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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黛兮原本平和的神色頓時一僵,隨即低下頭來。
這是一個她始終藏在心裏,不敢去輕易觸碰的敏感點。
自己的父親究竟有着怎樣的野心,她當然是知道的,甚至自己都曾經為父親做了不少事。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心裏已經漸漸被眼前這個傢伙填滿了,對於父親的野心竟然一度忘記了。
是真的忘了,還是不敢想?
林止陌笑道:「我只是說可能,或許不是他呢?」
這句話是真的,因為最近接連發生的這些事中,林止陌真的沒有發現寧嵩的舉止行為有任何不妥,甚至在自己要調動京營之時他還主動提醒自己。
寧黛兮低着頭,良久不語。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自己的男人,幫誰都不對,況且她什麼都幫不了。
再說那是造反,只會有兩種結果,要麼成功,那就是林止陌會死,要麼失敗,死的就是父親和弟弟,還有寧家滿門。
一時間寧黛兮的心中亂如絮麻,不知所措,雙手絞着衣角,甚至有種想要一死了之的衝動。
就在這時耳邊再次響起了林止陌的聲音,只是這次沒有了笑意。
「當然,若真的是你父親,那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寧黛兮的腰間一松,那是林止陌的手拿開了,接着他再次起身,揚長而去。
當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耳邊時,寧黛兮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一顆一顆,晶瑩剔透。
寧府,書房。
寧白匆匆而來,眉宇間滿是喜色,一把推開了書房的門,才踏進一隻腳,就見書桌後的寧嵩頭也不抬地說道:「喜怒不形於色,你怎的總是記不住?」
「呃是,孩兒錯了。」
寧白的喜色僵了一下,急忙強行隱去,整了整衣襟規規矩矩走到書桌前,低聲道,「父親,一切就緒,那位也已做好萬全準備。」
寧嵩還是看着手中的一本書,並不抬頭,淡淡說道:「世間從未有什麼是萬全的,別太過自信。」
「是,可孩兒還是想不出有什麼是沒有做到的。」寧白終究又沒忍住臉上的得意,說道,「還有三日,還有三日便能一切見分曉了,父親這麼多年的隱忍和努力都將得到回報。」
見寧嵩沒理他,寧白繼續說道:「眼下京中空虛,那昏君自己作死,將虎賁衛都調了出去,還以為咱們不知道,貢院那邊孩兒也安排好了,就等六月初六,一鼓作氣給他個熱鬧瞧瞧,另外」
寧嵩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可以出去了。」
寧白還待再說,可是看到寧嵩那淡漠的眼神之後終究還是慫了,乖乖行了一禮後退了出去。
書房內,寧嵩看着重新關上的房門,輕嘆了一聲。
他出身世家,自幼被譽為神童,成年後更一步步登上了天梯,入內閣,掌朝權,曾幾何時連一人之下都已不夠形容他。
可惜,那個廢物皇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竟然突兀的崛起,重新搶回了一切,可是自己不擔心,因為一切已經在這麼多年裏漸漸準備就緒,只等一個合適的契機。
現在契機已經到了,千秋大業即將在手中實現,然而自己卻偏偏攤上這麼個兒子。
寧白從小讀書讀得不少,也能為自己做不少事了,只是距離自己期盼的樣子還差得太多。
自己所具備的老謀深算沉穩堅忍,他是一點都沒有。
這般模樣連繼承寧家都怕多有不足,更不用說將來繼承這個天下,這片江山。
以前自己總覺得那個昏君是個十足的廢物,自己兒子比他強了太多,可是現在看來自己似乎是走了眼,白兒若是有那昏君一半的能耐,自己又何必如此愁苦?
「唉」
最終所有心思都化為了一聲輕嘆。
六月初四,今日的大武報上沒有什麼特別的新聞,宣德府的三千輕騎被刻意地隱藏了,沒有絲毫消息泄露。
看起來最近的大武天下一派歌舞昇平,犀角洲上的幾艘花船夜夜笙歌,赴京趕考的學子們白天討論着學問,偶爾罵一罵朝廷,到了晚間攜手放縱一回,點上幾個俏麗嫵媚的姑娘喝個花酒。
百姓們也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同,日子還是照常地過,柴米油鹽,平平淡淡。
只有朝堂之中才能感覺到那種風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文淵閣中甚至連談話都會不自覺的將聲調壓低,直到一封急報送入,所有人的神情終於略微鬆了一松。
太平道教主洪羲稱帝方只三日,播州城破,一眾參加大祭的土司盡皆被擒,洪羲被斷一臂後逃脫,不知去向,太平道至此徹底覆滅。
為禍天下這麼多年的太平道終於沒了,妖道洪羲雖然未能伏法,但是據報斷了一臂,便是殘了,就算還能苟活於世,也再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西南一隅自此算是徹底平定。
於是一番對於林止陌的吹捧被掀了起來,起因不是別的,正是他的一連串對策與計謀,讓大軍以最小的代價平定了西南。
勇毅候盧一方坐鎮西南,看似大軍壓境,可誰能想到他只是一個豎在那裏吸引敵人注意的靶子。
衛國公幼子鄧元被發配辛崎縣,以紈絝之姿引土人偷城,結果卻是個請君入甕之計,不費一兵一卒拿下。
就連群臣在這之前都一直暗中討論着,甚至有人痛罵陛下不顧百姓生死,讓鄧元這等禍害去邊關胡來,簡直昏庸之極。
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昏庸,而是神來之筆,陛下看似寵愛淑妃不顧天下,卻輕輕巧巧借了這個由頭步了一招妙棋。
另外就是陛下對於地形的利用以及各種神妙武器的組合,軍報中稱神兵天降,鬼頭峰頂的鏽衣堂百人飛身入城,至今仍在西南被傳為神跡。
當所有人都在熱烈且興奮的討論之時,寧嵩始終安靜的坐在一邊處理着公文,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波動,心中卻暗暗鬆了口氣。
神機營還在南磻,馮王姬景俢和他的五千精騎還在西南,勇毅候暫時安撫西南土人也不能回來,成事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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