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毅不由得往旁邊挪了幾步,生怕別人覺得他跟李旭是一夥的。
好在「關關」響起的叫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只見兩對黑漆漆的鳥兒從不遠處游來,看到這來不及遁入水下的小草魚,連忙加快了趾蹼划水的速度。
很快,伴隨着迅疾如風的節奏,一隻鸕鶿先到一步,將頭一點,就叼住了一條小草魚,都不帶停頓的,就給吞吃入腹。
「媽媽,那隻大鳥吃魚好厲害哦!」遊客群體中的一個小男孩興奮地拍手,「我們也放點魚餵它們好不好?!」
媽媽:……
當然,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群眾:「喂,那邊放魚的,你的魚都被鸕鶿吃掉啦!」
正準備開始第二場的黃毛愣了下,然後很快反應過來:「水鳥吃魚果腹,這是天道循環,吃得妙啊!老哥老姐,你們的功德,又多積了一層啊!」
望着又鋪了一層的打賞特效,石毅只覺得大開眼界:「直播還能這麼玩?!」
將已經放生的草魚拋諸腦後,黃毛青年又故技重施,放生了一條大鯉魚。
這回倒不是老哥老姐為了積德行善了,而是一個大老闆特意點的金紅鯉魚,寓意「龍歸大海」。
許是這條金紅鯉魚生命力頑強些,摔進水中也沒有翻白。
正好兩隻鸕鶿離得遠,另兩隻鸕鶿為了爭一條草魚而打架,它尾巴一搖,就往深處游去。
一隻鸕鶿見了,一個猛子紮下去,也不知能否追得到這條美味。
黃毛青年又對着直播間,說了一溜兒的吉祥話,讓在場眾人不由得樂開了花。
石毅嘖嘖稱奇:「怪不得有這麼多人打賞!這小嘴兒巴巴的,可真甜!」
如果他們放生的,都是這類無害的物種,石毅是不準備管了,還要給他們直播間也點個關注。
可惜,當黃毛青年和另一個綠毛青年,合力舉起第三個放生物,然後由旁邊的眼影女青年解開膠袋後,石毅就不得不準備出面了。
這是個臉盆大小的烏龜,頭角崢嶸,身披棱甲,仿佛一隻穿上了裝甲的恐龍,看着就有種霸氣。
只是這大傢伙的四肢的趾甲,都被剪去,隱隱還滲着血絲,並和嘴巴一樣,被塑料綁紮帶牢牢束縛,看着雖嚇人,其實只能無能狂怒。
隨着它的掙扎,一股淡淡的麝香味,也隨之瀰漫開來。
而在它的龜殼上,還特別顯眼地用紅漆寫了三個大字:「朱智宇。」估摸着是誰的名字。
黃毛青年舉着大烏龜,向直播間解說:「朱奶奶您看好了,這可是生長百年的中華草龜,年久成鰲。」
「這一放生功德無量,保管您孫子這次高考,一定能獨佔鰲頭!」
在等來一波打賞後,旁邊另一個腮紅女青年伸過來一把剪刀,就要剪斷綁紮帶,還它自由。
「等一下!這個不能剪,更不能放!」石毅終於忍不住,出言打斷了這一場鬧劇。
一時間,全場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這位帥哥,你打斷我們幹什麼啊?」眼影女青年十分疑惑,「我們在幫朱奶奶祈福呢,可不能耽誤了時間。」
石毅指了指那隻臉盆大的烏龜:「你們剛剛管這個叫什麼?中華草龜,百年成鰲?」
黃毛青年很得意地點了點頭:「怎麼樣,厲害吧?我特意託了關係,才幫忙請來的!」
石毅見他們四個毫不心虛,不由得小了點聲:「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大傢伙並不是什麼百年成鰲,而是一隻鱷龜……」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綠毛青年揮手打斷,「我們入手前,可是特意諮詢了專家,這個就是百年的中華草龜!」
石毅一時間語塞,很想把那個「專家」揪出來問問:「古有指鹿為馬,您這是指鱷為草啊!」
但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
他乾脆利落地拿出手機,一搜百科,遞給腮紅女青年:「喏,你們自己看看,鱷龜,原產北美洲,跟中華草龜八竿子打不着……」
腮紅女青年將信將疑地接過手機,低頭看了眼百科圖片,又抬頭看一眼掙扎不休的「鰲」,神色越來越驚訝。
「釗哥,他說的,好像是真的啊!」她最終不得不承認。
被稱作釗哥的黃毛青年滿臉震驚:「不可能!陸教授怎麼可能會搞錯!」
但當照片擺到眼前時,他不得不承認:「怎麼會?陸教授也會認錯?」
好在,這四個青年男女雖然打扮有些非主流,行為也有些奇葩,秉性卻並不壞,見確實搞錯了,就把手裏的鱷龜放了下去。
石毅這才走上前去,蹲下身來,指着這隻大傢伙介紹道:「這個叫鱷龜,性情暴躁兇猛,是作為食用龜和觀賞龜,從北美洲引入的。」
「因為是外來物種,它在我國沒有天敵。水裏的魚蝦、蛙類、蛇類等,都在它的食譜上。」
「它一旦被放生,很容易對生態環境造成極大破壞,於2022年被列入了《重點管理外來入侵物種名錄》。」
石毅輕輕拍了拍鱷龜兇惡的頭,惹得它劇烈掙扎:「幸好你們還沒把它放下去,不然視頻作證,罰款都是輕的。」
黃毛青年釗哥愣了愣,一臉後怕:「兄弟,真是謝謝你了。不然我們就好心辦壞事了。」
綠毛青年則拉了拉他的衣袖:「釗哥,那這玩意兒我們怎麼處理啊?」
釗哥望向石毅,意思不言自明。
石毅想了想:「你們這個,是從哪裏買的,途徑正規不?」
釗哥連連點頭:「就在資清市水產批發市場,最外面的那個門面,花了我大五千呢!」
石毅嘴角抽了抽,問了他們的聯繫方式,又拿出手機打通了夏剛桂的電話。
「桂舅舅,有群眾舉報,資清市某水產市場出售假冒產品,騙取大額錢財……」
儘管夏剛桂只是縣漁政站的,管不到市里去,但體制是相通的,由他牽線,這事就好辦了。
在四人崇拜的眼神中,石毅拍了拍手,站起身來:「還有你們說的那個專家……」
釗哥舉起手:「這個我們會自己去查證的,如果有問題,會直接舉報。」
石毅點點頭,又將目光投向最後一隻膠袋。袋子仍在不停抖動,傳來嘈雜洪亮的「呱呱」聲。
他有些好奇:「你們這最後裝的,又是什麼啊?青蛙?癩蛤蟆?」
釗哥欲言又止:……
旁邊的眼影女青年已經將膠袋一把打開:「我們特意買的大蟾蜍,給其他幾位考生祈福的,寓意蟾宮折桂!」
石毅目光順着她的手指望去:「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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