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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在諸位武林耆宿的眼神交火下,鍾良有點哭笑不得,他瞟了眼悠閒喝茶的老祖宗,再看身旁閉目入禪的九寸和尚,不由嘆了口氣。最後望向場中,鍾信正與那位成名已久的老嫗針鋒相對着,話里處處帶刺,似乎不逼得對方震怒就不肯罷休。
鍾良由衷佩服父親敢跟天玄境爭辯的膽色,此時話題的中心人物李忌並不在場,按理說他這個小輩也不該出面,不過鍾信特意把他叫了過來,像是為他繼任家主之位而提前做好準備,
「釋門所說的救世聖人我見過了,毛頭小子一個,還是個凡人,就算真有些前世淵源,難道他真能鎮壓惡龍?」,面對鍾信的胡攪蠻纏,老嫗不願跟這無禮小輩糾纏,轉而向九寸和尚質問道。
九寸沒有答話。
話頭還沒掉在地上,鍾信就接過話來,咄咄逼人道:「哪怕他擔不起如此重任,也用不着前輩來過問,橫豎都是一死,既然佛門願意普渡眾生,遑論成敗,我等道門自當鼎力相助,莫非楊家不願意出力?」
老嫗聞言面色冷峻起來,半眯着眼答道:「萬一費力不討好,白白耗費時間精力又當如何?我楊家總不能自斷一臂來陪你們兒戲吧?」
鍾信出着冷氣道:「那又如何?生死存亡之際,但凡有跡可循的門路都大可一試,此事絕非釋門一家之事,那小子雖然吞了一顆舍利子,卻還遠遠不夠,我會親自帶他去趟柳家,前輩只管取來先天木精。另外,我知道楊家不想沾染殺孽,比武之事將由鍾家操辦,楊柳兩家從旁協助就行,前輩若不放心,務必睜大眼睛好好看着,鍾某會將親生兒子送上戰場,你們怕死,那這道天譴我鍾家來抗就是!」
這番話字字鏗鏘,總算噎得老嫗答不上話了。
一聲不吭地看着他們事畢散場,鍾良憂心忡忡踱出會堂,聯想到父親此前的作為、散佈出去的消息、以及鍾家私下準備數百件法器,他心底大概有了准數,一時間有點戚戚然。
轉過門角,他跟鍾恭擦身而過,態度依舊冷如冰霜,鍾良回頭望了三弟的背影一眼,嘆氣更深,喃喃道:「大哥啊,你留給我的爛攤子,我得花多少年才能收拾完啊。」
······
小半年過去,楊家終於將那塊先天木精送到扶器城。
負責護送的是兩個地秘圓滿的楊氏族人,順帶着幾個出門遊歷的年輕後輩,一副遊山玩水的架勢,讓鍾信看了頗為糟心,先天木精好歹是楊家最貴重的寶物之一,生在一條天地同壽的常青藤上,總共就結了三塊,他還以為楊家老祖宗未必會親自押鏢,但兩位城主總得走一趟吧,看他們這樣子像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當初何必又緊咬不放,像割了他們的肉。
也可能是鍾信過於古板,沒看懂他們暗度陳倉防患於未然的計劃。
據領頭的人所說,兩位家主十分樂意三派結盟共渡難關,並且如何如何的憂心天下蒼生,怎樣怎樣的垂憐嘆息,吹捧得猶比立下三不朽的古人聖賢,鍾信也沒掃他的興,只問怎麼拖了半年才來,那領頭的就不言語了,鍾信料想他們一定是先送到了北海兩儀宗給戚靈絕過目,然後又送到了南盟天樞城給段淳賞玩,最後才送來扶器城,不然決計花不了半年工夫。
但這些話他保留在心裏,沒說出來為難這些小輩,因為他知道他們答不上來。
小心用絲綢包着那塊先天木精,鍾信獨自進入朝天大闕內部跟老祖宗會合,鍾鴉九從兒子手裏接過寶物,站在百層邊樓的頂層,這些樓宇全貼着巨鼎內壁,四面皆有,中間則是一覽無遺的空曠,且漆黑不見底。
此時四方樓台上,陸陸續續出現了數萬鍾家弟子,大多是旁系所出,有小部分是外姓弟子,地秘境佔了三分之一,他們整齊劃一端坐在長廊里,渾身散出點點火光,連同呼吸吐納都協調一致。
隨着器仙鍾鴉九將先天木精扔出,那抹綠光拖着尾巴落入朝天大闕底部,數萬鍾家弟子齊齊吐出一口熱氣,那口氣滾燙得快燃起火來,最後快消散在昏暗中綻放出星星點點的火花,火苗一閃而逝,隨之而來的是,數萬人的心跳呼吸合到了一起,一股熱烈且渾厚的氣息隨即疊盪開來。
緊接着,鍾鴉九將手極快的抬起,低喝道:「起!」
然後便能見到綠光再度飛起,漂浮在巨鼎中心位置後就不再移動,四萬鍾家門人也跟着他應和一聲,氣若長虹聲如迸雷,這次先天木精沒動,反倒一團龐大至極的火簇猛地噴出,頃刻間充滿巨鼎內部,又火山噴發般湧出朝天大闕,受到火焰烘烤的門人渾不在意,纏身的丹火連衣角袖擺都燒不掉。
遠處望去,朝天大闕頂部燃起勃勃火光,仿佛將底下的火山口移到了上面。與此同時,扶器城儼然成了蒸爐,無論屋內屋外皆是酷熱無比,所有住民陸續來到街上,屏息靜待器仙時隔千年的開爐大禮,近些年偶爾也有巨鼎發燙髮熱的時候,但那是鍾家門人小試牛刀的煉器,現在這全城譁然的陣仗,很顯然是出自器仙鍾鴉九的手筆。
枯葉落盡的湖心亭,涼風瑟瑟,秋天該是詩人的秋天,可惜鍾府里沒有這類多愁善感的讀書人。姬凌生猛然驚醒,並非被突如其來的灼熱悶醒,而是他心頭忽然響起一道聲音,他禪定數月,意識早游離於身軀之外,只仿若孤魂野鬼的遊蕩在湖畔附近。
睜眼後,他額角微微浸汗,視線落在湖面上,將醒未醒的時候他分明聽到了有人喚他名字,而且他也聽得出那是吳名的聲音,檢視體內後,姬凌生眉頭緊皺,莫非吳名當年沒死?寄居在了他的身體裏,或者是血靈氣的殘留魔障,趁他神識沉入的時候擾亂他的心智。
一道呼喚打斷了他的出神。
舉目望去,姬凌生瞥見小忌子跟一個秒齡女子共坐湖邊,那女子他沒見過,姿容姣好又輕盈活潑,不出所料應該是鍾家的客人。姬凌生起身往前踏出半步,轉瞬到了李忌面前,楊采芙微微詫異,縮地成寸她都尚未能熟練掌握,這個青年境界還沒她高,竟也能隨意施展。
楊采芙篤定姬凌生隱藏了修為,她好歹是跟着天玄境高人修行的,自尊心不容許有人輕易的勝過她,而且在鍾家住了小半年,她越發摸不清這座府邸的深淺,不說鍾讓修為境界傲視當今的年輕一代,就是他幾個哥哥也實力不俗,特別是有個姓帝的,本領大得出奇,同等境界裏堪稱無敵。
現在先天木精完好送達朝天大闕,她這次遊玩差不多該到頭了,臨走前她還有一個遺憾,就是沒跟鍾讓說上幾句話,那呆子成天到晚只會修煉,無論自己怎麼引起他的注意,他都熟視無睹。此時她尚且不相信這是情愫滋生的跡象,只覺得從小讓人捧在手心裏,追求她的青年俊彥能填滿兩座機關城之間的空地,突然有個同齡人對她不理不睬,她覺得稀罕有趣,但打心裏不認為這是喜歡。
滿腔愁絲無處寄託,楊采芙也因此跟李忌成了朋友,過幾天就要離開扶器城,她突然想留下來,最後是讓那個鐘呆子喜歡上自己,然後再將他狠狠拋棄,這樣才算痛快。
姬凌生沒注意楊采芙心頭閃過的種種念頭,朝她微笑致意後,向小忌子問到他閉關入定多久了,李忌撇撇嘴說半年,語氣中略有怨言,半年來三哥跟赫連姐弟統統閉關不出,剩下一個夋哥兒也不眠不休的往外跑,只留下他和不對付的九寸和尚大眼瞪小眼,實在苦悶。
鍾儉得知姬凌生破關,抱着酒罈子急忙來看,發現姬凌生仍是玄宮圓滿,那眼睛裏顯現出來的失望當場就拉彎了眉毛,兩眉簇在一起,失望地哼哼幾句,然後敞開胸懷叫兩兄弟去喝酒。
他也叫了楊采芙,不過態度出奇的平淡,楊采芙剛來的時候他確實有些非分之想,不過待他洞悉到楊采芙對五弟若有若無的情意,鍾儉雖然做事粗糙,心思卻很玲瓏,連忙收起所有妄想,想方設法撮合他們倆,因為阿讓的終身大事,是讓鍾家兩代人都憂心不已的事。
幾人剛坐入酒桌,帝夋聞着酒香味隨後趕到,隱居深宮的曹老前輩也適時的露頭,倚老賣老的過來討要酒水。
酒席上,李忌坦言將要與九寸和尚以及鍾家家主,共赴柳家秘境,他問兩位兄長要不要一起去,並說要是忙的話就不強求了,姬凌生洞察到少年眸中的期許神采,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此行順便探訪故人柳若兮,以及查探下柳家是否有起死回生之術。
帝夋則笑着搖頭,扶器城的天火地火令他愛不釋手,他似乎下定決心,不弄出個名堂來不肯罷休。曹朝突然插嘴,說他要跟着同行,着實讓眾人驚訝了一把。
李忌盯着夋哥兒風輕雲淡的神色,也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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