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魏南晚剛想開口,便聽到外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簇簇的火光從外面照射進來,把本來可稱得上陰暗的大牢,照得個亮堂。
透過牢房的鐵欄,魏南晚看到在廊道的另一端,一抹熟悉的黑金色身影正緩步地朝着這邊走來,步姿如同行雲流水,每一步都是這般的風姿卓絕。
那人的身後,跟着一排侍衛,數十人手中舉着火把,也把那人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他就這樣站在牢門外,看着牢門內的她,眉眼如畫,白皙的肌膚因火光而泛着微微的紅色,挺直的鼻樑下是淡如水色的薄唇,那代表着巫族族長的黑袍金絲,襯得他的身材愈發的筆挺。
魏南晚怔怔地看着溫玄拓,只覺得心中咯噔了一下,已是涼了一片。
他仿若只是閒庭漫步,無意中走到了此處般,唇角自始至終都是掛着淺淺的笑意,就連看着她的目光都是柔柔的。
「澤暉,你可否告訴我,你半夜帶着晚兒來這裏,所為何事?」淡雅的聲音,不輕不響地飄蕩在大牢之中。
溫玄拓的話雖是在對着樊澤暉說的,可是他的眼卻是盯着魏南晚。
魏南晚脖子發涼,只有一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明明眼前的人如此笑意盈盈,可是她卻感覺,他此刻該是極為生氣了。
「屬下知罪!」樊澤暉已經步出了牢門,在溫玄拓的跟前跪了下來。
「你又何罪之有呢?」溫玄拓依然是笑意不減。
「屬下不該擅自帶人來大牢。」樊澤暉低頭回道,一板一眼到沒有絲毫為自己求情的意思。
溫玄拓微微地點了點頭,「的確是『擅自』啊。」
他着重強調『擅自』二字的音,手指扣着對方的前額,硬生生地令樊澤暉的臉仰起,兩人的視線彼此交互着,「看來我真的是對你太縱容了,以至於你居然敢私自做出這種事。」
樊澤暉抿着唇,一臉認罪的模樣。
溫玄拓又道:「澤暉可知,私自帶人來大牢看重犯,該是何罪?」
「杖責一百。」他的聲音再平靜不過,仿佛只是在說着數一百隻羊而已。
可是魏南晚的臉卻是刷的白了。
正常情況下,杖刑十下通常就會讓一個普通人傷筋動骨,若是三十杖,則能去了半條命,一般五十杖的話,就算是那些身體強健有武學底子的人也得扒層皮,更何況是一百杖了!
就算樊澤暉身體再強健,內力再高,被杖責一百下,也絕對不會好受。
而溫玄拓的下一句話,讓魏南晚臉色一白,「既然如此,那你便去下去領罰吧。」
聽到這裏,魏南晚已衝到溫玄拓的跟前,「不關樊首領的事,是我逼着他帶我來的。」
溫玄拓淡淡地看着面前的魏南晚,而樊澤暉則斂了斂眸子,「你逼不了我,不用承擔罪責。」
她焦急地盯着樊澤暉,「你知不知道,一百杖可不是鬧着玩的!」
他不是溫玄拓最受寵信的心腹麼,好歹
也為自己求一下情啊,魏南晚怎麼也沒想到,樊澤暉對於自己受罰會這樣的無動於衷。
「只是一百杖而已,死不了。」樊澤暉道。
「玄拓,不要這樣好不好?」魏南晚望向溫玄拓,軟聲求情道,一百杖打下去不死也殘了!
樊澤暉因幫她的忙而被牽連受罰,她不可能無動於衷!
但溫玄拓仍是一言不發。
「玄拓,算我求你了,放過他吧。」魏南晚有些急了,想要上前拉住他,但在見到他眼底的涼薄後,她愣住了。
眼前之人,好像有些陌生了。
前世的慕言,富有正義感,善良正直,遇到不公之事必定會出手相助,絕不草菅人命,但如今,他竟這般漠視着生命。
究竟是他變化太大,還是她不夠了解他呢?亦或者是時間環境等因素?
他變了是因為她嗎?
「玄拓。」魏南晚喊道,「如果你真的要罰這一百仗,那就罰我吧。」
聞言,溫玄拓的黑眸愈發深沉,「你要為他擔下這一百杖的罪責?」
魏南晚眼眸直直的望着他,在火光之下,甚為堅定,「是。」她答道。
樊澤暉面色微變,而溫玄拓則是眸子一沉,「如今你沒有內力護體,一百板子下去,你可曾想過會丟了自己的性命!」
魏南晚當然知道,但眼裏全然沒有後悔,只有堅定:「但求無愧於心。」
她的紅唇輕輕吐出這六個字,心裏毅然做下了這個決定,那麼生死便由天了。
樊澤
暉掩不住詫異地看着魏南晚,只覺得她這話,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這一刻的她,是打算豁出性命的堅定維護他!
「族長,一切的錯皆是屬下,屬下甘願領受一百杖刑!」樊澤暉出聲道。
溫玄拓只覺得眼前的這一幕,刺目到了極點,她的話,她的神情,都讓他生生作痛。
「來人,把樊澤暉帶去受刑處!」他道。
「是!」兩個侍衛走到了樊澤暉的身邊,朗聲道,「樊首領,請!」
樊澤暉起身,深深地看了魏南晚一眼,便邁步朝着大牢的出口走去,那兩侍衛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後一起離開。
「玄拓!」魏南晚驚呼道。
溫玄拓卻倏然面色一冷,對着他身後的侍衛們吩咐道:「全部到外面守着,沒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眾人領命。
一陣腳步聲後,便走得乾乾淨淨。
周圍靜悄悄的,因眾人的離開,連帶着這大牢中,也變成了原本的陰沉,只有幾盞燭燈在幽幽地燃着。
耳邊,能聽到的,只有深淺不一的呼吸聲了。
就在魏南晚忍不住想要開口之際,突然感到有一陣掌風朝着她襲來,下一刻,她的雙肩被他的手死死按住,連帶着她整個人都被壓向了一邊的牆壁。
痛!
脊背撞在牆壁上,令得魏南晚覺得五臟六腑都被震了好幾震。
牆壁那粗糙的石磚,擱着宮衣,擠壓着背部柔嫩的肌膚,想來背部此刻,該是一片紅了。
可是
沒等她緩過神來,耳邊便已經聽到了溫玄拓的怒吼聲,「魏南晚,你難道真的以為我不敢動你嗎?你明明已經知道我是慕言,為什麼還如此這般一次次地傷我!」
忿到了極點,才會如此動怒,甚至於連那氣質風華,都統統拋下。
他緊緊扣着她的肩膀,想把她就這樣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上,「你可以待景皇情深,你可以待澤暉意重,可為何你偏偏待我卻無情無義呢?!」
絕望的聲音,仿若尖針一般,重重地刺進了她的耳膜。
魏南晚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顏,溫玄拓的神情,是哀,是悲,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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