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王朝。
天譴城。
崇明坊。
沈府。
「我要修仙!」
沈青雲起床後,沖銅鏡里的靚仔大喊一聲,轉身出門。
前世他是地球人,孤兒一匹,驢友一隻。
某次深山驢途,遇天降巨石,卒。
重生此地,兩歲覺醒宿慧後,這話他每天都會對自己喊一次。
一喊就是十六年。
如今他十八歲,和修仙還是沒有任何關係。
出了屋,他直奔宴廳。
宴廳里,一男一女端坐於桌旁。
男的叫沈威龍,坐得筆直如劍,留三綹鬍鬚,沈青雲親爹。
女的叫雲倩倩,溫婉大方,賢妻良母的金標準,沈青雲親媽。
桌上兩三小菜,三碗溫熱白粥,半筲箕油條。
無論人還是菜,都很平凡。
「爹娘早!」
躬身請安後,沈青雲落座,等父親動筷。
「吃吧。」沈威龍夾了根黃燦燦的油條,「你周伯備好了馬車,吃了飯去禁武司與你二叔匯合。」
沈威龍口中的二叔叫沈威虎,秦武王朝鴻臚寺司丞,正六品。
「我不想去。」沈青雲回了句,咽下口中油條,「真香,娘,油條加了什麼?」
「玉淮山粉,好吃多吃點。」雲倩倩笑道,「青雲,今天這機會是二叔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不要讓他失望。」
「嗯,」沈青雲點點頭,又道,「娘,我要修仙!」
點頭是孝順。
補刀是信念。
沈青雲不認為自己是二愣子。
重生在能修仙的天地,誰都想修仙。
城內茶肆的說書人,今天說有仙人飛天遁地,明天說有劍仙一劍平山,後天說有大仙揮揮衣袖,雲開日出,大後天說天降雷澤萬里,毀滅一域,是為仙人大劫……
這些可能有些縹緲。
但幼時蒙學幾個同窗,離開秦武王朝前往域外仙宗修行,是他挨個手拉手,依依不捨送走的,這還能假?
他記得那時送完同窗,回家就大鬧了一場。
從不打他的沈威龍,氣得手都揚起了。
他也不懼,昂首挺胸,信念如鋼。
最後,還是雲倩倩的眼淚讓他軟了下來。
「也是我想簡單了,修仙無日月,爹娘又是凡人,就我一個孩子,別說修仙一二十年再回家,幾天他們都不捨得。」
沈青雲用這理由說服自己不再胡鬧。
卻也因為這理由,更堅定要修仙。
或是今天不同尋常,沈威龍又老生常談。
「你自己也記得,幼時為父托關係請來仙人,都說你沒靈根,與仙絕緣,不是我們礙你,是你走不通這條路。」
「我要修仙!」
雲倩倩勸道:「青雲,咱秦武煉體也是不錯,你真想修行,可以去禁武司試試。」
秦武王朝沒有仙門。
據傳王朝太祖曾受高人指點,開創煉體一途。
歷經近千年發展,秦家已將煉體拓至五境。
秦武王朝,上自皇室,下至平民,若想修行,煉體確實是最佳選擇。
「但煉體如何與修仙比,根本不同物種好嗎?」
沈青雲最在意的差別,就是壽命。
秦武王朝前兩任皇帝。
一個活了兩百多歲,一個三百多。
說書人口中,修仙第二個境界就能活兩百多。
至於其他差別……
修仙一境就能借器物飛遁,煉體要第四境!
修仙二境就能煉丹活死人,煉體要第四境!
……
這些沈青雲倒不看重,但也說明二者判若雲泥。
「而且煉體壽命太短,修行必須從娃娃抓起,我今年十八,內褲都要天天換了,修什麼,雙修嗎?」
當然,沈青雲抗拒煉體最重要的原因是,煉體修仙,二途衝突。
煉體,等同關了修仙大門。
秦武王朝不乏煉體者改換門庭,外出尋仙門者。
無一例外,這些人不僅被修士鄙視,轉修還悉數失敗,暴斃而亡。
因此一旦煉體,他十六年的堅持就啥也不是了。
沈青雲沉默幹完四根油條,吸溜完白粥,放筷。
他決定去禁武司前,再搏一搏。
「爹,娘,我們一起修仙吧,這樣就能在一起了。」
雲倩倩定格。
沈威龍定格。
沈青雲疑惑。
這什麼反應?
「咳咳,」沈威龍解封,沉聲道,「我們同樣沒靈根,與仙無緣。」
雲倩倩沉默點頭。
「靈根不是絕對。」
沈青雲決定把爹娘從舒適區里拽出來,朗聲道:「有志者,事竟成,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打住!」沈威龍沉聲道,「我和你娘就想過點安穩日子,對你,我們不求你大富大貴,只求你一生既充實豐富,又平平安安。」
沈青雲無言以對。
他外祖父雲破天,是秦武王朝江州首富。
大富提前兩代就給安排上了。
至於充實豐富,平平安安……
「所以爹給你取名青雲,寓意平步青雲,仕途順暢,既充實又安全。」
沈青雲想了想,反駁道:「以名論命,我不敢苟同。」
沈威龍皺眉。
「外公雲破天,沒破天,反倒成了首富,爹你比龍還威,咋就是六品武庫司主事,每日喝茶看邸報……」
「他倆是廢物。」見沈威龍表情不善,雲倩倩麻溜接過話題,「青雲,娘相信你,無論你煉體與否,在禁武司都能平步青雲,大展宏圖。」
沈威龍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沈青雲最後一搏水花兒都沒,拿起沈威龍面前半根油條離開。
煉體是不可能煉體的,要煉我三歲就煉了!
「傻子才進禁武司!」
此去,我走個過場就回。
「虎妞,接着!」
出了正廳,沈青雲高高丟出油條。
臥在草坪里的小白虎抬頭,看是油條,不想搭理,她要吃吐了。
忽見雲倩倩出現在正廳門口,小白虎立馬騰空,空中伸脖,張口,吞條,身軀扭轉,虎肚朝天,虎腰再扭出兩個前空翻,完美落地。
「虎妞甚叼。」摸摸虎頭,沈青雲贊道,「就你這套連招,在絲滑界也是相當炸裂啊。」
虎妞瑟瑟發抖。
走出府門,沈青雲看了看天色,黑雲壓城。
「要下雨了。」
身形岣嶁,一頭白須的周伯也看了看天色,萬里無雲。
「少爺放心,下不下來。」
沈青雲無語。
周伯是沈府管家,能力出眾,和侍女百藝一樣,都是多面手。
最讓他佩服的是,周伯觀天之准,百發百中。
十六年裏,只要周伯說不下,那肯定下不下來。
但總有個萬一吧。
「萬一下了,我們就打道回府。」
周伯笑道:「一切聽少爺的,少爺小心點。」
服侍少爺上了車,周伯艱難爬上馬架,手中鞭一揮,抽在馬屁股上,馬開始跑。
似乎也抽在了黑雲上,雲也開始跑。
「青雲,我兒。」
雲倩倩碎步疾出,停在府門前,連連輕喚,杏眼濕潤,滿臉不舍。
她伸手前探,似要抓住遠去的兒子。
沈威龍肅容站在她身後,嘴角抽了幾抽。
「倩倩,過了。」
「啊?前日我看對面黃柳氏送大兒戍邊,便是如此。」
「戍邊八千里,禁武司離咱家,頂多二十里,你得抓住本質。」
夫妻倆沉默少頃,見無人圍觀,逃也似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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