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你鋼琴彈得這麼好早就十級了吧?」
「哈哈,我還用考級呀?學弟想一想,你關注的結他大師,會在成為大師前,先考個結他10級證書嗎?」
「!好像確實不會。」
「~所以嘛。」
…
…
昔日的回憶斷續如絮,在腦海中閃過碎片般的畫面。
陸清拉着蘇靈走在街上,不知為何想到了這段場景。
「哥哥,怎麼不看路?」
見他有些恍惚,蘇靈小聲開口問了句。
以往,都是陸清牽着她走,
今日,他卻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什麼別的事情。
這不禁引起她的注意。
「嗯」
陸清回過神來,說道:「不知怎麼,回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別在意。」
他拉緊妹妹的手,護着她、不讓她感到車流呼嘯而過的風嘯。
「在想誰的事?」
蘇靈還是有些好奇。
現在的她,已經不會遇到問題掖着不問了。
她放棄了【獨自探究哥哥】這條老路線,而是完全改換了戰略,變成了【遇到任何問題直接跟哥哥溝通問詢】。
不得不說,新戰術很符合兄妹倆交流的模式。
陸清見她直接,自己當然也不會藏什麼,而是坦坦蕩蕩的將兒時記憶分享出來,說道:
「我啊,總是記不得小時候的人或事。但是有些節點,卻能在腦海里時不時的像幻燈片一樣浮現出來。剛剛我想起來的,是初中時代的一些遺憾。」
「遺憾?」
「嗯,初二時,我有個學姐,將校內的一個比較關鍵的社團傳給了我。」
陸清目露憶色,「然而,我卻在她離開之後,也就是初三那年,沒能找到新的接班人。」
「誒?哥哥,接班人是指?」
「能將那社團的音聲繼續傳遞下去、能在那可以安心練琴的音樂大廳一個人演奏下去的,合適的人選。」
陸清眉頭微擰,明顯有些焦慮:
「每次想起這件事,都會覺得,是不是有點對不起學姐。
感覺,曾經的她彈琴那麼厲害,一手創辦了那麼棒的社團,每天為學校里埋頭苦讀的、勞累的同學們帶來上等的演奏技藝,療愈大家的心。
而我卻以考取音樂學院為藉口欺騙了她,接下了她好不容易申請下來的個人組織,並且在她走後,又以她的名義練琴一整年沒能把這個到最後僅剩下我一人的社團傳承下去。」
「我不知道現在的社團怎麼樣了,我不知道它還在嗎。
但每每想起,我都會感到不安。
會感覺到,自己的人生里,也是有污點的。是有着不完美的陰暗一面的。」
「我很自責。」
陸清說道。
「…哥哥。」
此刻,蘇靈看着表情有些痛苦的陸清,隱約覺得,相比自己,某些時候,更需要安慰和包容的是他。
【一個人,如果長期對外釋放正能量、積極能量,吸收負能量而不排泄這份負能量——
那麼消極情緒就會像跗骨之蛆般壓在心底,繁殖滋長,連根蔓延。】
最終,成為無法祓除的陰暗情緒。
蘇靈太懂,
所以能憑藉哥哥的狀態第一時間判斷出——
「危險」。
哥哥很危險。
【他已經處於一種犯病的節點。】
【他說要去醫院看眼睛,想必也不是眼睛完全沒病。】
【難不成,出現了軀體化症狀?】
【他最近狀態很差,做任何事都容易走神,無法專注集中。】
【他是不是,要發作了。】
——「身份調換」。
…
在這城市中心繁雜的噪音中,頂着車水馬龍帶來的紛擾感,蘇靈停下腳步,
轉身,
繞到哥哥的身前——
捧起他滿是痛苦的臉。
「哥哥。」
「…嗯?」
「看着我。」
「啊。」
「看着我的眼睛。」
蘇靈認真的,抬起小臉:
「聽我說。」
「好。」
陸清點頭。
只見蘇靈踮起腳尖——
輕柔開口:
「知道嗎?有些時候,我覺得,哥哥完全就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意識。」
「誒?」
「一天24小時,每次我看見你時,你總是處於一種「忙碌」的狀態。
總是在忙着、一直在忙着。」
「」
「我知道你不得不這樣,不得不為了許多事情而逼迫自己、委屈自己。」
蘇靈道:「但是,你在給予她人力量的同時,自己的神經也處於時刻崩塌的狀態,哥哥有察覺到嗎?」
「」
「你的身體,你的表情,你走路時僵硬的姿態,你麻木的感知功能,你吃飯時的大口吞咽、十分鐘吃完一餐——」
她輕抿小嘴,面露不忍,
「每次我看到你這樣,都會覺得很心疼。」
「蘇靈」
「哥哥,我想說,只有我,才會一直在你身邊,觀察着你,注視着你。」
「」
「你睡覺時,脖頸上的筋都是死死虬在一起的,有感受到嗎?你頸椎病很嚴重的,對吧?」
「」
「聽歌時,雖然戴着耳機,但卻會目光渙散,看着別處。哥哥,你多久沒有認真的聽完一首歌了?
——看着歌詞、感受着旋律,仔細的,全情投入的,聽完一首歌?」
「」
陸清倒吸一口涼氣。
【是啊】
他心下凜然。
——上次認真聽的一首歌,是琳醬的原創曲。
——再上次,是妹妹偷偷在屋內演奏的君晴。
至於更遙遠的,則不知多久以前了。
【連聽歌都不認真了嗎?】
連「欣賞」,都做不到了啊
看着歌詞,感受着配器的交織,感受着情緒的律動,感受着原作者的情感——
這樣曾如呼吸般尋常的事情,自己怎卻太久太久沒有重現?
妹妹說得對。
自己之所以總也記不清生活當中的節點,難道是因為太過專注於身邊,而忽略了更為重要的「當下」嗎?
如果一直着眼於遠方,總也不關注「當下」,那豈不是所有的「當下」,都會化作記憶中被燃燒過後的灰燼,風一吹便無法尋得蹤痕?
——「未來,是由無數個當下組成的啊。」
陸清皺了皺眉,頓留原地。
他用力閉上了眼,又大力的睜開,想要通過眼部麻木的肌肉看清這漸趨虛幻的世界。
徒勞無功。
…
「哥哥。」
只聽蘇靈又道:
「你的生日,是12.21號,對麼?」
「嗯。」
他點頭。
同時回憶着蘇靈的生日。
手機里似乎偷偷備註過,6.2。
在來年。
蘇靈眯起眸子,如深夜裏覓尋到食物的黑貓,貼近道:
「哥哥,你生日那天,我想送你一份禮物。」
「什麼禮物?」
渾渾噩噩的陸清,有些好奇。
心知,從來都是自己給蘇靈花錢,然後她用這份錢給自己買東西全都返還回來
這一次,不知她會做出怎樣的準備。
正猜測着,只聽她說道:
「我想為哥哥演奏一首曲子,試着療愈一下,哥哥的身心。」
「曲子」
「嗯。但這首曲子,是雙結他版本的。所以我想,如果我的演奏還算讓哥哥滿意,哥哥可不可以在我彈完以後,再陪我演奏一遍,讓這樣好聽的曲子得以還原?權當是對我近段時間努力練琴的一份成果肯定。」
「嗯,行。」
思維錯亂的陸清,在妹妹溫柔的注視下,不加思索的,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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