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的神色微凜,做了這麼多年的暗衛,他當然能看得出來那個小廝身上的氣息不簡單。
太平穩了。
楚成在王府可是被委以重任的。
來了這麼幾天,哪一個下人看到不是戰戰兢兢的?
現在這個,表現得未免太過平靜了。
雖然是一直低着頭,看起來似乎是很畏懼,可是實際上,他的氣息一直是平穩的。
楚成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古硯。
古硯聞言,略一思索之後,就帶他去見了王妃。
霍瑤光聽完他的話,大概也就明白了。
「你的感覺應該是沒有錯的。這樣,你讓人在外面盯着些,若是他回來,告訴我一聲,我去找他。」
「是,王妃。」
霍瑤光想到了幾年前,霍譽離開的時候,身邊的一個小廝,也是跟着一起不見的。
不,應該說,是在霍譽失蹤之後的第二天,失蹤的。
那個小廝叫什麼來着?
霍瑤光一時想不起來,便將小環叫了進來。
「小姐,奴婢想起來了,叫青書。」
霍瑤光微微點頭,「那就是了。極有可能是這個人。」
霍譽再回來的時候,霍瑤光正好就帶着小環出現在了前院兒。
「給長姐請安。」
霍譽十分規矩地行了個禮,看起來就是一個極其規矩的書生。
「出去了?」
「是,去了盧府,先前母親給了一些銀兩,我便備了一些薄禮送過去了。」
「嗯,對方對你有救命之恩,理當重謝。」
霍瑤光知道他現在口中的母親,指的是宋氏。
哪怕是過繼到了二房,可是霍譽仍然無比改變自己這種尷尬的身世。
特別是面對武寧侯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廢物。
而且還是那種連提一提都覺得是侮辱了自己嘴巴的廢物!
自己的親娘,算計了武寧侯,明明不是他的兒子,竟然還妄圖去奪取人家的侯爺之位。
簡直就是太不要臉了!
當年自己不止一次地埋怨武寧侯的偏心,等到最後結果揭曉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竟然不是他的兒子。
可笑,自己竟然還一直以為是武寧侯對不起他在先。
曾經怨天尤人,自以為自己要努力爭取一切的他,現在想想,實在是可笑。
如果可以,他真的是再也不想見到霍家的人了。
「盧威也不算是外人,只是你最近不是想要讀書嗎?儘量還是靜一些才好,少出門,多讀書。」
「是,長姐。」
霍瑤光一臉欣慰地點點頭,不着痕跡地看了他身後的小廝一眼。
「你是哪個院子裏伺候的?」
霍譽連忙道,「長姐,他是跟我一起進府的。當時我身受重傷,就是他一直照顧我。正巧他又識得幾個字,所以,我便將他帶在身邊了。」
這話,乍一聽,沒毛病。
霍瑤光笑道,「這怎麼行?既然是盧家的人,你怎麼好還帶走人家的家丁了?盧老闆雖然嘴上不說,可是你這樣的做法,實在是不像一個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霍譽一愣,「長姐?」
「行了,你先下去吧。至於他,留在這裏吧。正好,我答應了盧夫人要幫她選一些花樣子的。算着時間,盧夫人應該一會兒就到了。」
霍譽懵了。
這是想直接就把人留下了?
有心要再爭取一下,察覺到身後的人給他使了個眼色,便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霍瑤光當然沒想着立馬就試探一下這個小廝,不過,現在再細看,這個人,跟當初的青書,長地可不一樣。
模樣不同,不代表就不是同一個人。
畢竟,易容術這玩意兒,還是有的。
「行了,你先到門外候着吧。一會兒盧夫人會過來,等她走的時候,你再跟她一起回去。」
「回殿下,小的沒有賣身給盧家。只是給盧家當短工的。既然霍公子這裏一切都好了,那小的就想着先回家了。」
「哦?你不是盧家的人?」
「回殿下,小的也只是跟着盧大人出門兒,並沒有賣身給盧家。」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來旺。」
一般的百姓家裏,如果有了兒子,都會叫個旺呀財的,就是為了圖個吉利,盼着兒子將來能發大財,家裏日子能好過些。
「既然是這樣,那你先回去吧,問問霍譽的意思,你再走也不遲。」
「是,殿下。」
來旺倒是一臉輕鬆地走了。
有了霍瑤光這番話,基本上,他就可以留下來了。
霍瑤光直接把楚成叫了過來,「盯着這個來旺,這個人真不簡單。另外,你去一趟盧府,讓盧威將這個來旺的所有事情都跟你說一說,再看看他的戶籍。」
「是,殿下。」
楚成和霍瑤光的懷疑還真是對了。
這個來旺是在半年前到的盧府。
只不過,他因為沒有賣身,稍有些拳腳功夫,所以,就臨時被盧威給聘用了。
上次去關外,也是他在一旁跟着了。
不過,因為是擔當了一個保鏢的角色,所以,很多內情,他是接觸不到的。
應該是如此,所以才會有了之後霍譽的出現。
「殿下,來旺的戶籍查過了。沒有問題,可是我們的人去了一趟上面所寫的村子,見到了來旺的爹娘,他們說兒子在三年前走失了,一直不曾回來過。」
「三年前?」
「是。當時正好鬧災,所以這一家人也就沒有報官,而且還私心想着哪天兒子自己就回來了。所以,對外只說是來旺跟着一個遠房親戚去外面闖蕩去了。」
「人呢?」
「那對兒夫妻已經接來了。他們家裏還有一個兒子,那個兒子也已經娶妻生子了。不過,當時我拿畫像給他們看了,他們說那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還說,在來旺的左胳膊上,有一塊兒青色的胎記。」
霍瑤光點點頭,「那就去查查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是,殿下。」
想要查看來旺的胳膊,並不難。
王府里,這種下人,都是共用一個澡堂子的。
事實上,有些富貴人家,下人們洗澡都是在自己的屋子裏,弄一盆水將就一下的。
而靜王府還有準備專門的澡堂子給下人用,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來旺來王府的時間不長,也去過兩次澡堂子。
這天又被院子裏的管事給指派了不少搬搬抬抬的活兒,身上出了不少汗。
來旺脫了上衣的那瞬間,就有幾雙眼睛看了過來。
也就是來旺剛剛下了澡池子的功夫,就有人將看到的稟報給楚成了。
這個來旺的身上並沒有發現青色的胎記,那裏光滑一片,沒有傷,也沒有疤。
所以,可以肯定,這個來旺是假的。
戶籍是真的,可是人是假的。
霍瑤光看到這樣的結果,也是微微搖頭。
這就是沒有照片的後果呀。
沒辦法,現在就這條件。
「先把人盯住,別太緊,讓他有自由出入王府的機會,看看在暗中跟他接觸的,到底是什麼人。」
「是,殿下。」
一連幾天,來旺都不曾出門,看起來倒是規矩。
霍瑤光也不急,心知他是想要拿到一些有價值的消息,才會去會他的主子的。
眨眨眼,計上心來。
霍譽帶着來旺到了王府的書房外,心底是有些雀躍的。
完沒想到,王爺竟然還會想着召見他。
畢竟,他的身分,委實有些丟臉。
身後的來旺抬了抬眸,再不着痕跡地左右看了兩眼,發現這裏的守衛還真是森嚴。
莫說是他這樣的了,就是再來幾個,恐怕也別想混進去。
兩人等了差不多有一刻鐘,楚成出來了。
「霍公子,王爺有請。」
「多謝楚大人了。」
霍譽現在倒是格外地低調了。
興許是知道了自己是個什麼身分,說話行事,都格外地謹慎了。
霍譽進去的那麼一瞬間的功夫,聽王爺說了一句,「這件事情,儘快去通知高寒,務必要保密,動作要快。」
「是,王爺。」
等到霍譽兩條腿都邁進來,屋子裏就靜下來了。
很顯然,有些話,是要避諱的。
「草民給王爺請安。」
霍譽可不敢掉以輕心,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
楚陽看了他一眼有,動作優雅地端起茶盞來,「起來吧。」
「謝王爺。」
他可以叫霍瑤光長姐,可是卻不敢稱這位王爺為姐夫。
為什麼?
心虛唄!
「本王聽說了你被救之事,找你過來,也是想問問你,是在何是何地,被何人所傷。」
霍譽低着頭,將早先想好的說辭說了一遍。
「嗯,那些人可有什麼明顯的特徵?」
霍譽搖了搖頭,「那些人找到我,逼迫我去靜王府投奔長姐,我不肯,後來就跑了。哪成想,後來還是又被他們給追上了。再之後,便是讓我套取那些消息了。」
楚陽微微點頭,眉心微擰,看樣子,倒是真信了霍譽的話。
「赫赫?那些人真這麼說的?」
「是。說是靜王府有赫赫的消息,讓我一定要打聽清楚了。」
楚陽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表情有些狐疑,「靜王府從來不曾有赫赫人出入呀。這話問得倒是奇了。再者說了,就算是有赫赫的消息,本王可是皇室親王,自然是當第一時間上稟皇上的,怎麼會人打這些主意?」
「這個,草民也不知道。」霍譽表現地很拘謹。
楚陽這戲,演地也是相當逼真。
「這件事情,怕是不太好辦。這樣吧,本王已經派人去京城了。只怕還要再等上幾天。若是有了皇上的旨意,或者是能打探到一些赫赫的消息,到時候再藉由你的手來傳遞出去。到時,將那些人抓住,也便斷絕後患了。」
「是,王爺。」
「行了,你下去吧。」
「是,草民告退。」
從書房裏出來,霍譽將王爺跟自己的一番對話又說了一遍。
「你說,王爺是不是壓根兒就不知道赫赫山的事情?我看他的樣子,不似作假。而且,咱們進府這麼久了,也的確是從來不曾聽說過赫赫山的事情呀。」
來旺的嘴角一撇,「未必。」
「嗯?」
「公子,小心為上。實在不行,我就先在一些下人的身上打探一下,若是能打聽到,自然是最好。若是打聽不到,也只當是先探風了。」
霍譽沒有阻止他。
因為是光明正大住進來的,所以,兩人自然也是有着自由出入靜王府的權利的。
而這天,霍譽帶着來旺出門之後不久,便分開了。
事實上,霍譽並不知道來旺要找的人是誰。
在這個神秘的組織里,霍譽就像是一個門外漢,或者是一個剛剛進入了皇宮的最外面的一道圍牆的新人一樣,裏面是什麼樣的,他壓根兒就沒有資格知道,更沒有資格去接觸。
而他身邊的這個來旺,級別也只是比他高上那麼一點點而已。
霍譽知道,這個組織很是嚴密。
這一次的計劃,也是上面都安排好了的。
故意讓霍譽透露出一部分消息出來,就是為了取得霍瑤光和楚陽的信任。
當然,霍譽自以為,現在他已經得到了那對夫妻的信任。
可是他的主子,顯然不這樣認為。
霍譽不是一個真正有頭腦的人,不然,也不會走到了這一步。
如果當初他足夠聰明,就應該好好地留在侯府,好歹,念在他是霍家子嗣的份兒上,不會讓他在外面顛沛流離的。
霍譽自己找了一個地方喝茶,說是喝茶,其實就是在這裏靜靜地等着來旺回來。
明着,二人之間,他是主,來旺是仆。
可是實際上,許多事情,他都要聽從來旺的指揮。
以前,也沒有覺得什麼不舒坦的。
畢竟,當初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
可是現在,住進了靜王府之後,他才發現,其實,自己可以有比現在更好的生活。
他也沒有想到,霍瑤光和霍良城,誰也沒有對二房動手。
甚至,二房的長子,竟然還借了霍流雲的勢,從而被外放為縣令了。
如果當初他也沒有離開呢?
霍譽的手指倏地收緊。
不,他不一樣。
他是梁氏的兒子!
是霍良城這輩子最恨的女人,沒有之一!
不僅如此,他還是梁氏和自己的小叔子通姦的產物。
只要自己在侯府一天,就等於是提醒着霍良城,梁氏給他戴了多久的綠帽子。
所以,在那種情況下,一有人提出來要帶他走,逃離這個令他覺得恥辱,覺得骯髒的家時,他義無反顧地跟着走了。
可是現在,一晃幾年過去,他再不是當年的那個青蔥少年了。
他長大了,他也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是非觀。
他知道有些事情,原本就怪不得旁人。
比如說梁氏的死。
比如說霍良安的腿斷了。
凡此種種,只能說,這是他們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可是想通了,又能怎麼樣呢?
霍譽苦笑了一聲。
當初選擇了跟着青書走,不就是因為自己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聰明最有能力的人嗎?
不就是覺得自己離開了武寧侯府,那只會是武寧侯府的損失嗎?
那麼現在,又為什麼有了那麼一絲後悔了?
霍譽閉上眼,手背上的青筋爆起。
當初年少,太過輕狂。
以為這個世界對他不公,以為他是天生的大材。
所以,才會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開。
他以為,他會用實力來證明,他有多強,他有多厲害。
可是事實呢?
現實總是讓人難以面對的。
臉被打地太疼了。
這幾年裏,他不再是一個文弱書生了。
他也學了功夫,雖然不是很好,可是至少,不再是一個純粹的文人。
反倒是書,都被他扔在了一旁,沒有再讀過。
因為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了那份精力。
當然,也沒有了那份曾經寧靜的心情。
既然已經深陷泥潭了,那就沉淪吧。
左右也是不可能再洗乾淨了。
就這樣吧。
小半個時辰之後,來旺找過來了。
兩人又歇了片刻,這才一起回了靜王府。
霍譽完不擔心來旺會被人盯住。
因為他們並沒有一直在一起。
他只是吩咐來旺去幫他買一些文房四寶了,自己有些累了,所以在茶樓里歇腳。
多麼坦蕩又合適的理由?
楚成將調查到的結果,第一時間報到了楚陽那裏。
原因無他,只因來旺去找的人,竟然是現在在郡尉府里當差的宋立!
楚陽的眸子半眯,好一會兒,才捻動了一下手指,「就是當初在刺史府的後院兒里碎嘴的那個宋立?」
楚成愣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古硯,那會兒他還沒來呢,所以不知道。
古硯點點頭,「的確是他。不過,當時他是在幫王爺說話,一直堅信王爺與王妃夫妻情深,所以,您只是賞了他幾鞭子,之後不久,反倒是還升了他一級。」
楚陽呵了一聲,舌頭頂在了後牙槽上,心情可以說是相當地不爽了。
「敢情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了!」
古硯的嘴角一抽,「王爺,當時的情形,您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他可有接觸過郡尉府的機密?」
「沒有。真正的機密,也就只有那麼幾個人知道。他的級別還不夠。另外,高寒在這一方面,一直防備地比較嚴。」頓了頓,古硯又有些不確定了,「不過,如果他真的是另有目的的,那麼不排除他會不會用到其它的法子來套取消息。」
楚陽點點頭,「通知高寒一聲,小心一些。還有,郡尉府的一切照常,千萬不能有任何的變動。就當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是,王爺。」
楚陽看向楚成,「這次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如果不是你眼利,咱們還挖不出一條藏地這麼深的毒蛇來。找幾個輕功好的暗衛過來,盯住這個宋立。」
「是,王爺。」
霍瑤光是在當天晚上,才知道了這件事情的。
對於那個宋立,霍瑤光還是有些印象的。
除了那次他和別人的八卦之外,之後還見過他幾次。
而且,印象中,那個宋立就是一個文人。
想不到,竟然也是別人安插過來的眼線。
看來,這一次的事情,不能大意,必須要一查到底了。
此時,霍瑤光也是無比慶幸。
幸好是現在發現了。
若是兩個月後他們啟程出發了,怎麼辦?
到時候,只怕這裏會亂成一鍋粥了。
更重要的是,到時候,他們不在王府的消息傳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打這裏的主意了。
霍瑤光的手指輕點了兩下,「你覺得,霍譽改邪歸正的可能性有多大?」
楚陽一愣,隨後一聲輕嗤,「對這種人,我從來不報希望。我勸你也別想了。」
霍瑤光的眼神有些失落,「好歹也算是霍家人。再說了,我爹都沒打算再去計較這些,你跟着這麼生氣做什麼?」
「霍譽這樣的人,不是省油的燈。我勸你,還是別抱幻想了。」
霍瑤光嘆了口氣,「也罷,機會我給他一次,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選擇了。」
楚陽挑眉,「要不要跟霍良安知會一聲?」話落,霍瑤光的臉色頓時變得好看了起來,她怎麼把人家的親爹給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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