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不少人都喝了酒,喝酒了一個個都被家屬和同事扶回了家,下午的班也不上了。
鄉下醫院上班就是這麼自由,任性。
陳棋也喝酒了,他是主角,加上宋大海托人送了兩大壺糟燒酒,直接就把他給干扒下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醫院裏已經沒人,全下班了,非常得安靜。
陳棋有一種被全世界都放棄了的感覺,說不出的孤獨。
他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剛想喝水,拿起暖水瓶發現沒有水,他只好從空間裏取出一瓶汽水,一口悶,這才舒服了一些。
也懶得做飯,又從空間裏拿出一根油條,就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啃起來。
遠處連綿不絕的大山,阻隔了所有的消息,外面的世界再繁華,暫時跟他也無關了,這一刻,陳棋多少有點心灰意冷。
自己穿越過來一年了,努力了那麼久,折騰了那麼久,結果反而把自己折騰到這窮山溝里來。
命運是何其不公呀。
一想到蔣愛國這王八蛋現在舒舒服服在人民醫院上班他就渾身不得勁,狠狠咬起了油條,彷佛油條就是蔣光頭,就是那蔣愛國,咬死他們。
突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戀人,那個一直在鼓勵他,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毅然而然投入他的懷抱,跟他確立關係,甚至帶他回去見家長的女孩。
有這樣的女朋友,哪怕不為了自己,為了她,陳棋有什麼資格不努力呢?
陳棋吃完油條,用井水洗了把臉,冰涼的井水驅散了暑熱,也驅散了他內心的鬱悶和不快。
「加油吧,陳棋~~~~」
當天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陳棋攤開信紙,開始給自己的女朋友寫起信來,用這種原始浪漫的方式,傳達自己的愛意,寄託自己的相思。
越中城區,蔣家。
那個讓陳棋此時咬牙切齒憎恨的蔣愛國,這時候正躺在床上,兩眼看天一動不動。
他的房門緊閉着,蔣母一直在門外敲着:
「愛國呀,你把門開開,怎麼一回來就躲起來了呀,快出來吃晚飯吧,有什麼事情爸媽會幫你解決的,好不好?」
「不開不開,都給我走開,我現在什麼話都不想聽!」
說完,蔣愛國一把抓過枕頭,也不顧熱不熱了,一下子悶在頭上,眼淚嘩嘩地流出來了。
事情要從今天上午說過。
影像科可以分為x光、超聲、心電圖三個檢查室,非常悲催,蔣愛國被分配到了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心電圖室。
理由也很簡單,畢竟x光和超聲操作專業性太強,他在中專沒學過,所以只能做心電圖。
可就是這最簡單的工作,上午的時候他因為一個導聯放錯了位置,結果被洪主任罵了個狗血淋頭。
「狗血淋頭」這個形容一點都不誇張,什麼:
「你能不能幹?不能幹滾蛋!」
「衛校培養出陳棋這樣的人才,怎麼還有你這樣的蠢材?」
「連個心電圖都不會做,你還能幹嘛?豬腦子嗎?」
「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把你弄到人民醫院來的,沒這金剛鑽,就不要攬這瓷器活!」
罵了半天,本來心中就鬱悶的蔣愛國再也忍不住了,這種二世祖又不是好脾氣的,當即回嘴了:
「洪天行,我忍你半天了,不就放錯了一個導聯嗎?你有完沒完了?」
這下好了,捅了馬蜂窩了,這才來上班第二天就跟科主任對罵,自陳棋之後,第二個衛校生在人民醫院裏出名了。
洪主任氣得差點心梗發作,最後給他一個待崗處理,回去寫檢查,什麼時候檢查通過什麼時候再上班,同時當月所有補貼全取消。
這個處分已經相當嚴苛了
比起拿不到補貼,蔣愛國無形中的名譽受損就更嚴重了,剛上班就跟科主任吵架,沒有做到服從組織安排,服從領導,沒有做到尊師重教。
或許後世的00後覺得沒什麼大不了,那是因為後世的師長老闆包容。
在80年代,不服從組織安排,不尊重領導,甚至公然頂撞領導,那你的政治前途其實就完了,什麼入d、升職、進修、調工資都輪不到你,連吃屎都輪不到熱的。
而在單位里,一步落後,那就意味着步步落後。
蔣母見敲不開門,看到正一臉鬱悶在抽煙的丈夫就氣不打一出來:
「你是死人啊,兒子在人民醫院這麼被欺負都不知道想想辦法,就在這裏抽煙,怎麼不抽死你。」
蔣光寒也是一臉無奈:
「你以為我不知道想辦法,我今天跑了一天,就是想把愛國的檔桉拿回來,重新安排去其他醫院,我甚至都跟局長說好了,可是人民醫院不放我有什麼辦法?」
「人民醫院憑什麼不放?他郭元航以為自己是誰啊!」
「你說他是誰?他是正處級幹部,還是軍轉幹部,我們局長都惹不起他,你說我一個小科長能惹他嗎?關鍵我後來打聽了,陳棋是他親自點的將,兩人關係非常好。
我們家乾的這些破事,哄哄學生可以,可那根本就逃不過郭元航這種老狐狸的眼睛,我們整了他的人,他反過來不整我們兒子那才是不正常的,我悔啊,早知道去中醫院多好。」
蔣母氣得直抹眼淚:
「老公,你再想想辦法吧,愛國這樣下去整個人都要廢了,我不要人民醫院工作了,我只要我兒子平平安安的。」
「晚了,說什麼都晚了,我湖塗,我爹也湖塗,二弟也湖塗,我們都是湖塗蛋,自認為聰明啊。」
蔣愛國在房間裏也聽到了父母的談話,原本還抱有一線希望,現在一聽連他親爹都說完了完了,心中更是絕望到了極點。
年輕人的自信心,多年來建立起來的優越感,正在一點點瓦解,這個人其實就算是廢了。
職場的鬥爭,遠比想像得更殘酷,尤其是八十年代的體制,除非你辭職,當個無業游民二流子,否則單位領導就可以決定你的生死。
陳棋是在黃壇感到孤獨,蔣愛國卻是實實在在感到了切扶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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