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蕭家的各個院子已經滅了燈。可是隱約中還能聽見許氏院子裏傳來的唱小曲兒的聲音。
蕭瑾然捏着手裏面從蕭策顯書房拿到的帕子,臉上不似剛剛與初滿、亦舒二人言談時的樣子。眉頭緊鎖着,呼吸也是壓抑性的放緩。
雙手垂在身體的兩側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到了掌心裏。儘管極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緒,可是眼淚還是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
許氏院子裏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唱小曲兒的聲音,聽在蕭瑾然的耳朵里,卻亂在心裏。自端木昕死後,蕭瑾然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雖有疑惑,可也不敢表現在臉上。
今日得了這帕子,蕭瑾然才知道,自己才是被蒙在鼓裏的那個。
一個多月以來的情感壓抑,一瞬間充斥了蕭瑾然的胸腔。如今每一呼,每一吸都伴隨着痛意!
心痛!
端木昕的死訊傳來之後,蕭瑾然一直內疚不已。無論是之前端木昕的旁敲側擊,還是匆匆把自己塞進從柳州回京的馬車裏。這無疑都是暗示。偏偏蕭瑾然自己看不出來。
蕭瑾然不只一次的想,若是自己再聰明一些,是不是可以挽回母親的性命?若是自己再機警一些,是不是上馬車的時候會軟磨硬泡,拉上自己的阿娘?
是不是這樣阿娘就會逃過一劫?如今自己還是安穩的跟在阿娘身邊學着做生意的本領,每天日子過得悠哉哉,時不時還可以撒撒嬌?
一拳打在窗框上,蕭瑾然拿着帕子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的,整個人順着牆壁滑落下去。
抱緊雙膝,蕭瑾然痛哭不已,卻不敢發出絲毫動靜,以免被別人發現,原本高傲不可一世的蕭大姑娘,如今不過已經成了喪家之犬。
「餵,做什麼呢?」窗口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蕭瑾然原本默默顫抖的雙肩,忽的繃緊。
緊接着,整個人的神經都全部繃緊,一動不動地維持着雙手抱膝的姿勢。腦袋本就趴在兩膝之上,如今埋得更低了。
司馬睿因着老王爺回京,便知曉,秘方還沒有找到。只要沒有找到,她就是安全的。本是興高采烈的來見蕭瑾然,可是來了之後卻發現門緊閉,窗半開。屋內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蕭瑾然獨自蹲在地上。
本以為是在撿什麼東西,可是自己已經出聲詢問了,按道理蕭瑾然應該怒斥自己,並回身關窗子的呀。司馬睿覺得不對勁兒,閃身進了室內。接着昏暗的燭光才發現,蕭瑾然的呼吸是急促的,雖盡力克制,還是與往常不同,其間夾雜着顫抖。
緩緩蹲下身子,司馬睿發現蕭瑾然整個人都是繃緊的。「餵,你怎麼了?」說着話,想伸手去拍怕蕭瑾然的肩膀,卻又怕自己的動作嚇到渾身帶刺的人兒。手就半僵在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來做什麼?」蕭瑾然低低的問出聲。即便已經竭力克制,可是其中夾雜的鼻音還是格外的重了些。
「你哭了?」司馬睿的眉頭擰了起來。「誰欺負你了?」
蕭瑾然埋在兩膝之間的腦袋搖了搖,「沒有,睿王爺若是沒有事,便請回吧,今日我不便見客。」
「不說是吧?那咱倆就這麼耗着吧。看誰能耗過誰!」說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腿一盤,大有刨根問底攔不住的架勢。
心中本就厭煩,許氏院子裏的曲子調調又成了蕭瑾然情緒爆發的導火索。如今又來了一個裹亂的,蕭瑾然的憤怒竟是達到了頂峰。
猛地抬了頭。「您就這麼想看我笑話?那便看吧,索性看個夠。」
這是什麼樣的眼神呢?司馬睿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蕭瑾然。通紅的眼珠子含着淚,卻倔強地在抑制,努力克制眼淚流下來。因為極力的克制,本就有些微圓的小臉,竟是有些都抖動。
說實話,這張臉如今丑極了!
司馬睿自詡看過太多美人含淚,可是這一種,他着實沒見過。本起的逗弄心思,一時間也如澆了一盆冷水一般,臥鼓偃旗。可偏就這麼一張丑極了的臉,在司馬睿的眼裏卻是十分耐看的。
「這是怎麼了?」司馬睿只覺得自己的心揪在了一起。「跟睿哥哥說說,睿哥哥給你做主。」
此言一出,蕭瑾然好像回到了幼時剛剛進宮的時候。那時候司馬睿也是這樣,自稱着睿哥哥,想要拉攏自己做個小跟班兒。那時候阿娘還在
想到這裏,蕭瑾然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流。怎麼也都止不住。
司馬睿一下子慌了神兒雖幼時混賬了些,各宮娘娘、公主惹哭不少。可那都有人替自己哄的啊,哪裏用得着自己操心?現在怎麼辦?
「別,別哭了。我說錯話了還不行麼?」司馬睿以為自己給蕭瑾然幼時留下了陰霾的印象,所以才惹得她大哭。手忙腳亂的去奪蕭瑾然手中的帕子,想要給她擦眼淚。可是自己卻發現蕭瑾然竟是越拽越緊。
「鬆手!」蕭瑾然用袖子胡亂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狠狠地瞪住司馬睿。「我說鬆手,你聽到沒有?」
「從未有人敢這樣與本小王說話,蕭瑾然,你別自討沒趣!真以為本小王非你不可了麼?」
猛地鬆手,蕭瑾然整個人因着慣性砸在了牆上,背部的疼痛只讓她悶哼一聲,其餘還是原本那般豹子似的目光死盯着司馬睿。
「門在左邊,窗在上邊。睿王爺說的話我不懂。您也別自討沒趣,今後我這院子您還是少來的好。」
「好、好、好蕭瑾然,今日本小王算是看透你了。」身形一閃,好似人從未來過一般。若不是連日治水,濕透了的雙靴在地上留了幾個腳印,就好似從未來過一般。
有武功就是好,果真來去如風!蕭瑾然在乎的不是氣走了司馬睿,在乎的卻是那上乘的輕功若是遇上了險情,應該就可以逃掉了吧?自己阿娘若是會這功夫,大概現在還好好的吧
想着想着,眼淚再一次充斥了整個眼眶。
恨麼?恨的吧!
蕭瑾然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到底恨不恨蕭策顯。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恨!
她很蕭策顯作為丈夫不懂得關愛自己的夫人!她恨蕭策顯明明是一個父親,卻對自己的女兒只有利用!她恨蕭策顯一個女人接一個女人的睡!她恨蕭策顯從未正眼看過自己的阿娘一眼!
她恨蕭策顯為人不忠,娶了端木家的嫡女卻早三暮四!
她恨蕭策顯為人不孝,自己爹賣炭供出的寒門子弟,卻從未真正關懷過自己的老爹!
她恨蕭策顯不義,眼中只有自己的仕途官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她恨蕭策顯不信,自己阿娘臨終之託,他都言而無信,私藏了阿娘的絕筆書涵!
可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卻是自己的父親!這是如何也改不了的事實。蕭瑾然牙根緊咬,悲憤異常。
蕭瑾然心中還有惋惜
惋惜端木昕一代好女郎,偏嫁給這麼一個窩囊廢。挨了多少尋常人一輩子都受不到的累,最後還落得喪命的下場。
蕭瑾然替端木昕不值!
眼淚刷刷的流,蕭瑾然再一次將頭埋在了膝蓋里。悲憤、痛恨、惋惜、自責、以及最後的無能為力多少種情緒雜糅在了一起,蕭瑾然只覺得心痛的呼吸都有些困難。
「算了,看你可憐,本小王不與你一般見識。」
窗沿處傳來的男聲,着實嚇了蕭瑾然一跳。一轉頭,正對上司馬睿那雙笑眯眯的桃花眼。
「怎麼這麼看着本小王?本小王跟你說」司馬睿偏着頭看着緩緩抓着窗沿起身的蕭瑾然,對上一雙猩紅的眼珠。
就在蕭瑾然要關窗時,司馬睿點了蕭瑾然的穴道,蕭瑾然整個人被固定在了當場,連話也說不出。
司馬睿再次閃身進來。輕輕掰開蕭瑾然的握緊的拳,取出拍子掃了一眼之後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算本小王心情好,善心大發就幫幫你。」話說完,把帕子往自己的胸口一揣,打橫將蕭瑾然抱起。
這一次終於沒走窗戶,走了正門。運氣幾番彈跳之後,兩個人已經離開了京中的高門大院,再彈跳幾番之後,兩人來了北郊樹林的一處破廟。
雙手結成劍指,只是輕輕在蕭瑾然鎖骨附近點了兩下,蕭瑾然便如同爛泥一般癱在了地上。
「哭吧,這附近沒人」
司馬睿掏出懷裏面沒收的帕子遞給了蕭瑾然。蕭瑾然連剜帶瞪將帕子搶了過來。雖說上面有些字已經被汗水和眼淚浸濕,可是蕭瑾然還是很寶貝着將帕子疊好,收進了自己的懷中。
「睿王爺好本事,大半夜將蕭家大姑娘從閨房擼到這荒郊野外,就不怕皇貴妃怪罪?」蕭瑾然雖因着腿軟,跪坐在草墊子上,卻端起了往日裏不好惹的模樣,怒斥着司馬睿。
司馬睿滿不在乎。腳尖輕點地,整個人飛身到了兩柱子中間。再一躍,便穩穩落在了房樑上。「皇貴妃若是怪罪,我索性提了親,如此我倒是不用深更半夜去擼人了!」
「登徒子!」三個字好似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蕭瑾然咬緊了牙關。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還有兩個時辰到卯時,你還是趕緊哭吧。總這麼壓着早晚憋出病來。端木夫人在天之靈,怕是也看不得女兒受如此委屈。」
果然這句話奏效,蕭瑾然瞬間再次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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