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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黃昏。
周元滿頭大汗,急匆匆走出別院,來到院外的正廳內,端起一杯冷茶就狂喝了幾口,才慢慢把心態穩下來。
看到這一幕的李玉婠不禁捂嘴笑了起來,她緩步走到周元身邊,輕笑道:「讓我猜猜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有個叫戴思的姑娘,讓你汗流浹背了?」
周元抬起頭來,瞪眼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李玉婠坐了他的身旁,笑道:「你是不是對戴思有什麼誤解?一個單親家庭出身的孩子,一個從小跟着母親漂泊四方的姑娘,她可能單純嗎?」
「可洛迪雅是貴族小姐,戴思可不是。」
周元嘆了口氣,道:「她偽裝得真是好,此前說話都要臉紅,像是個害羞的小女孩,但剛才的一番話真是把我驚到了。」
李玉婠道:「現在覺得燙手了嗎?似乎戴思比她母親更難對付,對不對?」
周元苦笑道:「這不是難不難對付的事,而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敢付出一切,這就意味着…她要的東西會比可洛迪雅更多。」
「但我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在她給我下迷魂藥的時候,我就直接跑了,因為我知道再繼續說下去,她就要提條件了。」
李玉婠輕輕捏了捏周元的肩膀,道:「你啊,可別總以為世界上就你一個聰明人,這一路走來,有多艱難你又不是不知道,對待戴思也要更慎重才是。」
說到這裏,她微微頓了頓,眯眼道:「你猜猜戴思和誰關係最好?」
周元疑惑道:「什麼意思?」
李玉婠道:「凝月妹妹、洛阮芷和曲靈大小姐,她們和戴思在這裏待了這麼久了,誰和戴思關係最好?」
「你一定會想到凝月,因為阮芷太內向,曲靈又總是在外面辦事,而凝月很溫柔、很懂得關心人。」
周元道:「難道不是嗎?」
李玉婠輕笑道:「我問過這裏的管家,和戴思走得最近的,是曲靈呢。」
周元心中微微一驚。
李玉婠道:「凝月雖好,卻只能給人關懷。曲靈不一樣,她可是要做生意的,將來要做海貿的,戴思很清楚誰可以真正幫到她。」
「這個丫頭,將來的成就恐怕會遠高於可洛迪雅。」
周元陷入了沉思。
而李玉婠則是笑道:「不耽誤你時間了,我來找你可不是要給你說這個,而是…那個醜男人來找你了,在書房等你好一會兒了。」
周元愣了一下,才想起聖母姐姐說的是關陸。
唉,關陸人家還是有點小帥的,雖然臉有點圓,但也不能總這樣稱呼人家。
毫無疑問,是小影把這稱呼傳出去的。
周元搖着頭進了書房,便看到關陸哆哆嗦嗦在啃着滿頭,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他看到周元,連忙站了起來,抹了抹嘴巴,道:「大人,滃洲之戰,可歌可泣啊!」
周元瞥了他一眼,道:「什麼情況,餓得啃饅頭了都,沒吃飯?」
關陸道:「一整天沒吃了,這兩天跑了好幾個地方,實在沒空去下館子,就這兩個饅頭,還是剛才後廚給我拿過來的。」
相比於三年前,關陸瘦了很多,完全是飽經風霜的模樣了,只是精氣神卻比從前更好。
在周元看來,關陸是真正的智者和執行者,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面臨着非常艱巨的任務和極度嚴苛的考驗,但總能在黑暗之中苦苦堅持,並完成自己應該完成的事。
沒有讚譽,沒有封賞,沒有百姓的尊重,但他為了所謂的理想,幾乎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燃燒了進去。
所以在很大程度上,關陸和周元不像是主僕,更像是…同志。
「東番島傳來消息了,真是難得。」
關陸繼續啃着饅頭,然後說道:「依舊是飛鴿傳書,這是第二隻鴿子了,之後可能不會再有渠道傳消息過來了。」
他把小小的信紙遞了過去,皺巴巴的,上面還有污漬,也不知道是什麼油墨寫成,已經有些花了。
這可以看出,二師姐在東番島處境十分艱苦。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七二二,島民起義,死傷無數,荷蘭人加快修建堡壘城池。」
這短短的一句話,也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思,冒着多大的風險,才傳到周元的手上。
信息也躍然而出:七月二十二,東番島發生了島民起義事件,荷蘭人採取了殘酷鎮壓,並為了之後的戰爭,開始修建堡壘城池。
在這裏面,二師姐想要體現的東西很多。
起義,說明荷蘭人對東番島同胞的剝削令人髮指,那裏的人已經完全無法忍受了。
修建堡壘城池,則說明荷蘭人對這一場戰爭的勝負,也沒有任何把握,打算做持久鬥爭。
「很慘,基於以前的情報,我們基本上可以得知荷蘭人在東番島的政策。」
關陸把這些情報熟記於心,沉聲道:「在賦稅方面,就足夠把百姓壓死了。」
「牧師和官員倒還好,只需要繳納人頭稅,但普通的百姓,比如熱蘭遮城的城民,需要承擔人頭稅、鳥魚稅、關稅、房地買賣稅、磚稅、石灰稅,各種執照稅,多得數不清。」
「而這些還只是直接稅,還有各種五花八門的間接稅,百姓基本上要不停地幹活,把所有的一切交出去,才能勉強苟活。」
「說到底,成了牛羊一般的資源,幫荷蘭人幹事,不然就是死。」
他吃完飯,抹了抹嘴巴,喝了一口茶,才常常舒了口氣,道:「其實這三十多年來,東番島的反抗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只是荷蘭人手段殘酷,一直沒成功罷了。」
「這些外邦蠻夷,在島內宣傳他們的教派和信仰,逼迫所有人信奉,還故意挑起部落與部落、種族與種族之間的矛盾,逼得所有人走投無路,只能安心當他們的豬狗。」
「大人,我們要拿下東番島,只是第一步,要怎麼治理東番島,才是決定他們命運的關鍵啊。」
周元點了點頭,道:「一衣帶水,同宗同源,我們怎麼治理大陸,就怎麼治理東番島。」
關陸道:「荷蘭人搞教義,搞了三十多年,很多人都已經真正信了,尤其是一些最近三十年出生的年輕人。」
周元微微眯眼,沉聲道:「那希望他們懂點事,我們不介意用心去幫助他們,讓他們走上正路。」
「但若是有執迷不悟的…那鮮血會告訴他們,上帝是假的。」
關陸道:「大人想好辦法了沒有?神雀這邊需不需要有特殊的配合?」
周元笑道:「你正好提醒到我了,嗯,楚非凡的傷應該好了,去把他喊到福州府來。」
關陸疑惑道:「他?他能有什麼用?」
「他擅於游泳。」
周元正色道:「我想讓他游到東番島去,幫我聯繫到葉青櫻。」
關陸倒吸了一口涼氣,從香州游到濠鏡,那很近。但要從福州府游到東番島…那怕是要了老命了。
「他的傷的確已經痊癒了,而且就在福州府。」
「他怕再游濠鏡,就來這邊了…」
周元眼睛一亮,忍不住道:「非凡哥真是太懂我了,快快把他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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