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同志,你們情況怎麼樣了?」
陳棋焦急地對着三個重傷員喊了幾聲,並沒有得到回答,有兩個人在痛苦地呻吟着,還有一個重傷員叫喊了半天也沒有反應,估計是痛暈了。
「郭叔,估計這三個人已經陷入休克,或者休克前期了。」
除了燒傷本身的原因外,大面積深度燒傷病人不斷用冷水沖刷,不但會引起多種感染,還會引起體溫和血壓急劇降低,造成休克。
而休克是燒傷病人早期死亡的一個重要原因。
郭元航這時候表情也很嚴肅:「不用送急救室了,直接送燒傷科無菌病房進行清創手術。」
萬幸,這些工人都是鋼水燒傷,呼吸道受損情況不算嚴重,否則現場就要來個氣管切開了。
所有人都行動起來,連不少路過的醫生護士們看到了急救現場的情況,也主動留下來幫忙,尤其是這三個重傷員都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燒傷科。
朱火炎和燒傷科醫生已經做好準備工作等着了。
老朱一瞧傷員的情況,心中也是暗暗中苦。
這剛接手了黃壇兩個全身大面積燒傷病人,經驗還沒有摸索出來,好傢夥,一轉眼又來了三個重傷員,壓力山大啊。
而且瞧這模樣燒傷面積都超過了80%,能不能活下來是個問題。
剛開業就死人,多不吉利,也會影響人民醫院燒傷外科的名譽不是。
但朱火炎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既然開了燒傷科,他就一定會拼了這條老命。
做為外科大主任,朱火炎馬上進入了醫生的角色,對着兩個「上級」發號施令起來:
「小陳,這個傷員輕點,你負責清創。郭書紀,這兩個最嚴重的燒傷病人我們一人一個清創。」
輕也輕不到哪裏去,就是燒傷90%和80%的區別。
陳棋和老郭都點點頭,然後帶着各自的傷員進了獨立的病房準備急救。
然後第一個問題出現了,因為工人是全身燒傷,皮膚都在一塊塊往下掉,全身上下不少都是焦炭一樣,根本沒辦法監測生命體徵,
問題這是治療評估的一個重要指標,沒有這些數據,醫生沒辦法做出一下步治療。
陳棋就聽到隔壁病房已經亂成了一團,幾個護士在嘰嘰喳喳叫喚着:
「啊呀,這血壓計的袖套都戴不上,根本沒辦法固定!」
「這個病人外嘴唇都傷壞了,沒辦法量體溫,肛門,褲子剪破我要測肛溫!」
「這皮膚都是爛了,心跳和脈率都沒辦法測,怎麼辦?」
不一會兒就傳來了老郭同志的罵聲:
「喊,喊什麼喊?現在工人師傅危在旦夕,讓你們測下生命體徵那麼多屁話?你們那麼珍貴啊,那麼嫌棄髒那麼怕噁心,都給老子滾回家去待着,做什麼護士,做什麼醫生?」
看來把老郭真給逼急了,相反朱火炎是很少罵人的,他比較冷酷。
相比較隔壁,陳棋所在的病房裏搶救正有條不紊進行着。
跟陳棋搭配的是副護士長楊秀秀,她和陳麗兩人當初在非洲跟陳院長學了一身本領,對燒傷搶救是比較有經驗的,遇事也就不慌亂了。
陳棋聽到隔壁的罵聲撇撇嘴,心想有些醫務人員的素質和臨床水平真的欠提高,這也是越中人民醫院和頂級醫院的巨大差異,醫務人員的素質就是一個大差距。
這人民醫院還要評三甲醫院,就這樣的職工素質,看來是真不行啊。
「秀秀,一會兒你去指導指導他們怎麼搶救和護士燒傷病人,實在不行的,你列個名單出來,我把她們調走。技術差可以理解,但態度不端正這個要不得。」
陳棋做為院長,這是給了自己心腹一把「尚方寶劍」,有助於她在科室內豎立威信。
「好的陳院長,我先給這個病人做開放靜脈通道!」
搶救的第一位就是要開放靜脈通道,就是要掛針的時候扎哪裏?
全身大面積傷燒病人幾乎沒有多少好皮膚了,用傳統的手背靜脈或者手臂靜脈根本就行不通。
而且因為搶救需要,搶救重傷員的時候,往往一根通道是不夠的,兩根三根是很常見的,所以如何選擇扎針部位就非常考驗護士的基本功。
陳棋瞄了一眼楊秀秀,小姑娘戴着白色的護士帽和口罩,只有大大的眼睛露在外面,不顧病人身上的濃重異味,臉靠近皮膚正在尋找合適的扎針點。
嚴重燒傷病人一般都會選擇橈動脈或股動脈這種非常規操作。
這時候是看不到血管的,只能用手去摸,去細細感受動脈的位置和走向,最後才憑感覺扎針,一般的小護士根本就吃不消做。
如果再困難一點,那就不得不藉助b超的引導下才能完成,非常考驗技術。
陳棋之前在非洲教會楊秀秀和陳麗這些動脈穿刺置管術,他現在就是想看看楊秀秀表現如何?
一個未婚的小姑娘當上了副護士長,想要服眾那就要拿出真本領來,否則鎮不住場子遲早也會被其他護士掀下台。
要知道女人之間的宮斗可是很厲害的,不是光有他陳棋這個「金主爸爸」就行的。
楊秀秀不負所望,三下兩下就開放了兩條通道,同時在手腕部的動脈血管內植入一個空心針,和監護儀相連。
還在右側頸部大靜脈內植入一根三個通道的管子,一通道監測患者血管內壓力,其餘兩通道在術中給患者輸液和注藥用。
補液補多少,這是需要嚴格評估的,對燒傷休克病人的搶救非常關鍵。
補液不是你想補多少就補多少,是需要根據人體需求量來計算的,那怎麼才能知道有沒有補過頭,這時候就需要監測中心靜脈壓(cvp)。
怎麼監測看數據呢?也很簡單。
比如:中心靜脈壓和血壓都降低,一般說明血容量嚴重不足,應給予充分的補液治療。
當中心靜脈壓低,血壓正常時說明血容量不足,應根據中心靜脈壓進行適當的補液治療。
當中心靜脈壓高、血壓低時,則表示心功能不全,要當心了,防止心衰的發生。
當中心靜脈壓高,血壓正常時說明血管體積過度收縮,應進行血管擴張治療。
看看,是不是很簡單?一目了然?有些人覺得自己也會做醫生了。
所以說科技改變醫學,機器和人誰更重要?都重要。
補液是否補到位,後世的醫生只要看看顯示屏上面的中心靜脈壓、肺動脈楔壓、中心靜脈血氧飽和度等指標就行,可以及時調整補液量和滴速等。
但如果沒有這些監測儀器怎麼辦?比如八十年代的華國醫院。
那就只能看病人的尿量,血壓、心跳、脈搏,以及精神狀態。
比如是不是煩燥不安還是安靜?有沒有明顯口渴等。
以上這些指標的確能反映脫水情況,也能反映補液有沒有補到位。
但都只能做參考,你並不能精確監測人體的補液需求。
而且往往以上判斷都很主觀,比如病人煩燥了,人家是補液量不夠血容量不足,還是因為疼痛引起的煩燥?你太難判斷了。
往往等你發現異常的時候,已經補過頭,或者乾脆沒補到位,然後病人就死了。
八十年代連動態觀測患者血乳酸變化都做不到,所有治療在陳棋看來都比較粗糙,可這是國情,陳棋也沒個辦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國外引起了10套最先進的監測儀器,誰叫越中人民醫院現在賬上起碼有1000萬美金呢,標準的狗大戶。
所以越中人民醫院燒傷科的設備絕對是國內領先,國際一流的,只是外人還不知道罷了。
怕就怕萬一說出去,那國內各大醫院都來「借」怎麼辦?
到時借不借出去?借出去就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有錢千萬不要得瑟。
有錢了,陳棋這個院長就有了野望,要麼不建,要建就要建全世界一流的燒傷科,再配上他來自後世的經驗,就不信玩不出花來。
看到楊秀秀順利完成了這麼多原本應該麻醉醫生才能完成的工作,陳棋心裏滿意極了:
「秀秀,你趕緊去旁邊幫幫郭書紀和朱主任那邊,再不去老頭的罵聲越來越響了。」
楊秀秀來不及擦擦額頭的汗水,點點頭,拎起工具箱就飛快跑了出去。
陳棋這時候看向了張興:「小張,來,咱們又要做算術題了,把病人的補液量先算出來吧……」
就在陳棋他們還在抓緊時間搶救的時候,來自省城和滬海市的燒傷科專家都在緊急趕來的路上。
西湖市離越中只有60公里,1個小時就到位。
滬海市也不遠,260公里,花不了多少時間就能趕到。
越中鋼鐵廠這次發生了如此重大的責任事故,齊廠長也是豁出去了,真正做到了不計一切代價也要救活所有工人,不能死一個人。
越中陳棋儘管已經在胃腸病領域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可眼前的可是燒傷病人,齊廠長不認為陳棋能夠很好完成搶救工作。
萬一越中醫院一個失誤,死上幾個工人,那樂子可就大了,他齊國民的烏紗帽也甭想要了。
所以為了工人的性命,為了自己的利益,請外援是最好的辦法。
到時包上1000元2000元紅包,足夠打發專家們了。
這點錢對三萬人的越鋼廠來說又算什麼?越鋼廠有時候招待吃喝,一餐飯下來都不止個一千兩千。
滬海市東山醫院。
東山醫院做為滬海市最好的醫院之一,擁有全國最頂級的燒傷科。
當院方接到越中方面的救援電話後,鄧長樂醫生做為燒傷科的副主任,被醫院指定為這次搶救小組的負責人,要求立即出發。
鄧長樂有一個弟弟,叫鄧長喜。
鄧長喜又是誰?他是滬海市瑞銀醫院的手外科主任,當初跟陳棋是打過擂台的,雙方鬧得非常不愉快。
當然這次擂台事件的後續,做為幕後黑手的積水譚醫院的韋成立即下台,被免去了手外科學會會長,以及醫院手外科主任一職。
同樣被波及的,還有兩個主要黑手。
一個是海醫一院的伍建林,另一個是瑞銀醫院的鄧長喜,兩人也先後被免去了科主任等職務,降為普通醫生。
一個醫生要爬到科主任的位置,那都是幾十年拼搏過來的,不但付出了大量的汗水,同時也是付出了大量的人際關係成本和金錢成本。
結果就被陳棋一個鄉下醫院的小醫生給打落塵埃,是人都難以忍受。
做為鄧長喜的哥哥,鄧長樂醫生在接到通知的時候有點驚訝,腦子裏馬上就浮現出這幾年大出風頭的陳棋來。
「越中人民醫院,不正是陳棋擔任院長的醫院嗎?」
想到這裏,鄧長樂有心拒絕前往越中支援,但後來又一想,既然當初陳棋可以在手外科領域打敗自己弟弟,讓鄧家人成為衛生系統的一個笑柄。
那麼今天有這麼一個好機會,讓他這個燒傷科醫生,去打敗陳棋這個胃腸科醫生,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幫弟弟出口惡氣也好。
想到這裏,鄧長樂帶領着幾個燒傷科醫生,以最快的速度往越中而去。
海醫一院的燒傷外科醫生們是最快到達越中的,當陳棋看到幾位省城來的專家,心情可想而知。
不爽!!!
老子一個重生者,一個國際雙理事,一個副廳級院長,看病還需要讓外院的人來會診?來支援?說出去是打他陳棋的臉!
看到陳棋的臉色黑了下來,帶隊過來的海醫一院燒傷外科主任楊興良有點尷尬。
醫生最了解醫生,一般情況下,只有地方醫院吃不消某個病人,主動向上級醫院求援,上級醫院或別家醫院才師出有名。
像現在這樣不請自來,這就是對地方醫院的最大不尊重,人家會給好臉色看才怪。
而且楊主任心裏明白,別看陳棋年輕,陳棋的級別可是堂堂副廳級,跟他楊主任的頂頭上司,海東醫大附屬一院的院長一個級別。
年紀輕輕能爬到這種高位,哪個是簡單的,好相與的?於是趕緊主動打起了招呼。
「陳院長,呵呵,你好你好,咱們又見面了。」
「楊主任,你好,你這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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