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言 第三十六章 銀票

    正廳里燃了多個炭盆，暖意融融，外頭卻依舊是寒風凜凜。

    大戲落幕，眾人都住各自的院子行去。

    曾識牽了小唐氏的手，突然奇怪地抬頭望了一眼，然後垂了頭，小臉兒繃了起來，用力抓緊了小唐氏汗濕的手指。

    小唐氏牽着曾識，由鳶尾和蘇木領路，心神恍惚地往拂柳苑走去。

    西院的松溪院空了五年，平日裏只有粗使婆子去掃灑，一到晚上就如鬼屋一般，靜得嚇人。

    過了松溪院，便到了浮翠閣，這裏也是黑沉沉靜悄悄。

    原本那一頭的鳴翠居還能傳來些人聲，現在也一樣空着了，整個西路都荒涼了起來。

    小唐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六年前剛進曾家的時候，二夫人和張姨娘天天斗得雞飛狗跳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卻好似親姐妹一般，天天形影不離，在西院裏四處搗亂。

    那時候真熱鬧啊，每天都能聽到二夫人氣急敗壞地，說要好好教訓大小姐和二小姐，卻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天下父母心。

    何況，二夫人又是那樣一個心軟的人。

    小唐氏低頭看了一眼身旁安靜走着的曾識，眼眶紅了起來，只想着萬一她出了什麼事，曾識可要怎麼辦才好？怎麼能讓曾識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深宅內院生活？！

    小唐氏心裏的惶恐，一部分來自徐老太君的雷厲風行，一部分卻是來自「曾諭」。

    小唐氏完全沒有想到，這一位「曾諭」竟然這樣厲害，不過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就引得徐老太君如此為她出頭。

    只是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徐老太君能力出眾查出的，還是「曾諭」在暗地裏使了妖力查出的？

    不論哪一種，小唐氏都惹不起。

    自家到底該不該去坦白？！

    回到了拂柳居，小唐氏依舊拿不定主意。

    通住外院的夾道，曾繁芾伸了個懶腰，扭着脖子說道：「這場家宴總算結束了，不然我都要憋死了！」

    曾繁茂微微一笑，接口道：「這是曾祖母要整治下人，殺雞儆猴！」

    曾繁蔭在兩人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

    曾繁芾擺擺手，說道：「曾祖母不管是殺雞也好，殺猴也罷，只別再拖着我旁觀就行！內院的事可真麻煩！」

    說完，又忍不住抱怨起來：「女人都太麻煩了！力氣小，又愛哭，脾氣還急，說上兩句就使性子！唉！」

    曾繁茂搖頭失笑。

    曾繁芾抱怨得興起，一句接一句說個不停：「還是我的追羽好！性子溫順！力氣大跑得快！讓它往東不敢往西！」

    曾繁茂笑出聲來，說道：「馬能和女子相比嗎？！」說完，心中一動，開口問道：「追羽和小兔相比又如何呢？」

    曾繁芾一瞬間卡了殼，猶豫着沒有答話。

    曾繁茂又繼續說道：「小兔落在諭姐兒手裏還真是浪費了！我原本是想，把小兔買下來送給杪哥兒做生辰禮的！沒想到小兔竟是諭姐兒的，這可不好辦了！」

    曾繁芾臉色僵了僵。

    被提到的曾繁蔭不可避免地開了口，說道：「大哥一番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年紀還小，這樣的好馬可當不起！」

    說着話，心裏卻在冷笑。大哥每次都是這樣，作出一副好人的樣子，卻回回都讓二哥去出頭。兄弟之間尚且這樣算計，外頭還不知道是如何行事的！

    聽到曾繁蔭推辭，曾繁芾才摸了摸後腦勺，訕笑着說：「是極！是極！三弟年紀還小！等你到了二哥這個年紀！二哥送你一匹日行千里的好馬！」

    曾繁芾說着話，腳下緩了步子和曾繁蔭齊平，轉頭望過去說道：「三弟！對不住！我太喜歡小兔了，這回不能讓給你了！」

    曾繁蔭對上曾繁芾的視線，笑着說道：「二哥，不礙的！我等着你兩年後的好馬！」

    兄弟兩人哈哈一笑，勾了肩搭了背往前走去。

    兩人身前，一身銀白斗篷，姿態瀟灑的曾繁茂暗暗沉了臉色。

    思存堂東廂。

    曾諭一臉興奮地盯着春蘭，說道：「春蘭姐姐，我有多少首飾，都拿來給我看看吧！」

    看這了精緻漂亮的瓔珞，曾諭現在對古代首飾可是興趣滿滿。

    春蘭笑着應了一聲好，去了角落開箱籠。

    這邊的佈局擺設和鳴翠居一模一樣，只是家具全部換成了黑漆鑲牙的。

    春蘭捧了一個大大的包銅紅木妝盒放在了圓桌上，請曾諭過去看。

    曾諭現在用不着的首飾，春蘭都收在了箱籠里，連同銀票放在一起。

    二屜的妝盒一打開，曾諭簡直眼花繚亂。

    累絲嵌彩寶掩鬢簪、玉八仙金鈿兒、金環鑲紅寶玉兔耳墜、鏤空嵌藍寶金手鐲等等。

    曾諭表示春蘭念的名字一個都記不住！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欣賞美物！

    一件件首飾，曾諭依次拿起來不住摩挲，簡直全都愛不釋手。

    心裏更是循環迴響着兩個字：發了！發了！發了！

    末了，春蘭把首飾們一件件收好，然後拉開妝盒最底下的小夾層，裏面靜靜躺着幾張薄薄的紙。

    曾諭眨了眨眼睛，指了問道：「春蘭姐姐，這是銀票嗎？」

    春蘭點點頭，取出了那幾張銀票，說道：「這是二夫人臨行前交給我的，一共是三千兩。」

    三、三千兩？！

    曾諭飛快計算起來！五百兩是十萬，一千兩是二十萬，三千兩就是六！十！萬！

    上輩子的小民——曾諭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從春蘭手裏接過了銀票！

    手裏拿着巨款的感覺真好！

    春蘭一邊指了給曾諭看，一邊解說：「一共是六張銀票。五小姐，您看，這上面都寫着，『五』、『百』、『兩』。」

    曾諭裝作完全看不懂的樣子，胡亂指了一番問道：「這是『五』？這是『百』？這是『兩』？」

    春蘭微微一笑，捉了曾諭的小手指，一一點了過去指正：「這個是『五』，這個是『百』，這個是『兩』。五小姐，您看明白了嗎？」

    曾諭點了點頭，臉上作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用手指描繪起來。

    春蘭在一旁看着，繼續說道：「五小姐，我只認得十幾個字。等元宵節之後，您正式入了學，我就要向您好好學習了！」

    曾諭一口答應下來，說道：「好！我每天學了多少個字都教給你！」說完，轉頭眼巴巴地望着春蘭問道：「春蘭姐姐，這幾張銀票可以讓我收着嗎？」

    春蘭一愣，沉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