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電話,離關門還有不到三十分鐘。
楚靈秀趁着宿管阿姨沒有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雨比剛才下得更大了一點。
楚靈秀跑得太匆忙,沒有帶傘。但這時候也不敢再回宿舍去拿,更不好意思叫宿友幫忙送出來。
她儘量躲在能避雨的地方,反覆地想呂晉楠為什麼突然這麼着急要找她。
明明才剛見過面?
到這時,楚靈秀才悲傷地發現,原來自己對呂晉楠一點都不解。
她只知道他是個優秀強大的男人,可是她融入不了他的工作,他的生活,包括他的內心。
王珊她們說的都是對的。
那麼優秀的呂先生,憑什麼把她娶回家了?
她現在甚至想到一個可怕的理由——
也許是因為她乖,又懂事,呂晉楠都快四十歲了沒娶老婆,呂叔呂嬸催婚又催得緊,他沒得選,乾脆就選她了。
否則,真的沒辦法解釋,呂晉楠怎麼突然就跟她領證了,甚至連身份證戶口本這些東西都要另外找人補送過來。
楚靈秀一通胡思亂想。
下着雨氣溫又低,她卻毫不知覺。
只是想着那些有的沒的,心裏一片悲涼。
呂晉楠開得快,不到半小時就趕到了學校。遠遠看到楚靈秀站在學校大門口外面,小小的一隻,因為冷而縮着脖子。
他快速下車,上前拉過她的手。
「這麼冰,怎麼不穿厚點的衣服?」
「我忘記了。」楚靈秀小聲道:「我聽你的語氣很着急,我也跟着着急。」
所以手忙腳亂跑出來。
呂晉楠讓她上了車,調高暖氣,又握着她的雙手,心疼道:「我不是說半小時後原到嗎?你在這裏等多久了?」
「沒有多久。」楚靈秀直接問:「呂晉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呂晉楠沒有馬上回答,垂眸看着她。
好一會兒,才問:「秀秀,前天你跟着我回到京海後,為什麼哭?」
「你看錯了。」楚靈秀心虛地避開他視線,「我只是還沒習慣和你一起睡,睡不着。」
「你是不是看到這個了?」
呂晉楠見她不肯正面回應,乾脆把照片拿出來,「我把明月的照片夾在書本里,你不高興,是不是?」
楚靈秀沒想到竟然被發現了,心頭一跳,突然有些慌張。
她本來就配不上呂晉楠,現在她卑劣的心思被發現,他會不會就不想要她了?
呂晉楠又問:「你昨天想去我的工作室,是怕我忘不掉陸明月,還是怕我跟她單獨相處,會處出什麼感情來?」
「沒有,我相信你們的!」楚靈秀都快哭了,她拉着呂晉楠的衣袖,表情緊張。
「呂晉楠,我沒有不高興,我也不是嫉妒。我知道明月姐姐是個有原則的好女人,我去工作室,不是為了監視你們」
她太慌了,甚至都不能好好思考問題,說話也顛三倒四沒有條理。
「呂晉楠你相信我,我一點都沒有嫉妒明月姐姐,我就是想跟着你。」
呂晉楠看她眼圈發紅,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別緊張,我不生氣。」
楚靈秀此時整個腦袋都是一片空白。
從呂晉楠拿出照片那一刻起,她第一個念頭是,自己要完蛋了!
那是藏在呂晉楠心頭的白月光,她領證之前明明都知道,領了證後才來斤斤計較,怎麼看都是得寸進尺。
呂晉楠會不會討厭她,厭惡她,然後跟她離婚?
她越想越害怕,急切地拉着呂晉楠的手,小聲道:「你別不要我,我會改的。我都沒有辭職去你工作室那裏了。呂晉楠,你原諒我好不好?」
呂晉楠把楚靈秀抱進懷裏。
親了親她的額頭,又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
「我怎麼會不要你?是誰給你這樣的錯覺?」
楚靈秀被他抱着,鼻息間都是他好聞的氣息,整個人才慢慢回了魂。
她問得膽怯:「我長得只是有點漂亮,我身材也不好,我學歷又沒有明月姐姐高,也沒有她能幹。可是你那麼厲害,我沒有一點配得上你。我惹你不高興,你不要我也很正常的」
呂晉楠愣住。
他的小姑娘怎麼會有這麼卑微的想法?
「你怎麼會這樣想?」
楚靈秀難過地應:「可這是事實啊。」
「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是事實。」呂晉楠把她從懷裏拉出來,看着她的眼睛說:「我已經是個36歲的中年老男人,身上抖一抖,除了滄桑,就只剩下疲倦。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楚靈秀剛要反駁說你一點都不老。
呂晉楠繼續說:「我以前不喜歡你,是因為不敢。你年紀太小,不懂事。可我懂,我什麼都見識過,明白不能用錢和成功來竊取你的青春,所以必須和你保持距離。但是你很勇敢,不管我退到什麼位置,你都會勇敢地追過來。」
「那天晚上你喝了酒,要在我面前脫掉衣服,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楚靈秀有些不好意思,臉都在發燙:「想什麼?」
「我在想,這麼真誠這麼勇敢的姑娘,如果不能把你娶回家,等你真的要嫁給別的男人,我會後悔莫及。」
楚靈秀是第一次聽到呂晉楠說他自己的心裏話,沒想到在呂晉楠心裏,她那麼好。
一時間有些害羞,低着頭不敢看他。
「秀秀,是我配不上你。你只是出身不好,但你積極努力,別的同學晚上追劇逛街談戀愛時,你卻能腳踏實地地去打夜工。你從不抱怨命運,你身上有很多人都沒有的溫暖和恬靜。」
「你沒有厲害的天賦,但你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卻做好每一件事,過好每一天。你很棒。」
楚靈秀徹底愣住。
從小到大,她聽得最多的話就是——
「你是個女孩,讀再多書又有什麼用,反正將來都是潑出去的水。別讀了,回家割豬草,還能多餵幾頭豬給你弟弟攢些老婆本。」
「你那點成績就夠考個好大學而已,出來又能幹什麼?就憑你那隻知道死讀書的腦袋,最多當個文員,拼個十年八年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大學向年的學費賺回來。」
「沒有好的腦子,就別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這是第一次,她聽到有人這麼毫不吝嗇地表揚她。
而且這個人,還是她最喜歡的男人。
呂晉楠把照片放在楚靈秀手裏。
「留着照片是我不對,交給你來處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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