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花瓶從玫瑰手中摔落,與地面碰撞發出清脆聲響,眨眼之間,陶瓷花瓶表面裂紋遍佈,炸開拳頭大小的缺口,潮濕的土壤從缺口中湧出。
「林原?」
玫瑰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自己的心跳為什麼那麼快,好像對林原天然帶上一種恐懼。
她先是不確定地叫了聲,臉上才逐漸漫上一層冷意。
「你犯了那麼大的錯,k都不願殺你嗎?」
林原心裏驚詫一瞬,手上的裁決槍比變化的想法更快,等她思考為什麼玫瑰會說出「k會殺林原」這種話時,子彈早已出膛,砰砰砰的槍聲接連響起。
子彈刺破空氣,以勢不可擋的姿態向玫瑰衝過去。
玫瑰腳下,花瓶當中的嫩綠幼苗瘋了一樣生長,滋生的翠綠藤蔓像屏障一樣支開,擋下所有子彈。
在裁決子彈的影響下,中彈的藤蔓迅速失去生機衰敗下去。
裁決的主人雖然不是審判庭的故人了,但淪落到第一戮命人手中的裁決槍,除了原本的重傷克制外,又從林原那裏獲得仿佛要摧毀一切的,無與倫比的威力。
——對萬物生效。
花瓶里的藤蔓凋亡,玫瑰眼中划過一絲痛惜,她垂下手,勾了勾手指。
一瞬間,黃金大廳四處的花瓶表面都出現了裂痕,嬌艷欲滴的花朵茁壯生長。
而林原好像早有預感一般,裁決槍口一縷火焰燃燒。
早在準備要對付花匠的時候,林原就整理出對方的花粉具有精神控制作用,不管是改變人的思維,還是遮擋精神類特性的監視,花粉都能起作用。
現在黃金大廳儼然一副要成為花海的趨勢,一旦花海盛開,鋪天蓋地的致幻粉末就會朝林原撲面而來。
啪嗒——
彈殼掉落在地,一顆燃燒彈襲向大廳穹頂的吊燈,灼熱的火焰似乎要融化人的眼球。
中央的圓月燈泡破碎,邊緣的星星燈泡里忽然竄起紫色的火焰。
下一刻,吊燈支架斷裂,裝滿紫火的星星落向黃金大廳的四面八方,也落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上。
被紫火沾染的花骨朵掙扎兩下,就淹沒在火海里。
本該成為花海的大廳,此刻卻作為一片熊熊火海燃燒。
火焰飛快掠奪空中的氧氣,在高溫炙烤下,花瓶里的任何植物都不可能生根發芽。
玫瑰左手捂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右手像魔術師那樣拿出一疊卡牌,指尖一揚,輕薄的卡牌飛散出去。
已經培育好的植物形成卡牌後,落地即紮根,植物會以完全體的形態出現,無懼火海侵擾。
她的一切戰鬥手段都圍繞特性「種花家」展開,如果周圍場景沒有適宜植物生長的條件,那麼玫瑰戰鬥就會非常被動。
她必須先用卡牌生成一片植物圈!
林原望着滿天散落的卡牌,唇角冷笑,她掌心驀然出現一枚金幣。
【道具:伊娃的靈魂金幣】
【品質:橙色】
【作用:使用金幣,您將獲得一個忠誠的下屬,強力的打手】
【身為玩家的同類並不可信,但身為怪物的她一定可信】
【備註:每場副本限用一次,若靈魂被擊碎,需要消耗高額代價贖回】
這次使用金幣,那下次林原想要再使用靈魂金幣,至少要間隔一個副本。
下次用是什麼時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原現在就要一個強力的遠程攻擊手輔助。
金幣飛到林原身前一米的位置懸空,旋轉一圈後,一個熟悉的幻影降落。
林原將裁決槍丟到伊娃手上,冷靜落下吩咐:
「擊碎那些卡片。」
伊娃拿過裁決,將槍口對準四處飛揚的卡牌。
卡牌擴散的速度極快,在空中快速移動翻飛,即便是專業的槍手,也很難命中。
但伊娃身為優秀的戰士,有林原的吩咐,顆顆子彈出膛,竟然例無虛發!
與此同時,林原召出飲血刀,踩着沒過膝蓋的紫火,朝玫瑰衝過去。
望着林原和幻影默契無間的配合,玫瑰眼底閃過一道暗光,指間兩張卡牌重疊在一起。
一張金色卡牌,一張藍色卡牌。
藍卡光芒大作,遮掩了金卡的光輝,除非將兩張卡牌拆開,不然根本看不到一點金卡的痕跡。
伊娃作為戰士的直覺讓她快速瞄準了藍卡,但擊碎藍卡的瞬間,金卡在這份衝擊力下猛然墜向地面。
植物卡牌接觸到地面的瞬間,黃金大廳的氣氛驟然變化。
深綠色的荊棘騰帶着一股沉甸甸的死氣,宛如巨蟒一樣攀爬。
漆黑的尖刺毫無規則遍佈在荊棘藤上,毒液從刺間溢出,不斷冒起的「滋滋」聲似乎在說。
——看,你和你的朋友遲早會成為漆黑膿液的一部分。
玫瑰臉上綻開笑容,她一直是個愛笑的小女孩。
除了姐姐離開那段日子,她從來都那麼開心,只要有一朵花盛放,玫瑰的心就不會枯萎。
成為戮命人以來,她一共培育成功過兩張金卡,一張金魚草是接觸到惡人書後的規則產物,一張則是她自己的本命花。
——荊棘玫瑰。
荊棘代表腐朽,玫瑰代表治癒。
如此浪漫的事物在她手下綻放風采,玫瑰引以為豪。
腳底的地面鬆動,荊棘藤破土而出,交織成一個籠子籠罩林原,藤與藤間的距離猛然收近。
林原眼疾手快將飲血變成一把短刀投擲出去。
玫瑰本體是個小女孩,小女孩的身軀限制她無法做出快速的應對。
飲血深深陷進玫瑰的眼窩,然而她好像感覺不到痛一樣,輕輕摘下了紅帽子,朝林原的方向鞠了一躬。
「謝謝你給我的一刀,以後再也沒人有這個機會了。」
「自我成為戮命人以來,你是我最值得尊敬的一個對手。」
甜美的聲音落下,荊棘藤上忽然綻開無數玫瑰花朵。
玫瑰的眼睛迅速生長,很快,新生的血肉就將飲血刀擠了出去。
同時,圍困林原的荊棘囚牢猛然收緊,仿佛要將中心的人活活刺死。
當初殺死審判庭朋友的兇器再次出現,林原輕輕闔了闔眸子,落在外面的飲血刀回到她手上。
她手執砍刀粗暴將荊棘囚牢撕裂開一個洞,荊棘藤生長迅速,卻比不過林原破壞的速度。
缺口越來越大,當玫瑰抬眼與籠子裏的林原對視的瞬間,一陣心悸與恐懼突然翻湧上來,來自靈魂的懼怕叫囂着。
——快遠離治療室!
怔愣的瞬間,荊棘囚牢被林原憑蠻力撕開一個大洞。
林原抬起右手,手掌開合之間,裁決槍出現在她的手裏。
砰!
最後一聲槍響。
熾烈燃燒的子彈旋轉着突進玫瑰的另一隻眼睛,透過眼眶,洞穿玫瑰的大腦。
這一發子彈顯然不想給玫瑰留任何活路。
這還不夠,林原念了一聲:
「進入審判空間。」
審判戮命人的東西,居然有一天會為戮命人而戰。
剎那之間,周圍環境天旋地轉。
林原看到一片空曠的天地,和高高聳立的黑色逆十字架。
玫瑰整個人被綁在逆十字架上,一隻眼睛空蕩蕩的,另一隻眼睛流着血淚。
底下是比人還高的柴火,只要點燃柴火,玫瑰就會在烈火炙烤中徹底死去,連靈魂都會被反覆鞭撻折磨,永遠不得解脫。
「點火。」
聲音落下,藍紫色火焰沖天而起。
玫瑰的聲音淹沒在火光中,林原沒有聽到任何恐懼的嘶吼,反而是放肆的笑聲。
玫瑰僅存的那隻眼球掉進火堆里了,應該再也看不見東西了。
她抬起腦袋,用空洞洞的眼窩對準林原。
血肉在高溫下融化,玫瑰聲嘶力竭道。
「heart,你活着又怎麼樣?」
活着。
有時真的是一個很玄妙的概念,假如一個人活到最後,永生不死,但世界上再也沒有事物可以引起她的情緒變化。
她在世間,又好像不在世間。
那這樣的人,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玫瑰繼續說道,發出的聲音宛如最惡毒的詛咒:
「我死了,會去陪我的姐姐,她一個人在冷冰冰的地獄一定很害怕。」
玫瑰的半邊臉化成焦炭,她想笑,卻只能咧開半邊嘴臉:
「林原,你死了,不會有任何人替你悲傷,你在地獄沒有可以依託的人,你會死得比所有人都要孤獨淒涼。」
林原的唇瓣微微顫動,好像真的被玫瑰打動了。
然而,下一秒,林原咧開笑容:
「我一直都在地獄啊。」
「如果有一天,我有了你那種羈絆,那一定不是我去奔赴那個死亡的人,而是」
林原緩緩說道,眼底蘊含着滔天邪氣:
「我要那個人來地獄陪我。」
火焰燃到最高,玫瑰的影子徹底湮滅。
逆十字架回歸原位,審判空間消散。
林原深呼吸一口氣,再次降臨黃金大廳。
大廳內一片狼藉,但遍地的黃金卻讓這一幕顯得沒那麼糟糕。
火海熄滅,剛剛怪異的想法讓林原心中感覺荒誕無比。
玫瑰身死,林原拿出審判庭的星塵儀,找到戮命島對應的坐標。
星塵儀在指尖輕輕轉動,揮灑的星塵將戮命島上發生的一切盡數掩蓋。
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除了在活人的記憶里有玫瑰,航海世界上,從來沒有玫瑰來過的證據。
林原正打算離開。
玫瑰臨死前的那番話,讓她總算認知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很早很早的時候,她的雙身份,在戮命聯盟代理人間,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是第一次對戮命人下手引發追查,還是光明正大帶着戮命標記在眾星城高級公會內穿行?
是死得蹊蹺又寂靜的代理人y,還是薛辰光死時的異樣?
或許更早,早到林原進入遊戲的一刻,她能拿兩枚徽章,從來不是遊戲的失誤,而是另有安排。
「假如是我,一定會先開出那一槍,再去找人。」
「我才是那個戮命人,那麼航海者徽章,又是為誰準備的?」
林原自言自語片刻,視線忽然被一個閃光的東西吸引。
循着紅色的微光望過去,一本厚重的惡人書靜靜躺在地面上。
惡人書的最後一頁被撕下來,對應的正是玫瑰轉交給林原的彩蛋獵物。
林原撿起惡人書,隨手翻了翻。
這是一份完整的惡人書,雖然距離k手上那本原本還差了一點,不過上面記載了獵物的詳細資料,已經比林原和其他戮命人手上的惡人書好很多了。
林原將惡人書翻到第一頁,一行行清雋的字跡映入眼帘。
【戮命人死亡不會影響比賽進程,競賽繼續進行】
【競賽一切規則由惡人書解釋,代理人和戮命人不得干涉】
林原閉上眼睛。
她的身份早就暴露,現在和戮命聯盟也算得上撕破臉皮的關係了。
競賽的最終獎勵是kill king稱號,如果林原這段時間不出現在戮命聯盟,而是專心狩獵積分,那麼按照規則,積分定榜結算那一天。
只要她是榜一,那麼全戮命聯盟趨之若鶩的稱號還是會歸她。
不管是代理人,還是其他戮命人,都只能捏着鼻子看着林原成為kill king,任何人都拿她沒辦法。
而那時候,林原卻可以輕易主宰旁人的生死。
「看來我得退隱一段時間了,從此江湖上不再流傳heart的傳說,但是會多一顆新星。」
林原忍不住笑。
「新星的名字叫林原。」
就說雙身份共走的路線沒問題吧,林原那時候只是單純想着,來都來了,不闖一闖豈不浪費。
沒想到她還真有在一方混不下去,要暫時只出現在另一方的時候。
她目前是豪門公會暗夜深海的一名普通隊員,天然比普通戮命人掌握更多信息,如果運作得當,林原對獵物的出行計劃會更有掌控。
或者,利用規則書和星塵儀,林原能無數次復刻當初雨夜三殺的戰績。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知道林原身份的k會不會狗急跳牆,將林原的身份捅出去,讓她徹底成為被排斥的邊緣人物。
「算了,管它將來怎麼走,當務之急都是要先拿到稱號。」
明確目標,林原頭也不回的離開黃金大廳,還特意回到深海公會,打算和豪門公會來個更親密的接觸。
沒想到,剛踏入公會大門,一道廣播通知響起。
「近期,針對幽月城冒險者的謀殺案頻發,經專業人士分析,戮命聯盟是殺戮線玩家的聚集地,聯盟代表人物狐狸「heart」更是囂張至極,開啟直播,將殘忍虐殺受害人的行徑公之於眾。」
「幽月管理層已經派人去眾星城尋求合作,同時,戮命人殘忍的舉動引起了上面的注意。」
「請各位冒險者稍安勿躁,不多時,烈陽城將會派大航海家來解決這一切麻煩。」
「讓我們等候——」
「大航海家錢博士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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