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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酒吧里來聽歌的人不多,看人的不少。舒二斜靠在沙發里,目光炙熱直白地盯着台上的人。
當年為了碰這小辣椒,腦門上還留了印,連帶着腦震盪,還只能咽下這口氣。前段時間聽聞顧家倒塌,舒二簡直拍手稱快。
顧寶的年紀早就過了他喜好的類型,如今故意找上顧寶,純粹只是報復心理。
倒也不想弄出人命,只打算叫人吃點苦頭。
看見顧寶的那刻,這心思就歇了不少。原因無他,這顧寶年紀漲了,臉依然像當年合他胃口。雖然他不經常碰年紀這麼大的,但看着顧寶的臉,舒二覺得自己硬的起來。
失魂落魄的顧少爺,家破人亡,到處求助,皆被趕了出去。
舒二掐着時機出現在顧寶面前,裝出副紳士模樣,嘴上哎呀嘆息,似同情極了顧家。
顧寶攥着手機,坐在街邊,疲憊茫然地望着他時,舒二意識到,這個人竟然敢把他給忘了。
他忍住怒意,三言兩語解釋當年那一遭。
顧寶憶了起來,面帶警惕地看着他。舒二打了個響指,他的保鏢們擁了上來,輕而易舉地將顧寶帶走。
舒二與人約在酒吧,正好帶這個小寶貝過去。也不用擔心這人不配合,舒二隻需笑眯眯提起顧正,再問湯玉美,顧寶就僵硬了身子,不甘不願地坐在車裏,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保鏢遞來一根香煙,舒二叼着,快意地吸了口,還能做什麼,痛打落水狗,趁人之危罷了。
他舒二最擅長做這種事,面上卻裝出偽善面孔:「顧小弟,我舒二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當年你在我腦上留下一道疤,你覺得我該怎麼還你?」
顧寶抿唇不語。
「但是,今日我不是來找你報仇,而是以德還怨來着。」舒二靠近了顧寶,語調曖昧:「你不是缺錢嗎,沒錢,你怎麼救你媽?沒關係,怎麼撈你爸?」
他精準地戳中了面前這顧少爺的軟肋,看這人眸中情緒千變萬化,最後一點點暗了下來。
顧寶說:「你到底想帶我去哪,這是綁架。」
舒二笑了,伸手攬過顧寶的肩,卻被人用力拍開。舒二摸着滾燙的手背,也不惱,他倒是想看着小少爺倔到什麼時候。
與舒二見面的是他的狐朋狗友,兩人就是一丘之貉,朋友看見舒二帶了個小美男過來,起了興趣,湊過來問:「哪弄來的美人。」
顧寶恨不得坐得離他們遠遠的,剛起身又被保鏢攔住,只能冷着臉留在沙發上。
舒二在朋友耳邊說了會話,朋友驚訝道:「那個顧家?」
舒明笑着點頭,朋友捶了下舒二的肩膀:「禽獸,玩夠了也給我嘗嘗唄,讓我試試看這種富家小少爺的滋味。」
兩個人在說什麼,顧寶聽不見,卻也猜得到。他很想離開,也害怕,可是舒二威脅他,他逃了,媽媽還在醫院。
回國後,他去醫院找了湯玉美,甚至不敢認那是他媽媽。上一次母親這麼憔悴,還是他回來解除婚約。
他出國不到一年,就和范嬌分手了。
有些感情能在遠距離維持,卻不一定能熬得過近距離相處。加上他們定有婚約,兩人相處起來總有壓力,沒法跟其他戀人一樣隨心所欲。
久而久之,是范嬌提出來,他們不合適,婚約也定得太倉促。
范嬌說,她可以跟父母提。畢竟當初顧寶是為了她才出國,現在她想分開,父母那邊,她能主動承擔。
顧寶到底沒讓范嬌自己承受,他主動跟兩家說不合適,提分手。說是自己想分開,范嬌是個好姑娘,他們不合適。
范家很生氣,認為他沒有擔當,欺負范嬌。當年顧寶回國處理這個事的時候,還挨了范嬌父親的打。
不止范嬌父親,連顧正都很生氣,也揍了他一頓。
竟然是平時嚴厲的湯玉美不忍心,抱着自己的兒子求顧正別打下去了。
范嬌在國外不知道這些事,她後來知道了以後,還來找過顧寶,在他面前哭了一會,竟然有點想複合。
顧寶頂着淤青未散的臉,很無奈地說了當初范嬌提分手時,同樣的話:「嬌嬌,你知道我們如果分手,就不可能再複合吧。」
與范嬌分手後,顧寶就專心讀書,沒有繼續戀愛。
旁人都以為他情傷未愈,顧寶自己都這麼以為的。
他挽留過范嬌,也沒被人以為的雲淡風輕,可惜范嬌心意已決。
他們都還年輕,或許能遇到更好的,又或者不會。
不等顧寶遇到更好的,他家就出事了。顧寶辦了休學,退了房子,買了機票回國。
顧正出事的突然,家裏盡數被查封,湯玉美眼看着顧正被人帶走,傷心欲絕地暈了過去。等顧寶來到醫院,才知道湯玉美竟然確診了胃癌。
渾身上下的錢,盡數繳了醫藥費。他打了個數個電話給國外的朋友,想要借錢。
顧寶從小到大都沒為錢的事情愁過,一朝家破,竟然品遍了世事百態。
他根本不堅強,出了湯玉美的病房,就哭個不停。這些日子,每晚都在偷偷哭,第二日還要頂着一張浮腫的臉,去找親戚借錢,去律師所,再回到醫院看湯玉美。
湯玉美沒比他好多少,仍是天天哭,捉着他的手,叫他去看看爸爸,說丈夫無辜,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
顧正無不無辜,顧寶已經聽律師分析過了。律師也暗示過,其實這種事情,還是能救一救,比如花錢通通關係,打點一番,他那有路子,就是得花點錢。
這路子到底能不能通,顧寶不知道,但他有沒有錢,他知道他沒有。
錢、錢,錢!
顧寶做夢都是錢。
范嬌不知從哪得知了這件事,只打了個越洋電話,問顧寶自己的銀行卡能不能用,有沒一同被凍結。
顧寶說沒有,范嬌掛了電話後,給顧寶轉了十萬塊。
顧寶看着那筆錢,沒辦法還回去,他急需錢,因此也沒矯情,微信上編輯了很長一段話給范嬌,這錢他一定會還,不管需要多久。
范嬌只回了兩個字,加油。
當年受過顧正恩惠的叔伯們,倒不至於說連門都不讓他進。但顧寶想借錢,萬把塊可以,幾十萬?不好意思,家裏最近生意不好,資金不夠周轉,又或錢都在妻子手裏,根本無法借。
一通太極下來,還留顧寶吃飯。
顧寶哪裏吃得下,剛出了那張叔叔的住宅,坐在馬路邊,顧寶翻着手機里的聯繫簿,想着還有誰能拜託時,他就被舒二抓住了。
舒二對他有什麼心思,顧寶沒有蠢到看不出來。
這人當年就敢動他,是個有恃無恐的。顧家還沒出事時,舒二都不怕,現在出事了,舒二更不在乎了,當街綁人這種事都做了,顧寶真不知道這人還怕什麼。
甚至連他媽媽的醫院都打聽清楚了,這是有備而來。
顧寶焦慮,害怕,緊張,憤怒,種種情緒絞着他的胃,殺着他的心。
他恨不得將面前的酒瓶砸在舒二頭上,還有他那個朋友,一起揍死。
可是他不敢,他要是出事了,湯玉美怎麼辦。丈夫進去了,兒子再入拘留所?
舒二倒酒給他,顧寶面無表情,不飲只問:「怎麼樣才能放我走?」
「你隨時都可以走啊?」舒二厚顏無恥地說,仿佛示意保鏢攔着的不是他一樣。
舒二拿過顧寶的手機,加上他的微信,然後轉了筆錢過去,再拋回顧寶懷裏。
顧寶看了眼屏幕,上面顯示轉賬兩千。
舒二再次遞酒給他,笑道:「寶貝兒,哥哥我算大方了吧,兩千一杯酒,你喝不喝?」
見顧寶不動,舒二冷下臉:「好好跟你說,你不聽是吧?」
顧寶劈手奪過了舒二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這酒之前沒拆封,他是看着舒二開的,應該沒下什麼下作的東西。
許是因為舒二現在覺得他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也不用藥了,逼着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被折辱。
一杯酒兩千,舒二一筆筆錢砸下去,看着顧寶一杯杯接着喝,很快臉就紅了,眉目濕潤,很有風情。
他心痒痒的,身旁的朋友起鬨道:「我給你五千,你上去給我唱首歌怎麼樣?」
顧寶染上醉意的眼望向那人,眼裏狠意一閃而過,朋友縮了縮脖子,又覺得自己太孬。有什麼好怕的,落水鳳凰不如雞,舒二都能把這顧少爺變成給錢就能喝的」顧少爺」了。
他的要求也不過份吧,不就是讓他上台唱個曲嗎?
酒吧音響一般,顧寶知道自己有點醉了,走路都不太穩。他從來酒量都不好,在台下時摔了一回,磕破了手肘。
狼狽爬起,坐在台邊,血順着他的手臂往下滴,手裏攥着麥克風。
他隨意地唱了首歌,心裏計算着警察到底什麼時候來。
被抓來的路上,他已經短訊報警。
舒二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還能在警察的面前把他帶走嗎?
手臂很痛,胃也疼,他聲音染上幾絲顫抖,卻強迫自己冷靜。
沒事的,顧寶,都這麼大個人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努力平緩着呼吸,直到他看見對面的長廊,有人大步走了進來,風衣翻飛,面容冷厲,目光梭巡了全場,終於定在他身上。
幾分陌生,更多熟悉,男人的輪廓在酒吧的光線下,隔着遙遙對視的距離,一點點清晰在他眼前。
是不可能,又可能的人。
裴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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