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蛋兒陷入沉默。
長久的沉默。
用後世的網絡用語,他這個時候感覺自己的cpu徹底被干燒了。
他手裏握着一個小扳手,正準備擰自行車的氣密芯,卻停在半截,像是被點了穴道。
約莫幾十秒後,他才想明白。
卻一時間不知咋說。
余秋堂說的辦法,確實是個好辦法,不但可以解決分地問題,還能順便為以後的自留地承包做好鋪墊。
想想也是。
自留地如果好田,到時候肯定大家搶着要私人承包,那給誰,不給誰,都是很難抉擇的事,搞不好又要鬧騰。
如果是山腳下那片地呢,可就好辦多了。
以他的想像,大概沒有人願意承包,誰也不會主動做這種虧本買賣。
什麼是隊上的自留地呢,就是村里當初分配地的時候,會留一些備用地,用作隊上臨時用地。
後期這種地基本都是被村民們私人承包,每年向隊上繳錢就行。
算是給隊上一點點小小的活動用地。
要不然,隊上一點錢都沒,想做啥事都做不成。
余秋堂的想法,說給余蛋兒一部分,卻還有一部分沒有說明。
他說換地,說將自留地挪到山腳下更容易掌控,反正是自留地,留在哪裏都無所謂,至少不用怕村民鬧騰。
但其實,他有兩個自己的謀劃在後面。
其一,如果余蛋兒真將自留地全部挪到山腳下,那大概率是永遠租不出去,這已是歷史驗證過的事。
其二呢,余蛋兒只想到分地的事,卻腦子短路,忘記村上給生產隊留自留地的本意,是為讓隊上有點活動經費。
好吧,如果挪到山腳下,分地是好分了,但沒人承包啊。
那隊上以後就沒有經費,那片地就成了死地。
如果說這分別是二三層,那余秋堂真正的想法更為深遠。
他準備先通過余蛋兒將這片地徹底閒置下來,最後以非常便宜的價格承包,然後這一大片地就屬於他所有。
到時候,他可能會發展一個頗具規模的養殖基地。
山上打獵,也就是三五年的事。
這邊很多動物都在80年代末期被列入保護動物,而在列入之前,其實已經有相關的管控。
只靠打獵,吃棗藥丸。
必須前期就未雨綢繆,開始就先打獵,積攢到一定資源,就開始養殖,種植經濟作物或者藥材,當然也可以發展一些基於大山的小產業。
你要發展產業,就必須用到土地。
不能等到後面要發展,才想着土地的事。
要知道,幾十年國家的變化,其實就是一個土地財政的變革。
土地只能越來越值錢。
越是提前準備,不僅地便宜,而且還好拿。
這才是重生者,最大的便利之處,知道時代之大潮滾滾向哪裏,然後提前順應潮流。
「你覺得我建議咋樣,是不是替你着想呢,我可是聽說好幾個隊人家都分配完了,下個月村民大會上,你若還是沒把分地的事情搞定,到時候怕是要被點名批評吧。
搞不好,被樹立成反面典型,這隊長我估計你也就當到頭了,是不?」
余蛋兒將手裏的扳手放到地上,在旁邊臉盆洗着手上的油漬,邊洗邊問:「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但我想問問你,你為什麼放着好好的地不要,偏要想着去置換成不好的地?」
「這個嘛不說行不行?」
余蛋兒搖頭,「這是正經事,我必須知道原因。」
「其實嘛」余秋堂面露無奈,「也不怕伱笑話,我們家裏那點事,你是知道的,現在我和我爹算是鬧僵了,如果地還攪合在一起,彼此都不舒服。
也不瞞你說,我不僅想把地兌到那邊,而且我還要在那邊申請莊基地,我的鐵定心要住在那邊,不和太多人打交道。」
余秋堂說原因的時候,無論是表情和態度,都顯得非常真誠,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而他們家裏的破事,其實余蛋兒也都清楚。
好像是這麼個理。
這個動機還算正常。
想到這裏,他皺着眉頭想了想,「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是個法子,但具體能不能落實,主要還看村委咋說。
我只是個生產隊長,可沒權利安排這種事。
好吧。
你這事我記住了,等抽空和我和村長透透氣,問問他的想法,若是村長沒有意見,那就再通過村委」
「沒必要搞的這麼麻煩吧。」
余秋堂已經喝完罐頭瓶子裏的糖汁,嘴張得大大的,將罐頭瓶子倒過來,拍着瓶底,將罐頭慢慢砸進嘴裏。
「這又不你說沒必要就沒必要,村裏有村裏的規矩,所有人都要按規矩辦事。
你想我給開個後門」
「不不,你說錯了,隊長。「
「?」
「首先這不是開後門,這事情本來就很合理,你找不到分地的辦法,我幫你找到,這是件好事。
其次呢,即使就按你說的開後門,那也不是給我看後門,而是給你。
我即使沒有拿到那邊的地,我依然有我的耕地不會少,該有的莊基地,誰也少不了,是不是?
但是你呢,我看你最近這活速度進展的有些不盡如人意啊,我不知道若你還繼續這樣,會不會就像現在地里的螞蚱呢?」
「余秋堂!」
余蛋兒站起身,聽到余秋堂這樣說話,他曾經壓制心底的氣憤再次的冒出來,「你也不看看這是啥地方,你這是求我的態度嘛?
你以為這是你們家地炕院啊,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告訴你,你的事」
「別急着下結論。」
余秋堂揶揄笑笑,突然說道:「喂,隊長,這天越來越冷,還不定哪天落霜呢,一旦地凍了,那我們的水渠今年還能挖出來嘛?」
「啊,你說這個做什麼?」
余蛋兒臉色變得蒼白,下意識看了下他們的東屋,他老婆就在那個屋子。
「你問我啊,我在問你呢,你收了大家的錢,按理說該行動了,那這一天天推下去,要推到猴年馬月啊。
對了,我好像聽人傳言,說我們大夥湊的錢,被你拿去打了麻將」
「別聽他們胡說,都是亂嚼碎嘴,錢在我這裏好好的,一分都不會少」
「都不會少?」
余秋堂敏銳抓住話里的漏洞,「什麼叫都不會少,好像是一種保證啊,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其實你也擔心會少?
或者,根本就是已經少了,你只是不知道咋告訴隊裏的人。」
「咋可能,你別胡說,這與你有什麼關係,你們家出錢的是得金叔,又不是你,你分家之前,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說三道四。」
「哦哦,好像是我有些不知輕重,抱歉,抱歉。」
余秋堂忽然開始道起歉。
余蛋兒看他這樣,緊繃的心這才稍微舒緩點,可心剛落下嗓子眼,就忽然聽到余秋堂淡淡的又問了句:「隊長,我剛才在外面聽到你們說什麼錢給了小舅子」
「余秋堂!!「
余蛋兒簡直要崩潰了,這一張一弛,最是讓他難受。
他直接幾步走到余秋堂面前,看着他臉,「咋的,你一個半大小子,大半夜闖到我們家,還管起我們家事了?」
「不不,就是隨便聊聊嘛,大家都是鄰居彼此關心點沒啥大不了。
真的。
我真的不想關心你們家的事,我只是想將地換過去,拜託你幫我搞定這個事。
至於其他的,我真沒想過關心。
那你看,如果我的想法你理解的話,那你晚上睡覺時,躺在炕上多想想,孰輕孰重。
你放心啊。
我這個人嘴風很牢,我下去肯定不會傳修水渠的錢不翼而飛的事。
保證不說給隊上那些大嘴巴。
也絕對不會去村里反應這個情況,我還是很尊重你的隊長的嘛。」
說着,余秋堂將早已吃空的罐頭瓶放到地上,站起身象徵性拍拍身上的塵土,對余蛋兒最後咧嘴一笑。
「這天眼看着要冷了啊,我原本還想着趁地還沒完全凍之前挖好地基,還不知能否趕上,要是趕不上啊,我的心情整個冬季都不會樂活。
哈哈。
我告訴你,這天冷了,人的心情容易波動,就連山里那些畜生也開始躁動,這不,前兩天我去山裏搞東西,就碰到一頭成年的狗熊,你猜怎麼着?」
余秋堂忽然拍拍余蛋兒的肩膀。
「啊~!」
余秋堂只是輕輕一拍,但余蛋兒卻像是出點似的,直接快速閃開,直接蹦到門台上。
「被我三槍打死了,皮剝掉,四肢包括熊掌單獨割下來高價賣,對是,還有熊的鼻子,吃起來格外香,所以鼻子照例我是要單獨割的」
余蛋兒怔怔地盯着余秋堂。
不懂面前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輕鄰居,為什麼能笑着說出這麼冷血的話。
之前隊上人都傳言這個傢伙是慫包,膽小鬼,是沒啥出息的人。
如今再看。
真的笑話。
這個傢伙,笑起來人畜無害,能這樣這樣面不改色,說出冷冰冰的話,證明他內心深處更為冷酷。
獵熊他是沒見過,但前段時間獵殺野豬,卻是很多人都看到過,很多人還買了他賣的野豬肉呢。
很新鮮,上面血還沒完全乾。
很顯然,就是他和七隊那個峰子一起打回來的東西。
這次說獵殺了熊,估計也是真的。
那說明,他很會用槍,若是把它得罪,萬一像那天提着他出去的時候那般衝動,晚上摸黑過來,一槍打爆他的腦袋咋辦。
這很難說不是嘛。
「走嘍,等你的消息。」
一直等余秋堂拉開大門出去,余蛋兒才覺得周圍空氣又開始流通。
他狠狠地一拳頭砸在牆上。
泥糊的牆受不了如此重擊,牆面上的泥土碎屑和麥草嘩啦啦朝下掉。
而這時,東面廈子裏那個四五歲的小姑娘,手裏拿着半塊糕點露出腦袋,確信院子裏沒有陌生人,搖搖晃晃跑到的余蛋兒面前,高舉着雞蛋糕,「爹,吃蛋糕。」
「吃」
余蛋兒剛先說吃個屁,老子哪有心情吃什麼雞蛋糕,再說這雞蛋糕是那傢伙拿來的,才不會吃呢。
可低頭,面前是最小的女兒,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小臉肥嘟嘟的,他的火氣實在發不出來,只好接過蛋糕胡亂填進嘴裏,快速而機械的嚼着。
「甜不?」
「甜。」
「嗯,甜的要死。」
小姑娘的用舌頭挨個舔着手指,高興地又跑回廈子。
唉。
余蛋兒無奈搖頭。
這乾的叫什麼事啊,這個臭婆娘,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就離不開她那個娘家。
自己幾個孩子,一個雞蛋糕都捨不得給買,給娘家送錢,一送就是大幾百。
以前送就算了,這次還直接拿了收上的公費。
好吧。
現在錢沒了,他只能動用原本準備秋種的預備金。
可這樣的話,那秋種又咋辦呢?
他在余秋堂剛才坐過的馬紮上坐下來,回想着剛才余秋堂的話,其實嚴格來說,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能解決所有人的困境。
現在他還是隊長,那公費被用的事還能遮掩,若是因為分地的事,他的隊長別下掉。
肯定要立刻上繳所有公款。
那就完蛋了。
自己身敗名裂都是小事,若是補不上來,說不定還要有牢獄之災。
算了吧。
明天去找村長試試,村長應該也要考慮到三隊的實際情況,靠山必定有這樣的麻煩。
也不能一刀切吧。
從余蛋兒家走出門的余秋堂,閒庭勝步,緩緩地踩着月色走在村道上。
他絲毫不擔心餘蛋兒不答應。
因為對方沒有選擇。
這些村幹部,每個人一旦上去,就輕易不敢下來。
否則別看屁大的權利,也得罪過很多人。
直接下來,那秋後算賬的人一堆呢。
當然,即使分地順暢,其實余蛋兒也不一定就會被搞掉,而那個挪用的錢也就幾百塊,不是完全湊不齊。
但如果這些事情全部放在一起。
余蛋兒心裏防線就會一點點擊穿,即使他能想通徹底崩盤只是可能性,卻不願意,也不敢嘗試。
更是划不來。
只要稍微動點腦子,就能想通這件事余秋堂在他這裏辦不成,也可以找村長。
依然有成功的可能性。
到頭來,他完全是卡的一種沒有意義的堅持。
那又何必呢。
咻~
一陣涼風出來,余秋堂打個冷顫,他突然發現他也開始揣摩人心。
無奈苦笑。
找余蛋兒的事,轉眼就過去三天。
暫時沒有什麼回應。
說來也奇怪,若是不關心餘蛋兒的事,那便注意不到他。
現在想着那小子啥時候能搞定地的事,就到處都能看到。
不想理睬都不行。
估計余蛋兒也這麼想。
他現在看余秋堂的眼神不再輕蔑或者痛恨,而是有種忌憚。
這個年輕人,從那夜的表現來看,非池中之物。
是個狠人。
余蛋兒倒是聽秦腔里唱過王莽的故事。
說王莽這個人啊,以前沒實力的時候,那是禮賢下士,待人如沐春風,好的不得了。
可有朝一日翻身站起來,就立刻變得張牙舞爪,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讓人大跌眼鏡。
不知是因為後面境遇的變化而變了心智呢,還是原本就是個詭譎的小人。
余秋堂也是如此。
半年前看他,是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沒出息,臉上都是懦弱和愚蠢的神情。
現在再看,完全不同。
就是一顰一笑,都仿佛是充滿陰謀,讓他一個成年人都不寒而慄。
好傢夥,想不到這小小的生產三隊,還有這麼個厲害人物。
他這個做隊長的,以前還真是眼拙了。
對了。
因為和陳美娣娘家有那麼點搭着的親戚關係,一起還說是幫幫她的忙,現在看起來純屬自找沒趣,也幸虧當時沒有發生啥大事。
要不然啊。
現在都沒有迴旋的餘地。
真讓人揪心。
今日,兩人在路上又相遇了,余秋堂扛着個鐵鍬,身後跟着個小丫頭,是他的侄女。
「蛋兒哥,忙着呢?」
蛋兒哥?
余蛋兒嘴角抽搐,他何德何能,承受這樣的問候,以前不都直呼余蛋兒嘛。
越是客氣,他就越不舒服。
忙笑着回應,「去地里除除草,準備回茬些麥子,地里的草太高了,不整整一翻地全被埋了,又會跟着長出來。」
「確實是,你說這地也是,長莊稼就不好好長,又是要上糞,又是要施化肥,還要有墒,可這草吧,什麼都沒有,長的一個比一個茂盛。」
余秋堂笑着說。
「是啊,是啊。」
「那最近有見過村長嘛?」
「啊還沒顧得上。」
「不急不急。」
余秋堂笑笑,揉揉小雲的腦袋,「那你忙,我們先走了。」
「哦哦。」
余蛋兒好不容易等到余秋堂擦肩而過,一顆心這才算放下來。
「哦,對咯,蛋兒哥,我記得你丈母娘家好像是小王村吧?」
「是啊,就是那邊,離我們這裏不遠。」
「哦,沒事沒事,你忙。」
余秋堂再不說什麼,這回徹底走遠了。
余蛋兒回過神來,突然眉頭深皺,「小王村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提到小王村呢。
丈母娘
難道他想說小舅子結婚的事,結婚結婚彩禮?!!」
原來是說這個。
余蛋兒這下明白余秋堂的深意,頓時身體一陣冰涼。
看似笑嘻嘻的說出這樣冰冷的話。
這還是個年輕人吧。
這是在提醒我,要加快速度,不然那種事都兜不住了。
余蛋兒看看前方,咬咬牙轉身向回走。
還是抓緊搞掉這事。
繼續這麼耽擱下去,遲早把自己緊張出病。
「叔,你剛才對隊長那麼親熱幹嘛?」余小雲背上背着個小筐子,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學校,她要跟着余秋堂去搞豆腐柴葉。
最近這些日子,第一批的豆腐柴樹葉已經烘乾,余秋堂想將葉子取下來,使密封的蛇皮袋子封存,余小偉在家裏繼續補洗功課,小雲有閒工夫,便帶着來玩玩。
聽她這樣說,余秋堂立刻明白她有點不高興。
前段日子,就是余蛋兒帶着文書劉祥那個狗日的,一起來冤枉了她和哥哥,心裏可氣着呢。
孩子對大人的氣,往往是最持久的。
成年人之間的怒火,往往來的快,消失的也快。
都知道是為了各自生活,彼此都會想着關鍵時刻退後一步,留下一些迴旋的餘地。
事情做絕,看似卡住別人未來,其實往往也斷送自己生路。
尤其是後世的人,戾氣多重啊。
路邊一言不合,輕微一個擦碰,對方後備箱裏可能就抽出一把刀子。
鄰裏間為垃圾放在門口沒有及時清理,也能怒火貫心,直接滅掉對方滿門。
尤其是涉及到有錢和沒錢人對抗,那就更是很難預料,有些有錢人還沉浸老子有錢就是爺的思維意識,豈不知,社會壓力早讓一些窮人一無所有,他們暫存的就是一腔怒氣。
你惹我,反正我就是爛命一條。
我拼死你,我也不吃虧。
所以啊,與人為善為最好,同時也要保護好自己,這是余秋堂告訴孩子們,也經常自省的話。
他們都是普通人。
在社會上就是一個螺絲釘,脆弱的不值一提,說是每個人都平等。
但真正平等的只有死亡。
可小孩不同。
他們會本着對人最原始的好惡來定位,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的話,就會非常討厭。
你讓我不開心,我管你是誰,會會憎惡你。
哪怕你其實人挺好的。
同樣,即使你不是啥好玩意,可你就是對我好,那你也是我心中的大好人。
余蛋兒,就是余小雲意識里的大惡人。
她不可能忘記當初哥哥被冤枉,抽的滿身傷痕的事。
爺爺打哥哥,那是因為爺爺可以管教哥哥。
可余蛋兒害得爺爺打哥哥,那就是罪不可赦,王八蛋一個。
「我和他不親熱。」
余秋堂如何能不理解一個九歲小朋友的心思,耐心和她溝通。
「那你們有說有笑,我咋看都很熱情。」
「那是你只看到表面,」余秋堂的笑容很溫暖,讓秋月微顯冷瑟的氣溫都忽然變暖很多,「知道什麼是表面嘛?」
「知道,」余小雲點點頭,但想了想,又搖搖頭,「但是不明白。」
「這很簡單,」余秋堂解開自己的衣服外襟,指着裏面的舊衣服說,「你看看,如果我不解開外面的衣服,是不是看不到裏面打着補丁這件爛衣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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