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譚大小姐能為皇后娘娘分憂,是為社稷之福!」謝東籬拍了拍手,「來人,準備車馬,送譚大小姐進京。」
謝東籬雷厲風行,一點都不耽擱。
到傍晚時分他們離開譚家別苑的時候,譚大小姐已經坐上大車,在十名禁衛軍的護送下,往京城去了。
她拿着謝東籬的手書,餐風露宿、日夜兼程。
進京之後先去了沈大丞相府,然後被沈大丞相徑直帶到了帝後面前。
「陛下,皇后娘娘一片苦心孤詣,請您不要再推辭了。」沈大丞相說得老淚縱橫,差一點就跪地不起了。
元宏帝微微有些動容,抬手道:「愛卿平身。」又轉頭對皇后娘娘道:「梓童真是太為朕着想了!」
皇后窒了窒,沒想到陛下居然真的順水推舟笑納了……
她張了張嘴,想把這女子退回去,但是這念頭在腦海里轉了好幾圈,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
先不說她能不能當着沈大丞相的面,拒絕那女子入宮,就說那女子是她娘家親戚,拒絕的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雖然譚秋婉論輩份,是她的姨外甥女。
不過對於皇室來說,輩份算個鳥。
姑母、姨母和外甥女共侍一夫的情況一點都不少見。
而且謝東籬用的是她的名義送這女子進宮,她要是反駁,那是在天下人面前丟臉……
皇后的臉色變了變,頭一次發現自己被人架到高處,被逼得束手束腳,竟連一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將反對的話咽了下去,打起笑臉道:「真是太好了!本宮一直勸陛下要廣納內宮女子,陛下總是敷衍。如今可好了,總算是不負本宮的一片苦心。」
其實讓譚秋婉進宮也沒啥……
只是謝東籬這小子忒也滑頭,不僅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反而裝傻給她添堵!這口氣她實在咽不下去!
不給他點兒顏色瞧瞧,她就不是齊雪筠!
皇后的後槽牙都快咬斷了,才堪堪保持住臉上的微笑。
元宏帝見皇后咬牙切齒地允了,微微一笑。對沈大丞相道:「那就讓譚姑娘進宮吧。」
譚秋婉一進宮就被封為婉嬪,位居四妃之下。
然而東元國的皇宮裏除了皇后以外,並無四妃,所以譚秋婉一躍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婉嬪。地位立刻不同一般。
皇后齊雪筠經此一事,徹底明白謝東籬這個人不是她能籠絡的。
而譚秋婉封了婉嬪的時候,謝東籬的官船剛剛走到離金陵城一半的行程。
這一天傍晚時分,欽差官船在郴州古北小鎮附近的水域停了下來。
一道夕陽斜斜落在官船尚未收起的風帆,將那灰白的風帆染成妍麗的桃紅色。
司徒盈袖靠在三樓甲板的船頭桅杆上,看着這片乾淨清澈的水域,很是躍躍欲試。——她已經有很多天沒有下水游過泳了……
謝東籬坐在自己艙室外間,剛剛看完一封從京城來的信。
信上說,譚秋婉已經入宮,並且當晚承幸。第二天就封了婉嬪,已經是內宮炙手可熱的寵妃級人物。
謝東籬含笑從艙室踱了出來,來到三樓的船頭甲板上,看見司徒盈袖帶着她弟弟司徒晨磊又在釣魚。
「謝大哥!」司徒晨磊聽見有人過來,回頭一看,見是謝東籬,馬上歡快地叫了一聲。
司徒盈袖愕然,伸手輕輕打了司徒晨磊一下,對他輕責道:「應該叫謝大人。」
謝東籬是能隨便叫「哥」的人嗎?
得罪這種人,到時候怎麼死都不知道!
司徒盈袖用目光傳遞自己沒有說出口的話。
司徒晨磊看懂了。不過他馬上解釋:「是謝大人讓我叫他大哥,說我不是他的屬下。」
司徒盈袖囧了,用手揉了揉司徒晨磊的腦袋:「行了行了,既然是謝大人許可的。你就叫吧。」一邊說,一邊偷偷睃了謝東籬一眼。
沒想到謝東籬也正看着她。
黑沉沉的雙眸倒映着夕陽的霞光,好似千峰翠巒上正盛放着絢麗的煙火。
司徒盈袖心裏一動,忙別過頭,不去看謝東籬的眼睛,訕訕地道:「謝大人忙完了?」
謝東籬走到她身邊站定。背着手看着面前的夕陽江景,過了一會兒才道:「譚秋婉進了宮,已經封作婉嬪。以後你見了她,要叫娘娘了。」
司徒盈袖嘖嘖贊道:「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真正的飛上枝頭變鳳凰。
只是陛下的年紀未免太大了……
司徒盈袖當然沒敢說出口。
她知道譚秋婉才十六歲,而陛下最少六十一了。
不過譚秋婉心甘情願,她也沒有什麼好惋惜的。
司徒盈袖轉念想到謝東籬的舉動,忍不住笑道:「不過謝大人也忒膽大了。這一次,皇后娘娘未必就能咽下這口氣。」
謝東籬面色平靜地道:「我幫皇后娘娘樹美名,皇后娘娘該感謝我才是,怎會怪我?」
不怪他才怪!
司徒盈袖在心裏腹誹,不過沒敢說出來,只是含蓄地道:「當然,謝大人藝高人膽大,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用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為您費心了。」
「怎麼你為我費心過嗎?」謝東籬偏了頭看她,黝黑深邃的雙眸里似乎藏着無垠的星空,有股吸引人往下探究的魅力。
看得久了,能讓人忘了自個兒。
司徒盈袖吁了一口氣,別過頭,不去看謝東籬的眸子,含笑道:「不敢僭越。我只是依常理推斷。皇后娘娘雖然是一國之母,但也是女子。這麼多年來東元國的內宮形同虛設,大傢伙兒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所以別人都不敢提。
哪怕是謝東籬,最後也要用皇后自己的坑,埋她自己的人。
無法用別的法子往宮裏送人。
「還有,皇后娘娘打什麼主意,謝大人您未必不知道吧?」司徒盈袖繼續小心翼翼地道。
揣着明白裝糊塗,最後還倒打一耙,把女人送進宮。讓皇后娘娘作繭自縛。
確實是膽大包天。
謝東籬笑了笑,負手眯着眼睛斜睨她一眼,道:「你是說皇后娘娘賜婚,我卻不知好歹。裝聾作啞,把人給送走了?」
「……看來謝大人您也是心知肚明啊。」司徒盈袖感慨說道:「有幾個人敢抗拒賜婚還能全身而退呢?謝大人,您不用謙虛了。」
當然,這樣做也太兇險了。
萬一皇后娘娘撕破臉,就要跟他死磕到底。吃虧的還是謝東籬。
謝東籬默然良久,才道:「其實萬事都有個解決的法子。有時候看着很難,不過是因為你沒有找到癥結所在。一旦找到,再難的結也能迎刃而解。」
「真有這麼簡單?」司徒盈袖訝然。
她看着謝東籬,有那麼一瞬間,想把自己心中的謎團全數說與他聽,看看他有沒有什麼解決的法子。
不過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她對謝東籬沒有那麼了解,不能交淺言深。
謝東籬看出她欲言又止,垂眸移開眼神等了一會兒,後來沒再說話。拍拍司徒晨磊的頭,轉身就走,一步都沒有停留。
司徒盈袖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孤直挺拔,似乎沒有什麼難題能夠難倒他。
以後不知道誰那麼幸運,能嫁給這樣一個無所不能的夫君……
司徒盈袖半似羨慕,半似煩躁地轉過頭,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決定晚上還是下水去游一趟泳。
她真的快憋死了。
到了深夜,司徒盈袖換上那身師父送她的特製的水靠。悄沒聲息地推開艙室的門,往外看了一眼。
他們艙室旁邊就是謝東籬的欽差艙室,門口永遠至少有兩個禁衛軍守着。
司徒盈袖低頭,對着腳邊的小喵努努嘴。
小喵仰頭看了看她。目光像是在問她,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司徒盈袖伸出一隻手,做了個「鹹魚」的手勢,小喵才回過頭,如箭一般從艙室的門縫裏竄了出去,迅速躍上對面的桅杆。往高處爬去。
「誰?!」
「什麼人?!」
站崗的兩個禁衛軍的目光完全被小喵吸引住了,視線順着它肥胖的小黑身子看向桅杆高處。
司徒盈袖借着這個空當,迅速從艙室里竄了出來,一個箭步從欄杆處輕輕躍下,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如同一尾美人魚一樣悄然落水,連一個水花都沒有濺起。
終於入水了!
如同乳鳥歸林,潛龍入水,司徒盈袖立時在水裏歡快地遊了起來。
她舒展着手臂,一會兒仰泳,一會兒潛泳,一會兒踩着浪花從水裏躍起,和那些半夜出來覓食的大江魚爭比速度,玩得十分開心。
謝東籬站在船尾,定定地看着江水裏那個歡快遊動的黑影,唇角微微上勾,看得入迷。
他穿着一身玄色箭袖長袍,整個人站在黑暗中,如同黑暗的一份子,就連站在不遠處的阿順都看不見謝東籬站在哪裏,更不知道他眼睛在看什麼……
司徒盈袖游得開心,索性放開了往遠處的江心島游去。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江面下的水流出現一絲不同尋常的波動。
一般泳人可能體會不到,但是司徒盈袖身上穿的水靠太過特別,能讓她對江水水流的變動極為敏感。
不好,有人來了……
司徒盈袖悄然將面罩拉上,遮住半邊臉,然後沉入水下。
水下並不是漆黑一片。
明亮月光的照射下,水下也有昏黃的光,如同大雨將至時候發黃的天空,厚重又迫人。
她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看見五六個人穿着黑色水靠,肩上扛着一捆捆繩子,手上拿着一柄柄閃亮的匕首,從遠處游過來,向對面他們坐的官船底部遊了過去!
司徒盈袖眯着眼,瞅准落在最後的一個人,手裏握着一支淬了麻藥的分水蛾眉刺,悄沒聲息地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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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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