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孤月高懸。
京城城郊亂葬崗附近,只有禿鷲的叫聲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瘮人。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樹上棲息的禿鷲被腳步聲驚擾,紛紛撲騰着翅膀驚叫着飛了起來。
檀清酒扶着肚子喘着粗氣靠着樹一點一點地滑坐了下來,身上穿着的月白色中衣的下半部分早已經被血浸濕。
又一陣劇痛襲來,檀清酒緊皺着眉,手緊緊握着身後的樹才穩住了身子,後面的追兵,應該已經被她甩掉了吧?
即便是沒有甩掉,也沒有辦法了,她實在是撐不住了,孩子就要出生了!
疼痛難忍,檀清酒死死拽住了後面的樹,幾乎是用盡了全力。
半個時辰後,伴隨着哇地一聲哭聲,檀清酒的身子驟然一松,只急急忙忙取下綁在腳上的匕首,將臍帶割斷,將孩子抱了起來。
「孩子,我的孩子」
樹後卻驟然伸出了一雙手來,將她手中孩子猛地搶了過去:「哈哈哈,妹妹說錯了,你生下的,這分明是我的孩子啊。」
檀清酒瞪大了眼,踉蹌着撲了過去,聲音幾近嘶啞:「我的孩子,你還給我!」
檀雲歌退後了兩步,看着檀清酒因為體力不支而摔倒,臉色狠厲:「你的?妹妹以為,你被賊人玷污清白未婚先孕的事情,是誰做的?」
「你以為,你被爹爹沉塘的主意,是誰出的?」
「都是我啊,哈哈哈!」
「我嫁給世子妃兩年未能有孕,所以將主意打在了你身上,我想方設法讓你懷孕,爹爹將你沉塘,我救了你,將你養在別院,都是為了要這個孩子。可惜今日被你聽見了我打的主意,你個小賤人,竟然還敢跑?」
「你看,你終究,不也還是沒能逃過我的手掌心嗎?」
檀清酒搖了搖頭:「不,不,不要!」
「孩子我帶走了,至於你」檀雲歌冷笑了一聲:「李嬤嬤,殺了她。」
「是。」
見檀雲歌抱着孩子轉身就要走,檀清酒心中大痛,只拼命全力朝着檀雲歌撲了過去:「你將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檀雲歌險些被撲倒,大怒,抬腳便朝着檀清酒踹了過去:「滾!」
檀清酒被一腳踹得跌倒在地,腦袋重重地摔在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頓時沒了聲音。
「世子妃,沒氣息了,死了。」
檀雲歌臉上不見絲毫波瀾:「處理乾淨。」
「是。」
痛!
檀清酒皺了皺眉,意識逐漸甦醒了過來。
一個碎碎念的聲音在耳畔響着。
「二小姐,你也莫要怪奴婢。奴婢也是被逼的,奴婢只是一個下人,主意都是主子們出的,奴婢也只能聽從。」
「冤有頭債有主,你若是心裏有恨要回來找人報仇,記得找世子妃,可莫要找奴婢。」
「對了,若是二小姐你在下面見着了夫人,你也替奴婢跟夫人求求情,讓她也別老入奴婢的夢了。當年夫人雖然最後也是在奴婢手裏落的氣,可是真正的兇手,卻也並非是奴婢。」
「是老爺寵愛夫人不對,現在的夫人那時候是陳姨娘,是老爺當年寵愛陳姨娘,想要抬陳姨娘為妻,可是卻又找不到由頭,所以才縱容陳姨娘找人凌辱了夫人的。」
「夫人受了辱,可是念及二小姐你年幼,便決意苟活,自請廢妻為妾。」
「可是陳姨娘讓奴婢將夫人事後服下的避子湯換成了尋常補湯,夫人懷上孽種,為保全老爺的名聲,老爺才叫奴婢送了毒酒白綾給夫人。」
「算起來,這整件事情,真正的兇手,是陳姨娘,老爺是幫凶。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李嬤嬤的話,檀清酒皆聽得分明,只是腦中尚且有些混沌,有些反應不過來。
李嬤嬤將檀清酒扔在了一處草叢中,只又低聲道:「二小姐,奴婢就送你到這裏了,您走好」
李嬤嬤說完,便飛快地轉身,踉踉蹌蹌地朝着馬車跑了過去。
檀清酒只覺身下冰涼一片,腦中卻逐漸清醒過來。
她不是死了嗎?在去給一位特級首腦看病的路上,被人暗算,被炸了個四分五裂。聯繫之前的那些記憶,檀清酒蹙了蹙眉,她這是
穿了?
腦中驟然有無數的記憶紛沓而至
清寧國太常少卿之女,被算計,和一個陌生男子有了肌膚之親,而後有孕。他父親覺得她敗壞門風,將她沉塘,而後被她的好姐姐檀雲歌救起,帶到了一處小院之中養着
直至今日腹中孩子發作。
對了,孩子!
她的孩子被檀雲歌搶了!
還有剛剛李嬤嬤說的話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自母親死後,所有人都說,她母親不守婦道,和男人苟合,懷上野種之後被發現,這才羞憤自殺。
卻沒有想到,這其中,竟藏着這樣的隱情。
母親
孩子
她好恨!
心中的恨意來得太過兇猛,檀清酒渾身都在顫抖着。
雖然她不是這身體原先的主人,可是她卻能夠感受到那磅礴的恨意
肚子卻驟然痛了起來,裏面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停地想要往外鑽。
檀清酒猛地瞪大了眼,她肚子裏!
難道還有孩子?
檀清酒被驚出一身冷汗來,她雖然醫術卓絕,可是卻也沒有辦法給自己接生啊,且她身在這荒郊野嶺,什麼都沒有。
她因先前難產之事,也早已經用盡全身力氣
檀清酒正手足無措之際,隱隱約約聽見有什麼聲響。
似是馬車軲轆的聲音,伴隨着鈴鐺聲響起。
有人來了。
檀清酒咬了咬牙,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果真隱隱約約看到一點光亮。
她得要求救
檀清酒拼盡全力站起身來,卻又跌倒在地,檀清酒咬着牙,朝着官道膝行了過去,攔在了官道正中。
「停車!」檀清酒高聲喊着。
「吁」聲響起,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車夫看了檀清酒一眼,轉過頭同馬車中的人稟報着:「爺,有人求救。」
馬車車夫說完,便跳下馬車,將馬車車門打了開。
檀清酒抬眼,就瞧見馬車中坐着一個男子,男子約莫二十來歲,五官深邃,容貌俊逸,只是一臉冷漠,眸光森冷。
「救救我,我要生了。」檀清酒聲音嘶啞。
男子目光落在檀清酒臉上,又轉到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只勾起嘴角,譏誚的笑了一聲:「深更半夜,荒郊野嶺,一身是血的美貌孕婦求救,說自己即將產子,你覺得這種情形之下,誰敢救?」
「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怪。」
男子點頭:「嗯,我知道。」
「我敢救,我能救,但是我不想。」
男子說完,便轉開了眼:「關門,啟程。她若是不讓,直接從她身上碾過去。」
「是。」
車夫關上了馬車門,上了車,手中鞭子一揮:「駕!」
檀清酒急忙狼狽地滾到了路邊,又一陣陣痛襲來
檀清酒咬牙,額上滲出一層冷汗。
好極了,她記下了。
檀清酒最後一絲力氣亦被抽去,很快失去了意識
六年後,清寧國,京城。
街上人聲鼎沸,一輛輛馬車從街上行駛而過。
「娘親娘親!你快看,那裏有人在表演噴火吞劍!」
「嘖,我覺得他表演的一般般,還沒有三師祖表演的好呢。快,讓我下車去,我去拆他台去。」
一道軟萌的童稚的聲音傳來,隨即,另一道和他如出一轍,卻明顯清冷了一些的聲音緊跟着響起:「檀星佑!坐好!」
「娘親你看,哥哥也太沒趣了。」
檀清酒看着眼前兩張長得一模一樣,卻一個活潑一個嚴肅的笑臉,嘴角勾了起來:「星祈沒有錯,人家吃飯的台子不能拆,這是江湖道義。」
「好的吧。」星佑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坐了回去。
剛在凳子上坐好,馬車卻驟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怎麼了?」
星佑站起身來,掀開馬車帘子,隨即就聽見外面有哭泣哀求的聲音傳來:「求求你們,救救我相公」
星佑探出頭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形,只一邊往下沖一邊焦急道道:「娘親,你快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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