的命,我們是非要不可的,那玄夜太子呢?」

    玄夜太子。

    苑姬轉頭看了她一眼。

    她問深暮:「你有什麼想法?」

    深暮沉吟片刻,忖度着啟口,將話說得小心明白,「奴婢想,玄夜太子為人聰智,手腕頗多,此番現身,自當應是有萬全準備的,不然也不會在身份昭然之際,依舊為重華王留其一命,甚至還拜為太傅。而這個人他一心要報國恨家仇,與我們的利益,應當並不衝突。」

    「一心報國恨家仇麼?」她挑眉一笑,眸中氤氳着深不見的陰寒,道:「你怎知,他就沒有一顆帝王之心?」


    深暮兀然一噎。

    帝王之心麼

    「不過,一時的合作,或許還是可行的。」在她深思之時,苑姬卻已做好了決定,利落吩咐道:「準備行裝,吩咐下頭秘密備船,我們這就去一趟春華島。」

    深暮聞聲,立刻領命而去。

    「玄夜太子,你最好是個識時務的,否則」驀然低喃,她眼裏深重而狠辣,冷哼了一聲,一字一句道:「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到達春華島的第二天,伊祁箬用過早膳,本欲攜非非在芳菲廳周圍四處轉轉,可才要出門,門口就冒出一個不速之客。

    越千辰微彎着眉眼,笑意和煦而明媚,站在她門前,支着一隻手臂,將一身疊得整齊的嫩綠色布裙奉到她眼前,也不說話,就那麼看着她。

    疑惑的將衣裙拿在手中,她蹙了蹙眉,看向他問:「做什麼?」

    他道:「換衣服,帶你去市集上逛逛。」

    她便道:「去市集而已,換什麼衣服?」

    越千辰無奈的笑了兩聲,道:「帝姬殿下,我們這是要去市集,您這一身白衣,是不是也太顯眼了?」

    伊祁箬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他那一身的麻布短打,倒是沒什麼異議。只是

    「可你的臉」扶了扶自上岸以來又帶回來的面紗,她指了指他的臉,哼笑一聲,道:「這就不顯眼麼?你這是有多妄自菲薄?」

    越千辰神秘一笑,下一刻,就變出了一方斗笠出來,按在了頭上。

    未免人多壞事,這回出門,只有他們兩人,連帶着婢女侍衛,甚至連暗衛都一應未曾帶着。遊逛於市集之上,許是因為祭祀大典將近,連帶着四處都熱鬧非常,才逛了沒有半個時辰,一向不好喧譁的女子便有些煩了。

    越千辰看出她的心思,便有意的往人少的地方引着路,伊祁箬看了他一眼,半晌,有意無意的開啟一個話頭,感嘆道:「過去聽說,逐明的風土人情,同中原頗有相似之處,可如今這一路看來,我怎麼沒發現有多少相似之處?」

    他淡淡一勾唇,眼睛眨也不眨,不假思索道:「你是以北境衡之了吧?」

    伊祁箬偏頭稍顯疑惑的望向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越千辰看了她一眼,溫和的笑着,旋即解釋道:「春華島方位偏南,自然是同南境多有商貿往來,我看着就頗有相似。」說着,他毫不忌諱,自然而然的感慨起來,「自從大夜亡國後,大梁入主南境,這幾年以來,南境諸城多有同化於北的趨勢,說起來,如今的孽龍以南,倒是不及這海外彈丸之地更有故國的影子了。」

    她安靜的望着他,眼裏有晦暗不明的情緒。

    沒等她收回神來,他的目光在經由某一處時,微微一亮,偏頭笑意盈盈的看了她一眼,指着前頭一方茶肆道:「不過說書攤子,倒都是一樣的。」

    說罷,便拉着她直往茶肆中去。

    好不容易尋了個位子坐下,要了兩盞清茶,她一走心於說書先生的話,當下便無奈的低嘆了一句,「冤家路窄啊」

    越千辰正聽着說書人講着已故的逐明大將軍苑烈過關斬將,大殺四方的故事,聞聽她這一句話,有意無意的便問了一句:「什麼冤家?」

    伊祁箬輕笑一聲,聲音又壓低了許多,道:「就是苑家啊!」

    這回,她說罷,越千辰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手中茶盞一頓,他轉過頭去,玩味的看着她,道:「苑烈是你殺的?」

    聲音之低,只消耳力極好的練家子,方能聽個大概。

    「溫孤訣殺的,」她微掀遮面,小心的飲了口茶,口中的話卻很是自然,「我讓的。」

    越千辰忽就有些無語。

    忖度了片刻,他無奈的搖頭輕笑,「真是果然名不虛傳啊!樹敵都樹到海外來了,箬箬,你就沒想過,照你這樣發展下去,若是有朝一日生出棲逸隱生之心,那這天下之大,又哪裏能做你的容身之地?」

    她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以我從未敢有此心啊。」

    他垂眸一笑。

    片刻後,想到什麼,他疑惑的問道:「不過,我記得苑烈死在梁明之會後,既然兩國已然議和聯姻,你在那個時候殺他不是徒冒風險麼?」

    伊祁箬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挑眉,道:「若是我做每件事,你都能猜到原因,那我還能睡個好覺麼?」

    越千辰微微一怔,兩人對視片刻,不期而淺笑開來,兩副眉眼,卻是一樣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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