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施然的表情倒是很淡定,指了指椅子,「坐。」
卓赫英坐下了,表情里略顯侷促。
卓施然抬眸吩咐了僕人一句,「去備茶。」
不多時,茶水就送了上來。
她姿態悠然閒適,素白的手指落在瓷白的茶具上擺弄着。
倒了杯茶水放到卓赫英的面前,「喝茶吧。」
比起卓施然的悠然閒適,卓赫英看起來明顯有些焦急。
甚至顯得都有些坐立難安了。
上好的香茶,也牛嚼牡丹似的仰頭一口就喝了。
就連茶水還燙嘴都顧不上了。
「然然啊。」
卓施然這才問道,「嗯,找我有什麼事。」
說的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卻沒有半分問的意思。
卓赫英臉上的表情尷尬為難,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可能不記得了吧。」
卓施然也不接這話,只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卓赫英沒等到她的回應,就只能繼續說道:
「我同你母親分開的那段時間裏,因為喪失了記憶,沒能回來京城,在外面與其他的女人成婚了,有了一個女兒。」
「然後呢。」卓施然給了他一個話頭,省得他自己一個人說得太你乾巴巴了難以繼續。
卓赫英嘆了一口氣,「後來我恢復記憶之後就離開了她們,回到了你母親身邊,她們大概心裏有怨,於是就對你的朋友們不太客氣。」
「原本應該是想給你的朋友們一個教訓,誰知」
卓赫英沒繼續說下去,他知道,自己的這個長女,智多近妖。
不說到這裏她估計也都明白,更何況還說到了這裏,她肯定什麼都懂。
「所以,你的意思是?」卓施然端杯淺淺飲下了一杯香茶,抬眸看向他。
卓赫英說道,「我知道是她有錯在先,她現在知道錯了,也受到教訓了,你就饒了她這一回,給她解了毒吧。」
卓施然看着卓赫英,片刻後,她垂眸輕笑了一聲。
聽到她這聲笑,卓赫英愣了愣。
「你確定她知道錯了?」卓施然淡聲問了句。
卓赫英點了點頭,「她知道錯了。」
「她要是真的知道錯了,就不會這樣先是讓夫君來求,再讓父親來求。」
卓施然說到這裏時,臉上的那點笑意也瞬間消失了。
她冷聲說道,「這不是認錯的態度,而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卓施然看着卓赫英,「既然她那麼能搬救兵,想要找人來給我施壓,你不妨轉告她,讓她多找點人來。」
「我倒要看看,是她救兵找得快,還是死得快。」
聽到卓施然這冷語,卓赫英一愣,大概是沒想到卓施然會是這態度。
或許是因為這幾年,他一直待在謝芸汐身旁。
在卓淮的眼裏,已經將他當成父親了。
以至於,卓赫英在卓施然面前,也會覺得,自己已經是父親了。
於是在這樣的時候,就會想有些父親威嚴。
卓赫英眉頭皺了皺,「然然,那畢竟是你親妹妹,難道你真要手刃手足,眼睜睜看着她去死嗎?你忍得下心嗎?」
卓施然似笑非笑看着卓赫英,「你不用道德綁架我,道德這種東西,我沒有。她就是在我眼前斷氣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至於手刃手足這種事情。」卓施然看向他,「首先我的手足只有卓淮。」
「我的成長中沒有你,你忽然有一天出現了,我就莫名多了個新手足?」
「在醫學上,這不叫手足,這叫瘤子,我會直接割了它。」
「這麼說吧,如果我娘這些年改了嫁,和誰生了個孩子,我可能會當成手足也說不定,但你?」
卓施然只淡淡看着他。
「其次,想手刃手足的是我嗎?就算我宰了她,也只不過她做初一我做十五。」
卓施然扯了扯嘴角,表情嘲弄,「她當初想拿我弟弟做藥人的時候,我沒殺她都已經是仁慈。」
卓赫英的表情猛地變了變,他驀地抬眸看向卓施然,目光里有了些慌亂,「然然,你」
卓施然繼續道,「你陪她成長的時間,遠比陪我和小淮要多,你對她更心軟我也理解。」
「但你起碼該教好自己的女兒,做錯了事情,如果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起碼得親自認錯。」
「而不是推卸責任,或者找其他與事情無關的人來把事情搞得更加複雜。」
卓施然目光淡淡看着卓赫英,「我是不知道你和你妻子是怎麼教女兒的,但我娘從小教我做錯了事情就要認錯,不要找藉口,不要推卸責任。」
「而我一直以來,也是這麼做的。」
卓赫英似是想說什麼,張了張嘴,一時半會兒愣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片刻後,才長長嘆了一口氣,「然然啊,你就饒了她這回吧,爹對不起你們,但也對不起她們啊。」
卓施然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帶了幾分錯愕,「可這關我什麼事?我又沒有對不起她們。她娘等於綁了你那麼多年,真要說起來,我和我娘還有小淮才是受害者。」
「怎麼?難道就因為我強,我就得讓着她?這是什麼道理,她窮她弱她就有理了?做錯了事情也不用承認,害人在先也得別人讓着她?」
不管卓赫英還想不想再說什麼。
門口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說得好。」謝芸汐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但卻充滿對卓施然的讚賞之意。
一看到謝芸汐出現,卓赫英的表情有些慌了,「小芸兒。」
謝芸汐看都沒看他一眼,徑自走到了他對面,也就是卓施然的身旁,坐下了。
此刻,卓赫英才陡然發現,似乎從他剛才一進來開始,卓施然對他,保持着的,就是涇渭分明的界限和距離感。
明明之前還不這樣。
但或許是因為,猜到了他來的目的,一瞬間,距離感就完全拉開了。
一看到謝芸汐,卓赫英的氣就已經短了一截。
說話都不太利索了,「你、你怎麼來了?」
謝芸汐對他淡淡笑了笑,「當然得來,我要是不來,都不知道你對我女兒這般苛刻。」
「不是,我沒有,你誤會了,真的」卓赫英在謝芸汐面前,從來沒有任何脾氣。
此刻聽到謝芸汐這沒什麼溫度的淡笑和聲音,就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裏焦急。
「我然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還得退一步?卓赫英,你和你妻子甜甜蜜蜜過日子的這些年,知道我們是怎麼過來的嗎?」謝芸汐問道。
聽到這話,卓赫英臉都白了,「芸芸」
謝芸汐繼續道,「這些年,我們就是退着步過來的,因為我孤兒寡母,不夠強,沒辦法。」
謝芸汐輕輕捏了捏卓施然的手,「我的女兒,不得不一次次退讓着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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