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葉璃葉荷都僵住了。
可還沒完,只見老婆婆搖頭惋惜道:「你說唐墨這人,心裏多乾淨!修仙資源哪個不要靈石?有便宜都不佔!」
「我也問過他,『你這是何必呢,借這麼些回的靈石也夠買不少哇,幹嘛非要借呢?』姑娘們可知他怎麼和我說的?」
葉荷磕巴的問:「怎、怎麼說的?」
「唐墨那時候還給我道歉吶!說都是給宗門抄錄的,買三本的錢卻夠借四本,他得多借點,害怕等重開山門,新弟子來了學不下東西,心底瞧不起他師姐妹和師尊!」
「他還說,買有買的好,但抄錄不費事,無非少睡會。說是他師姐身子不好,這省下的錢要給他師姐買藥,給兩個師妹買好吃的!」
葉璃攥着衣袖,聲音都變了調:「他當真這麼說…?」
「婆子哄你幹啥?」
老婆婆感動地抹淚:「他說啊,宗里全是正長身體的半大姑娘,姐妹三個都受過罪,師尊生了心魔顧不得管,他要讓她們高興的活,萬不能再苦了她們!」
葉璃的心仿佛被狠狠捶了一下,捂着胸口連退幾步。
她忽然想起有一天自己深夜散心,卻見唐墨的屋裏還亮着燭光,他奮筆疾書的剪影映在窗上。
只有他一直用蠟燭,而她們的房裏都有夜明珠。
葉荷腦中也閃過無數畫面,最後定格在夕陽時分唐墨回山的身影。
那時他瞧見自己便露出寵溺的笑,晃晃手裏的布袋說:
「阿荷,師兄買了糕,去叫紫鵲,嘗嘗甜不甜。」
「莫忘給你師姐留些,就說是你買的。」
這時,老婆婆又唏噓道:「我也打聽過,清虛宗樹倒人散,就唐墨留了下來,還煉丹治好他師姐,養大他師妹。」
「可這兩年,那孩子不愛笑了,經常走神,有時在我這待到快天黑才回,也不知怎麼了。」
葉荷心口一疼,喃喃道:「別說了,婆婆…」
「好好,上年紀就想找人嘮嘮,婆子不說了,姑娘們權當聽個故事。」
可這卻讓她們心尖又是一震。
對外人是閒談的故事,可對當事人呢?
葉璃努力平復劇烈的心跳,壓嗓子道:「婆婆可還留着他的借條?」
「欸,留着呢。」
老婆婆從乾坤袋取出一厚沓捆好的紙,樂呵看她們一眼:「想必你們就是他的師姐妹吧?這借條是該給你們,契約別擔心,他簽一張婆子燒一張。」
葉璃輕顫着接過,顛了顛,紙竟沉手。
「莫數了,184張。」
184本書冊,184次立誓,184個以上的無眠長夜。
只為她們以後,不受白眼。
「這種人挑着燈都找不着哇。」老婆婆唏噓,囑咐道,「你們可要好好待他才是。」
誰都沒有回話,葉璃買下幾本功法,二人腳步虛浮出了門。
她們站在街上將帶出來的書冊與這些比對,越看心裏越沉重。
濫竽充數?
連一個錯字都沒有。
她們又去了飛升閣,向店主描述過唐墨的外貌衣着後,店主道:
「他之前在我們家買過兩本地階,功法神通各一本。他看上好久了,請我為他留着,說過幾天就來買。」
葉璃連忙追問:「是《破邪劍法》和《流光訣》嗎?」
這是藏書閣除清虛宗的法門外,唯二地階的。
「嘿,還真是,他買給姑娘您的?他還在我這買過幾枚玉簡呢。」
兩女沒有回話,失神離開。
唐墨沒有敷衍,沒有摻假,他甚至還努力買下地階功法為藏書閣鍍金。
清虛宗的底蘊若全是人階,未免寒磣。
葉璃想起來了,過去確實有兩次他出丹藥後卻沒拿回靈石,自己發了好大脾氣,讓他在宗門廣場跪了一夜。
而沒多久,他就將靈石補上了,她想着就是欠教訓,都是偷懶的藉口。
可唐墨從始至終沒有解釋半個字。
葉璃猛然發覺,他這個人好像總是做的比說的多,可越到後面話越少。
葉荷也同時想起,有回她看上了好東西,當場讓唐墨掏錢,可他卻說最近緊,能不能下月再買。
可她那時覺得臉都被他丟盡了,話都當眾說出口他卻付不起錢,摔了他剛給自己買的糖葫蘆扭頭就走,三天沒有理他。
唐墨好像總是只穿那一件煉丹袍的。
她們離遠點,嫌棄地問他為什麼不換勤快點,天天一身藥灰也不嫌髒。
可這麼多年她們總有新衣服穿,很少重樣。
她們站在街上久久未動,一言不發,再次習慣性找起藉口,去想他的不好,讓自己在道德高點站住腳。
葉荷想起前幾天唐墨和那女孩聯合欺負她,他還第一次打了她。
可似乎是她先說的過分了,他最初沒搭理的。
葉璃也想起昨天,唐墨起初同樣不曾理會。
是她不依不饒,也是她先動手……
二人又不約而同想到唐墨退宗那天。
是她葉璃先踢他有傷的丹田,是阿荷在一邊拱火暗諷。
可是他罵得那麼難聽!
兩女剛一激動,卻又同時怔住。
她們曾罵過更難聽的,只因為他說「可是」或者「能不能」,而她們不想聽他找藉口。
所以唐墨終於忍不住走了。
那天他走得太乾脆,一步都沒停。
良久,葉璃回了神,她望着熙攘的大街輕問:「我們是不是…對他有些過分,才逼走他?」
「師姐……」
「還有這幾天,是不是也…」
葉璃說到這已無法再說下去了,錯這一字,她實在習慣不了。
葉荷垂頭,沒有接話。
她最近偶爾望着下山的石階,想着若唐墨回來認錯,她就勉為其難接受。可他一直沒有,所以進城碰上了才和他吵架。
可如果完全不在意,何必要去山門前?
從五歲起,唐墨就幾乎成了她的父母,葉荷猛然發覺,她其實是不習慣。
去山門是管不住腳,潛意識難以遏制地想他了。
那天在城裏見到唐墨的背影,葉荷一瞬間是雀躍的。
可她卻譏諷他,無理取鬧,她習慣如此,因為唐墨養她十年,不可能不讓她的。
「師姐。」葉荷紅了眼,「我那天好像過火了。我想去和他道…解釋一下。」
葉璃還沒理清自己腦中的亂麻,沒說話,可卻見到街上忽然熱鬧起來,好多人嚷着往同一方向趕。
「欸聽說了嗎,萬寶樓對面新開了家白露丹閣,正開業酬賓呢!」
「難怪昨天那麼多人進進出出,好像有不少炎陽宮的弟子。」
「那可不,據說丹閣的主人是玄樂長老的結義兄弟!長老前些天不滿城求醫問藥嗎,就是那人治好的!」
「厲害啊,兄弟知道是誰嗎?」
「嗐去了不就知道,聽說買丹送藥,劍氣丹買五送一呢!還有別的活動,去晚了沒了!」
散修們急匆匆往過趕,葉璃望着那邊失神。
「白露丹閣…好像是唐墨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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