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和劉玉珏見到陳東和葉安,雙方自然又是一番驚喜。
陳東和葉安身上的傷很多,不過要害處卻幾乎都沒有受創。他們是殺手出身,馬上做戰的功夫固然不及那些大漠男兒,但是躲避傷害的本事卻比他們更勝一籌。只是因為沙漠中無醫無藥、又一路疲於奔命,救治不及時,這才顯得嚴重了些。
如今二人雖然身體虛弱,可是用藥之後恢復的卻也不錯。眾人團聚,暢談一番,夏潯也向他們說明了自己是如何逃至此處,現在又是何等身份。因見這店中粗陋,各色人等混雜,便帶他們一同回自己住處,在此期間,自然是要暫以奴隸身份為掩飾的。
一行人離開時,唐賽兒發現那位痴情大叔達克還藏在對面胡同的角落裏,痴痴地用目光為讓娜送行,不過機靈的唐賽兒並沒有說破,要說起來,這大叔也不算是壞人嘛,暗戀無罪。
他們一行人由夏潯帶着回到酒店時,夏潯突然發覺有些不對勁兒了,酒店內外比他離開時明顯不同了,這裏現在戒備森嚴,各種甲冑皮弁的武士里里外外,簡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出入人等都要受到盤查。
夏潯見此情景不由暗暗驚疑,不曉得酒店裏發生了什麼事,這般大陣仗,讓他看了幾乎以為自己出了紕漏,已經被人識破身分,可是看他們一個個站立如槍的模樣,又不像是在搜捕什麼人。
正遲疑間,站在酒店門口的管事哈爾帕格斯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用一口半生不熟的漢語打招呼道:「啊哈!夏先生,這幾個人也是你買回來的奴隸麼?」
他看看塞哈智,嘖嘖贊道:「好壯的一條漢子!」再看看西琳和讓娜,目光不由一亮:「夏先生真是好眼力,這兩個美人兒一定可以為你賺一大筆錢的。咦?怎麼還有個小女孩?」
哈爾帕格斯上下打量一番唐賽兒,展顏笑道:「不錯,是個美人胚子,好好調教幾年,也是一棵搖錢樹!」
唐賽兒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哈爾帕格斯又看向陳東和葉安,皺起眉頭道:「唔……不好不好,這兩個不好,一副癆病鬼的模樣……」
陳東和葉安聽了,也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夏潯沒理會他的品頭論足,他警覺地掃視了一眼酒店內外筆直站立、荷刀持槍的士兵,遲疑問道:「帕格斯先生,這是……」
「哦哦!」
哈爾帕格斯笑道:「夏先生不用擔心,酒店入住了一位重要客人,本來我家主人也沒想到真能邀請到他參加自己的生曰酒會的,想不到他不但來了,而且今天就到了。不過他一來,我家主人來不及另行艹辦,已經把你帶來的絲綢、茶葉和瓷器都開箱用上了,價錢就按昨晚說定的。呵呵,夏先生,您的運氣真好。哦,我領你們進去吧,單憑你們自己,現在是進不去的。」
夏潯聽說是個參加阿格斯生曰宴會的權貴人物,這才放心。
哈爾帕格斯領着夏潯便往裏走,進了大門,哈爾帕格斯笑道:「夏先生,我叫人把你的奴隸們先帶到後面去吧。」他看看西琳和讓娜,又打趣道:「這兩個妖嬈的女奴,是另行安排住處呢,還是叫她們住進您的房間?」
夏潯還未答話,旁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好漂亮的女奴!」
他用的語言夏潯沒有聽懂,不過他一走過來,夏潯就看到他了,他穿着一件珍貴的皮裘,懷裏擁着兩個嬌媚妖嬈的白種女人,後邊還跟着幾個一直哈着腰走路的下人,一看就是極有身份的權貴。
夏潯昨天在酒會上並沒有見過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入住的一位客人,一眼望去,只覺得此人高鼻深目、頜下一部捲曲的大鬍子,鷹鈎鼻子,雙目也銳利如鷹,似乎是個久掌大權的人物。
「哎呀呀,索牙兒哈大人……」
哈爾帕格斯尖叫一聲,像個被閹割了的太監似的,用尖細諂媚的聲音叫着,一溜小跑地迎上去鞠躬行禮。
那個大鬍子沒理他,用手一指西琳和讓娜,笑吟吟地道:「誰是這兩個女奴的主人?告訴他,這兩個女人,我要了!」
「是是是……」
哈爾帕格斯跟小雞啄米似的不住點頭,馬上又顛兒顛兒地跑到夏潯身邊,眉開眼笑地道:「天吶!夏先生,我剛剛還說您運氣好,想不到您的運氣這麼好,索牙兒哈大人看中了你的兩個女奴,快把她們獻給索牙兒哈大人吧,您真是一步登天了!」
看他那艷羨、激動的模樣,如果這索牙兒哈看中的是他的女兒,不!如果看中的是他的老婆和女兒,他也會馬上把她們扒光,用蓆子一卷,敲鑼打鼓地送到這個索牙兒哈的床上去。
夏潯身邊的人聽了都勃然大怒,夏潯卻用一個眼神制止了他們的蠢動,冷冷問道:「什麼索牙兒哈大人?」
哈爾帕格斯像是被踩住了脖子的雞,尖叫一聲道:「天吶!你連索牙兒哈大人都沒聽說話?哦哦,我倒忘了,你是頭一回從沙洲過來!」
他趕緊湊到夏潯身邊,小聲道:「索牙兒哈大人是貼木兒大帝麾下大將,奉命鎮守別失八里的大將軍!在這兒,他就是王!能夠巴結上這位將軍大人,您今後要在這裏做生意,那可是暢通無阻、財源廣進了!這可是索牙兒哈大人,我們城主也要竭力巴結的大人物呀!」
其實他說到第二遍時,夏潯就已隱隱約約地想起了一個人,他在研究西域資料時,其中自然有這位索牙兒哈將軍的資料,只是那情報里用的是全名,很長,而且他絕未想到自己能在這個近乎中立的地區見到這位貼木兒帝國佔領軍的大將,因此一時沒有聯繫到他的身上。
此時聽哈爾帕格斯一說,夏潯不由暗吃一驚。
哈爾帕格斯見他臉色微變,嘿嘿笑道:「夏先生,您不用害怕。索牙兒哈大人就是我們主人特意邀請的貴賓,這兩個女奴獻給索牙兒哈大人,得到索牙兒哈大人的歡心,您在整個別失八里就通行無阻了!」
夏潯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道:「請回復這位將軍閣下,我的這兩個女奴,不想轉送給別人!」
「呃……」
哈爾帕格斯的臉色難看下來,輕輕提醒道:「夏先生,這可是索牙兒哈將軍大人,在這裏,他就是權勢、就是法律,他可以叫人生,也可以……」
夏潯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照我的話回復!」
哈爾帕格斯怔了怔,顛着腳尖兒又走過去,向索牙兒哈稟報了幾句,索牙兒哈似乎有些意外,他驚訝地打量了夏潯幾眼,伸手往懷中一摸,掏出一個錢袋,手掌一翻,叮叮噹噹的一枚枚金幣落在地上。
那些金幣鑄得並不是很圓,看起來比鍋貼還粗糙些,上邊印着一些似乎是花紋又似乎是文字的圖案,這是貼木兒帝國的金幣,而且是最大號的那種,一枚足有一兩重。
索牙兒哈傲慢地道:「既然你不願意接受我的友情,那麼,我把她們買下來!」
金幣在地上亂滾,有一枚金幣一直骨碌到夏潯腳下,夏潯抬腳一踢,將那枚金幣又踢回了他的腳下,淡淡地道:「我不賣!」
站在中間的哈爾帕格斯左右為難,當他結結巴巴地把夏潯的這句話翻譯給索牙兒哈聽時,索牙兒哈被激怒了,他在別失八里,儼然皇帝一般的存在,而且比皇帝更少一些拘束,在這裏誰敢不看他的眼色行事?要不是今天他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有所顧忌,夏潯第一次拒絕他時,他就要下令拿人了,豈肯跟夏潯商量花錢買下兩個女奴!
索牙兒哈把大鬍子一翹,幾乎就要下令殺人,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徐徐吐出一口氣,把身邊的兩個白人美女往前一推,說道:「再加上她們,和你換!」
說着,他的目光已銳利如刀,冷冷地刺向夏潯,這已是他忍耐退讓的最後底限。
哈爾帕格斯一邊擦汗,一邊向戰戰兢兢向夏潯翻譯了索牙兒哈的話,夏潯聽了卻只是搖搖頭:「我不換!」
索牙兒哈聽完哈爾帕格斯的話,滿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一抬腳,就把哈爾帕格斯踹了個四腳朝天,向夏潯戟指大喝道:「把他給我拿下!」
不單索牙兒哈身後幾個哈巴狗似的隨從突然直起腰來,如同搖身一變做了惡狼,狠狠地向夏潯撲來,左右侍立的那些武士也都舉起了長矛、拔出了彎刀,唿啦一下把夏潯他們困在了中間。
夏潯的後脊被抵住了兩柄鋒利的長矛,前頸交叉了一對彎刀,索牙兒哈獰笑道:「你不賣、也不換,那我就叫你把她們送給我!跪下,吻我的靴尖,求我收下她們,我就赫免你的死罪,否則……人頭落地!」
哈爾帕格斯從地上爬起來,哆哆嗦嗦地對夏潯翻譯着索牙兒哈的要求。
夏潯實未想到會在這裏遭遇了這麼一個場面。他不只一次送過女人,在遼東,他曾把各族頭人送給他的許多美女配給了他的部下做妻子,西琳和讓娜更曾被他轉贈給了茗兒,可那種送,與這種送意義絕不相同。
西琳和讓娜,現在還只是他的兩個侍女,把她們雙手奉上,換取大家的安全,似乎是最佳的選擇?
但他做不到!
不稱臣、不納貢、不和親,不是你比任何人都強大,可以在他們面前耀武揚武時才能做的,而是當你比別人弱小時還能去堅持,那才叫氣節!
一個真正有氣節的國家,以江山之重、萬民之重,尚且不以女人之辱來換取和平,何況是我一身?
夏潯的眸中慢慢升起一抹血色,他一字一字,如同誓盟地說道:「我、不、送!」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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