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言 第六十二章 人之初，性本善
透着亮光的茅屋裏，四人坐在溫暖的土炕上凝神靜氣。
土炕的火口處，時不時傳來柴火燃燒時的劈啪聲，伴隨着徐嬤嬤緩緩鋪開的沉穩話音。
「老太君，古人都說『人之初，性本善』，可見這人呀，生下來都是本性善良的！」徐嬤嬤含笑開了口。
「古人又有一個典故——孟母三遷。老太君您也聽過，就是那孟聖人的娘親為了讓聖人能學好，費勁搬了幾次家，最後定居在了學宮旁邊的故事。您想想看，孟母搬家為的不過是讓孟聖人遠離帶壞他的鄰居，可見這不好的榜樣對本性善良的小孩兒浸染得有多厲害了！」
「六小姐的事也是一個道理！您也說了六小姐是被小唐姨娘教導壞了，那您只要效仿那三遷的孟母，把六小姐從小唐姨娘身邊遷到您的身邊來，那不就成了！」
說到這裏，徐老太君的嘴角已經重現笑意。
徐嬤嬤看見了，一鼓作氣地接着說道：「雖說不能指望六小姐也成了什麼能人，但是起碼做人的道理總不會差了！最重要的是……唉，我都好幾回撞見五小姐一個人踢毽子玩了，看着都心疼！六小姐要是搬來思存堂，兩個小孩兒一起玩，起碼歡快一些！」
最後幾句話，不光給了徐老太君台階下，還給了讓曾識搬來的充足理由。
徐老太君也是走了古稀之年人，哪能不明白。
曾諭也聽得眼睛亮閃閃的，對徐老太君期待地說道：「曾祖母，徐嬤嬤說得很對！讓六妹妹搬來思存堂吧，這樣六妹妹就能陪着我一起玩了！」心裏卻已經在琢磨等曾識搬過來要怎麼「玩」她。
徐老太君嘴角勾起，看着曾諭無奈地笑。
曾諭一看有戲，連忙繞過了炕桌，滾進了徐老太君的懷裏，撒嬌道：「曾祖母，答應我吧，答應我吧！」撒嬌耍賴的技能已經點滿。
徐老太君「哎喲」一聲接住了曾諭，嘴裏迭聲說道：「行行行，曾祖母答應你還不成嗎？」
曾諭歡呼一聲，反身抱住了徐老太君，「啪唧」一口親在了她臉上。
徐老太君喜得不行，把曾諭摟在懷裏，一個勁兒地喊乖孫乖孫。
拂柳苑裡，小唐氏正在書桌前抄女誡抄得頭暈眼花。
顧老夫人已經下了死命令，除夕前必須抄滿一百篇，不然小唐氏就別想好好過年。
這一百篇的女誡懲罰，小唐氏一開始沒有認真對待，每天懶懶散散抄個三五篇就罷了手，還時常一天下來沒有抄滿一篇的，所以到現在為止，不過抄滿了半數。
還有七天過年，五十篇的女誡照理來說是能輕鬆完成的，可是偏偏顧老夫人最近特別喜歡磋磨小唐氏，時不時就讓小唐氏過去撿豆子，一直到掌燈時分才放回來。
這樣一來，小唐氏能抄書的時間就很少了，所以她逮着空閒就一邊咒罵顧老夫人一邊「奮筆疾書」。
好不容易抄完了一篇比狗爪刨的還難看的女誡，小唐氏放下筆讓鳶尾給她松松肩膀。
曾識帶着蘇木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
小唐氏心疼地把曾識摟進了懷裏，問她怎麼了。
曾識嘆了口氣，垂着頭說道：「娘，我辜負你的期盼了，曾祖母不知道為什麼又厭了我，把我趕了回來。」
小唐氏一愣，急聲問道：「怎麼會呢？那老妖……咳，老太君前天不是還讓你住在了思存堂嗎？今天怎麼又這樣？你快給我說說！」最後一句是向蘇木說的。
蘇木輕聲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
小唐氏聽完也摸不着頭腦，又反覆向蘇木詢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但是問來問去還是鬧不明白徐老太君到底為什麼突然厭了曾識。
「這老妖婆還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最後，小唐氏只能這樣下了結論，又唾了徐老太君一口。
小唐氏唾完，一轉頭看見沒精打采的曾識，心又疼了，忙把曾識重新摟進懷裏，安慰道：「沒關係，沒關係，多大的事情！不就是沒有討到那老妖婆的歡心嗎？那是她不識貨！我們識姐兒多討人喜歡啊！」一邊說，一邊輕輕拍着曾識後背。
曾識伸手摟住了小唐氏的脖頸，窩在了小唐氏懷裏。
小唐氏說是安慰曾識，卻是越說自家越氣，提高了聲音又問道：「識姐兒，那病秧……那五丫頭就沒有幫你說說好話嗎？」
曾識點頭，低聲回道：「有啊，五姐姐幫我說話了。五姐姐跟曾祖母說要帶上我，可是曾祖母還是不許。唉！」
又是一聲幽幽的嘆氣，小唐氏心都揪起來了，連忙放緩了聲音再次安慰曾識：「沒事沒事，看來五丫頭還是很喜歡你的，那你就再往五丫頭那裏使使勁兒就行了！那老妖婆就別管了！」
曾識點了點了頭，可是神情還是懨懨的。
小唐氏便抱了她去床上歇着，自家又回了書桌前繼續狗刨字。
唐嬤嬤拖沓着鞋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臨窗的羅漢榻上，高聲朝小唐氏嚷道：「你快給我弄點吃的，我實在忍受不了了！快餓死了！」一邊說着一邊四肢大張癱在羅漢榻上。
「噓！小點聲兒！識姐兒正在歇息！」小唐氏扔下筆，幾步走到唐嬤嬤身邊，一掌拍在她肩上。
小唐氏讓屋裏伺候的鳶尾和蘇木先退了出去。
唐嬤嬤翻身坐了起來，往填漆床那邊望了望，壓低了聲音朝小唐氏報怨道：「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嘛？！天天冷飯冷菜還吃不飽，現在就連銀絲炭都不讓領了！讓人怎麼活啊！」
唐嬤嬤原本大魚大肉地養着，心情又舒暢，看起來可是面色紅潤，膘肥體壯的。現在不過短短兩天功夫，白胖的臉頰就黃瘦了下去。
小唐氏看了也心疼，可這的確也是沒辦法的事。
小唐氏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娘，你那天也看到了，我可是拿大夫人沒辦法的，反正她過完年就要走，你就再忍忍吧！」
唐嬤嬤聞言又倒了下去，在羅漢榻上來回打着滾，嘴裏小聲嚷着：「我不活啦！我不活啦！養了個親閨女全是白養啦！」
竟是撒起潑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