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全都早早的就起身了。
我輾轉反側了整整一夜幾乎沒睡,頭腦脹痛的厲害,撩開帳子走出去,被太陽一照的時候,眼前都有些黑,幸好過來送早飯的侍從一把扶住了我,焦急的問道:「顏小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我扶着額頭搖了搖,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問道:「皇帝陛下呢?」
「陛下已經醒了,服侍的人都進帳了,只是還沒有出來。」
「他有什麼旨意嗎?」
「暫時還沒有。」
「哦……」
「顏小姐,還是先吃了早飯再說吧,皇上那邊若是有什麼旨意,一定會有人立刻傳過來的。」
「嗯。」我點點頭,轉身回了帳篷里,接過了他們送來的粥和菜,但實在沒有什麼胃口,又問道:「那劉公子,他吃飯了沒有?」
「剛剛已經有人給劉公子送去早飯了。」
「好。」
我勉強自己吃下了大半碗,畢竟今天到底會生些什麼事,誰都不知道,我要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來應對一切未知才行。吃完東西之後再走出帳篷,外面的溫度已經升高了,楊廣更加的耀眼,我伸手籠在額頭上,一轉頭,就看見輕寒和查比興慢慢的朝着我們這邊走過來。
我急忙迎上去,看着查比興手上還纏着厚厚的繃帶。
「傷好一點了嗎?」
查比興笑了起來:「大小姐,我昨天這個時候才受的傷。」
「……」
我愣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卻期望他今天就有好轉,真的是關心則亂。
輕寒的臉上沒什麼笑容,他轉頭對查比興說道:「所以,你更應該多顧着這個傷。今天就不要跟去了。」
我急忙看着他:「皇帝下旨了?」
「嗯。」他點了點頭:「把謝烽帶過去,跟他們交換。」
「……」
一時間,我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鬆了口氣還是如何,有一點喜怒不自知的感覺,裴元灝還是決定了用謝烽去換回他們兩,也就是說,妙言可以回到我的身邊了。
但謝烽……
看着他們兩,似乎也都有這樣的混亂心緒,我便對查比興說道:「你聽你師哥的,今天就不要去了。」
他還有些不放心:「萬一——」
「沒有那麼多萬一,這裏這麼多人,一定可以保護我們的。」
「……」
「放心好了。」
查比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大概也知道自己就算真的去了也不能做什麼,便點頭答應了,我和輕寒一起轉身朝着另一邊走去。
這個時候,大家也都準備好了。
有幾個人用擔架把謝烽從藥老的帳篷里抬了出來,他還是沒醒,一張臉因為失血的關係在陽光下蒼白得幾乎透明,我看了一眼跟着走出來的藥老,他今天將藥箱也掛在身上,對上我的目光,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我的掌心有些微汗。
就在這時,前面已經傳來了隊伍集結的聲音,我們急忙趕了過去,裴元灝的那支精悍的護衛隊已經在營地前方集結,比起昨天衝過來的樣子,他們今天沒有帶太多的武器,看樣子就只是一次普通的護衛任務而已。
裴元灝已經上了馬,他轉頭看了我們兩一眼,沒有說什麼,只對着身邊的侍從吩咐道:「讓所有人都準備好。」
「是。」
有人立刻給我們也牽了兩匹馬過來,我和輕寒都分別上馬,周圍的護衛也都紛紛上了馬,身後士兵高舉着旌旗,裴元灝一聲令下,大家便開始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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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慢慢的移到了頭頂,溫度越來越高,遠離了那片湖水之後,空氣慢慢的變得乾燥起來,呼吸間鼻頭都像是着火了一般。
見我一會兒捏一下鼻子,一會兒捏一下鼻子,輕寒轉頭看着我:「你怎麼了?」
「鼻子,不太舒服。」
他自己大概也感覺得到,輕聲說道:「忍一忍,等事情完了就過去了。」
「嗯。」
我點點頭,這個時候,前面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是裴元灝一大早就派出去的跟鐵騎王接應的探路兵回來了,他走到裴元灝的馬前跪下低聲說了什麼,裴元灝淡淡的擺了擺手讓他退下,然後沉聲說道:「他們就在前面了。」
頓時,大家的氣息都繃緊了起來。
雖然知道這一次去不是要拼殺打仗,但無論如何,跟曾經在草原上縱橫馳騁所向披靡的鐵騎軍對上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今天除非是一切順利,不動刀兵,如若不然,誰都不知道會生什麼。
我一隻手捏了一下鼻頭,感覺到鼻頭上都滿是冷汗,繼續策馬跟着他們前行。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看到前方那赤紅色的大地上,也有一些旌旗在隨風飄揚,那正是鐵騎軍的軍旗,中央還有專屬於鐵騎王的圖騰,再走近一些,就能看到那支隊伍已經分列開來,整齊的排列在前方,隊伍的中央,能看到鐵騎王騎在馬背上,高大壯碩的身影在陽光下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偉岸堅固。
不過,我的眼神立刻被另一邊的一匹馬馬背上的人吸引了。
那匹馬是一匹雪白的駿馬,毛色油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而馬背上坐着兩個人,前面的正是我的妙言,她翹望着前方,這個時候也看到了我們,立刻高高的舉起手來,對着我們不停的晃動着。
風中,傳來了她高興的聲音:「父皇!娘!我在這裏!」
不過,她的話音剛落,就看見她的背後,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伸手扶住了她,像是擔心她會落下去。
我這才看到,坐在她身後的正是央初王子!
也是有些年頭不見了,這個孩子比在武威見到他的時候又長了一頭,當初他和妙言的身形還相差不多,現在整個就比妙言大了一圈,因為皮膚黝黑的關係,臉上的輪廓也漸漸分明了起來,幾年前已經有些少年人的俊朗,現在,已經是一個非常俊朗的少年人了。
但還是瘦,大概男孩子在抽條兒的時候都是這樣,不過看他長手長腳的樣子,將來只怕不會比他父親矮小。
他兩隻手環過妙言握着韁繩,妙言幾乎要在馬背上蹦躂起來,他嚇得急忙按住了她的肩膀,可妙言絲毫沒有懼色,仍舊對着我們大聲喊着:「父皇,娘!你們快過來啊!」
「……」
之前鐵騎王不斷的向我們保證不會傷害到她,現在看到,他至少做到了這一點,從妙言的態度就看得出來,她的確沒有受傷,更沒有受到一點驚嚇,否則也不會是這樣自在的態度了。
我頓時長長地鬆了口氣,看向前方,裴元灝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不過,他的臉上仍舊沒有太多的表情。
這個時候,我們兩支隊伍已經慢慢的走到了一起,中間已經相隔不過十幾丈的距離。
我看到了在央初和妙言的身邊,站着的身影,正是同被他們擄去的南宮離珠。
她大概是不會騎馬,也不可能像妙言一樣跟央初這樣熟悉到可以同乘一騎,就只能站在那裏,旁邊還有兩個士兵站着,是在防止她逃走。
一看見我們走近了,她的眼中立刻透出了點點淚光,幾乎都要哭出來。
而她的目光,從頭到尾,也只看着裴元灝一個人。
倒是我們身後的藥老,一看到自己的女兒,整個人都在抖,但他還得看着一旁的謝峰,也只能極力的壓抑着自己。
這時,裴元灝和鐵騎王同時抬起手來,兩支人馬立刻停止了向前。
鐵騎王看着我們,尤其看到了被兩個士兵用擔架抬過來的謝峰,臉上露出了一點含義複雜的笑容,說道:「你答應了。」
裴元灝平靜的說道:「這,難道不是你所樂見的嗎?」
鐵騎王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我們,而這時,一旁的妙言已經迫不及待的大聲喊道:「父皇!娘!」
我也不顧一切的立刻道:「妙言,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
「有沒有受傷?」
「沒有,娘放心吧。」
她像是為了讓我們放心,把兩隻手都舉起來朝我們揮舞,證明自己真的沒有受傷,她身後的央初王子嚇得「哇」了一聲,急忙道:「妙言妹妹你小心一點,萬一跌下去怎麼辦?」
「你不是說保證我不會跌下去嗎?」
「可我沒讓你在馬背上亂晃啊。」
「我就晃怎麼了?還不是你沒用。」
「我——」
妙言大概真的像是央初的克星似得,一開口就直接嗆人家,可憐這個小王子,平日裏應該也是說一不二的,竟然被她說得滿臉通紅也還不了嘴,我哭笑不得,明明這個場景是非常緊張的,可因為他們兩這樣一鬧,頓時氣氛變得有點不尷不尬了起來。
我急忙說道:「妙言,不可以沒禮貌。」
鐵騎王倒是笑呵呵的說道:「不過是小孩子打嘴仗罷了,無妨。」
央初王子也立刻抬起頭來看着我,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立刻就想要跟我打招呼,可是抬起手來的時候,又看着周圍的那些士兵,猶豫了一下,將手慢慢的放了回去,然後輕輕的對着點了一下頭:「顏姨好。」
倒是彬彬有禮的樣子。
鐵騎王已經見老了,他頭上的白比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多了很多,將來這支鐵騎軍是遲早要交到他手裏的,當初在武威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他在軍中是有一部分指揮權的,現在看來,應該已經是個小小的將領了。
連跟人打招呼,都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只是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我就看到了這個孩子的成長。
眼看着他望着我,臉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欣喜的笑容,我微笑着點了點頭。
這時,裴元灝平靜的沉聲說道:「既然大家都已經到了,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你要的人朕已經帶來了,可以交換了。」
「先等一等。」
鐵騎王說道:「我想先看看那個人。」
裴元灝轉頭向我們這邊看了一眼,我和輕寒慢慢的策馬朝兩邊走開,跟在我們身後的那兩個抬着擔架的侍從便上前了幾步。
擔架上的謝峰,臉色蒼白如紙,眼睛仍舊緊緊的閉着。
鐵騎王說道:「怎麼,他還沒有醒過來?」
藥老立刻說道:「他可是被人砍掉了一隻手,而且還跌進了湖裏,這麼重的傷,傷口還見了水,老頭子我能把他從鬼門關上拉回來就已經是萬幸了,你還想讓他現在就清清醒醒的跳起來嗎?」
鐵騎王沉默了一下。
我的視線一直落在妙言和南宮離珠的身上,這個時候便急切的對鐵騎王說道:「那麼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交換了?」
「……」
我以為事情已經是水到渠成,畢竟大家都到了這裏了,可鐵騎王卻沉默着沒有說話。
因為他這一沉默,周圍的氣氛也立刻變得有些凝固了起來。
我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裴元灝卻似乎沒有感覺到似得,只輕輕的一揮手,那兩個抬着擔架的侍從便立刻將謝峰抬着走了過去,但是,就在他們剛剛走出了一段路的時候,鐵騎王突然說道:「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大家立刻抬起頭來,裴元灝看着他:「什麼?」
鐵騎王說道:「你們還沒有選擇。」
「選擇?」
「不錯,」他點點頭,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央初和妙言,又看了看站在那邊的南宮離珠,然後轉過頭來,看着擔架上的謝峰,說道:「你們打算用他,換哪一個?」
我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妙言這個時候也傻了似得,轉頭看着他,詫異的道:「鐵騎王伯伯,你——」
鐵騎王坦然的看着我們,說道:「你們那邊只有一個人,我們這裏卻有兩個人,要換,當然只能一換一,如果一換二的話,那本王很難回去交代。」
這一回,我只覺得心頭一陣怒火上沖,幾乎要衝出頭頂了!
這個人——昨天他擄走了妙言和南宮離珠,手段已經夠卑劣了,可是,我們還是選擇了交換,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提出只能用一個人換一個人?!
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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