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一邊說着,一邊走進牢房將楊雲暉帶了出去,我緊張的抓着木柵欄擔憂的看着他,楊雲暉也看了我一眼。
他很清楚我在擔心什麼,這些天那麼多俘虜一去無回,我和他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如果他們現在帶走楊雲暉也是一樣的目的,那這一條,就是死路!
&大人……」
不管我怎麼擔心,那些人還是把楊雲暉帶走了,大牢的門重重的緊閉了起來,這裏面的氣氛變得越發壓抑,好像連呼吸都有些難以繼續,我只覺得全身空得發虛,只能慢慢的挪到牢房的角落裏,扶着冰冷的牆坐下來。
我和楊雲暉認識得並不久,雖然沒有太深的交往,可這一路走來,他還是幫了我許多,而我能感覺到,在那些嬉笑怒罵的面孔下,有一張真的,卻不敢想像,他會在這個地方遭遇不測。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用力的抱着自己,卻發現,原來這一刻除了抱着自己,我什麼都做不了,竟是那樣的無助和悽惶,人在命運的狂潮中,真的只是一片零落飄萍,連立足之地都還沒有,就已經散落四方了。
靠在牆角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門鎖打開的聲音,我一下子驚醒過來,睜眼一看,楊雲暉回到了旁邊的牢房裏。
我一下子驚喜的站了起來:「楊大人,你沒事吧?!」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他並沒有別的不妥,身上也沒有任何的傷,只是——他的臉色太蒼白了些。
也許是因為這個大牢裏太陰冷潮濕的緣故,但看見他安然無恙的歸來,我還是十分高興,抓着木柵欄看着他:「你沒事吧?那些人沒有為難你,你有沒有受傷?」
看守的人把牢門鎖好了之後便離開了,這時楊雲暉才搖搖頭:「沒事。」
我還沉浸在他安然回來的興奮中,微笑着,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是誰要見你?」
「……是黃天霸。」
&爺?」我一聽,急忙道:「他人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楊雲暉像是僵了一下,看着我,沒說話。
我忙說道:「怎麼了?他跟你說了些什麼嗎?」
「……」
楊雲暉站在牢房中央,就這麼木然的看着我,我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那種表情,不知為什麼,這牢房裏原本已經那麼濕冷,可這一刻他的眼神卻讓我覺得陰寒刺骨,我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你……你告訴我啊,到底怎麼了?」
「……」他卻一直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慢慢的走到牢房角落,坐下來,說道:「我有點累了,想睡一會兒。」說完,他便一句話也不再說,閉上了眼睛。
我站在木柵欄前,詫異的看着他就真的這麼懨懨的睡去。
他蒼白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有些刺目,好像寒冰一樣,我驀地感到了一種不寒而慄的陰冷,而這時,天暗了下來,牢房裏最後一絲光影被吞噬,周遭的一切陷入了黑暗當中。
這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做了很多亂夢,擾得我心神不寧,終於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發現這個時候已經是破曉,頭頂上一方小小的天窗投下了淡淡的晨光,照進了這漆黑的大牢裏。
那淡淡的光線下,楊雲暉正靠坐在地上,仰頭看着天。
他的臉色仍舊很蒼白,也沒有什麼表情,那樣子看着讓我既擔心又沮喪,輕輕的嘆了口氣,正準備閉上眼睛,突然聽見楊雲暉低沉的聲音:「你醒了。」
「……!」我一下子坐了起來,看着他。
他仰着頭看着天空,看了許久才慢慢的將目光移到我的臉上,沉默了一下,說道:「你放心,黃天霸沒事。他不會有事的。」
其實我心裏也明白,洛什花了那麼大的心思才抓住他,當然不會是為了傷害他,但現在我不是那麼擔心黃天霸了,反倒更擔心眼前這個人,他異常的沉默讓我覺得好像要出什麼大事,並且,可能是無法收拾的局面。
這時,他又說道:「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我點點頭:>
他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穿過木柵欄遞過來放到了我的手心裏,我接過來一看,卻是一支金釵——就是常慶出城惡戰前,給他的那一支!
&我驀地一驚,愕然的看着他,楊雲暉淡淡的說道:「你,應該會有機會回去。如果你能回去,把它交給金翹。」
「……金翹?」
&的人,大概她還不會願意見,但你——她對你,跟別的人還是不一樣。」
&麼?」
&慶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就一字不差的告訴她,就行了。」
他越說,我心裏越有些急,他這個樣子不像是要我幫忙,倒像是要交代什麼死的,我急忙說道:「楊雲暉,到底怎麼了?金翹,金翹是誰?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黃爺叫你過去跟你說了什麼?」
楊雲暉看着我,看了許久,那張端正俊逸的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笑容。
這笑容,和他往日嬉笑的樣子一樣,充滿了戲謔和不羈,可和他往日的笑容也有太大的不同,似乎不是笑別人,而是笑自己。
他笑着道:「我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被算了。」
&麼?」什麼叫,被算了?被誰算了?
楊雲暉仰頭靠在牆上,蒼然說道:「我這一輩子,都只走自己想要走的路,不管天理倫常如何,江山社稷如何,我只走自己的,還以為就是掌握了自己的命運,卻沒想到——沒想到……」
天理倫常?江山社稷?
我隱隱的感覺到了什麼:「你是不是在說——」
我的話沒說完,他突然轉過頭來看着我,道:「如果你能回去,告訴金翹,別為我報仇。」
&仇?!」
這兩個字一下子將我心中所有不安和最壞的揣測都捅破了,我立刻明白了過來,急忙站起身走到柵欄前:「楊雲暉,是不是洛什他要——要害你?」
楊雲暉抬起頭來看着我,突然一笑。
就在這時,牢房的大門被打開了。
我聽見幾個人的腳步聲走了進來,定睛一看,全都是洛什身邊的護衛隨從,他們過來直接打開了我和楊雲暉的牢房的鎖鏈,將我們押了出去。
難道,真的如楊雲暉所說,他們要對他,也對我,動手了?!
我的心都揪緊了,被那些人押着走出了大牢,可是卻並不是去了刑場,而是走回了之前我來這裏的那條路,又重新進入了勝京的皇宮,不一會兒,穿過了條條長廊,我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座寧靜的大殿。
我被他們壓着從側門走了過去,剛剛上了階梯,就聽見大殿裏傳來了洛什的聲音——
&從來就是這麼簡單,也從來不會管別人怎麼想。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這個人,他長什麼樣,有什麼身份,哪怕瞎了聾了,該喜歡的,我還是會喜歡。就算今天你真的是個女人,我也會喜歡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他在對黃天霸說話?!
可是,大殿裏的另一人卻一直沒有說話,但即使隔得那麼遠,我似乎也能聽到他的呼吸,那麼沉重,卻一句話也不肯說,好像是一種無聲的對峙。
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一個近乎沙啞的聲音道:「所以,你每天在我面前殺十二個人,殺到我屈服為止!」
&打仗,喜歡擊人弱處。」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逼我?」
洛什冷笑了一聲:「你的實力如何,你我都很清楚,你要離開這個地方,誰攔得住你?」
「……」
&以,我只能讓你離開這個地方,就無處可去!」
我聽到這句話的一刻,全身的血似乎都凝住了,指尖頓時冰涼,而這一刻,那些人已經押着我走到了大殿門口,我一抬頭,就看到了裏面。
陽光從我的背後照進了大殿,鎏金地磚被映照出了層層光暈,在絢爛出一片耀眼的金光,有些刺目,而在那一片金光當中,坐在正中央,那張岩石一般剛硬帶着倨傲的臉上,難得的片刻溫柔,似乎連那刺目的金光都變得柔和了些。
他的目光,全都注視着旁邊的一個人。
我終於,又見到了黃天霸……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長衫,墨黑如綢的長髮被束在腦後,有幾縷髮絲凌亂的拂過眉宇間,那裏還凝着深重的愁緒一般,他的臉色蒼白,唇色也蒼白,整個人消瘦得很厲害,那身青色長衫穿在他的身上,竟也隨風飄飛着,好像隨時都可能被風吹走。
他的臉上,還有未治癒的傷痕和病容,可這一切,似乎都不是他消瘦的原因。
我心酸的看着他的樣子,喉嚨有些哽咽:「黃爺……」
他像是突然被雷電擊中一樣,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卻沒有立刻抬起頭來看我,而是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咳得那麼厲害,臉頰漲得通紅,我甚至在他的唇角看到了一絲可疑的血色。
洛什看着他這樣,似乎很想上前安慰他,但他並沒有立刻動,而是抬頭冷冷的看着門口,我和楊雲暉都站在這裏。
楊雲暉站在我的身後,也看着他們,可不知為什麼,他的臉上全然是一片蒼然,好像一望無際的雪原一般,沒有一點溫度,也看不到絲毫生機。
就在這時,洛什一抬手,只聽哐啷一聲,一把劍落在了黃天霸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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