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1年衛校開始 第434章 逼着你接手病人

    看着病床上虛弱的,奄奄一息的大孫子,金家人都圍坐在一起。

    抽煙的抽煙(你沒看錯,病房裏抽煙),哭泣的哭泣,懊惱的懊惱,總之金康勝這一支的族人全都有點崩潰了。

    金家大兒媳婦羅翠鳳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央求着自己的公爹:

    「爸,你趕緊想個辦法吧,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李春生就是個吃屎的,一點水平都沒有,小耀可不能再拖下去了,要不,要不咱們轉院去滬市?去首都?」

    還沒等羅翠鳳說完,旁邊的二媳婦不幹了:

    「大嫂,天地良心,這幾年咱家裏為了小耀可是花了不少錢,該賣的都賣了,爹這麼多年的家底全給掏空了,你可不能只想着自家兒子,咱這還有金家的孫女要養活吶。」

    羅翠鳳一聽,脾氣就上來了:

    「我這是為了我兒子嗎?我這是為了金家的下一代,咱們金家到了文耀這一代可是只有一個孫子,你們誰瞧你們,一生一個女娃,這家裏哪有你們說話的份?」

    羅翠鳳的話,直接把二弟媳和小弟媳懟得啞口無言。

    農村人重男輕女的古板思想不是那麼好改變。

    金康勝三個兒子,生了一共6個孫女,只有大兒媳婦羅翠鳳生了一個大孫子,母以子貴,連羅翠鳳平時在家說話喉嚨都響一點。

    又是村支書的大兒媳婦,自在村中和家中霸道慣了。

    當初傻大姐上門要個說法,也是這個羅翠鳳一馬當先,跟傻大姐先打起來的。

    眼瞅着這三妯里又要吵起來了,金康勝一拍桌子:

    「什麼時候了,還吵吵吵個不停,小耀的病當然要治,你們沒看出來嗎?現在只有陳棋這個國際雙理事才能救小耀,可是當初傻大姐的事情,他肯定恨透我們,你們瞧小耀住院這麼長時間,他有幫忙來看過嗎?」

    羅翠鳳不服了:「他陳棋不是醫生嗎?還是院長呢,呸,他就見死不救?」

    金康勝指着大兒媳婦和大兒子的鼻子罵道:

    「都是你們兩個蠢貨,討討相罵在咱們農村也是正常,千不該萬不該你們居然把傻大姐打到骨折,你們自己說說,要不是這檔子事,人家陳棋會如此記恨嗎?」

    羅翠鳳撇撇嘴,心想當初是誰默許我們打人的?

    但她嘴上可不敢這麼說,「那爸,現在怎麼辦呀?」

    金康勝抽完了煙,狠狠扔到了地上,目光堅定地說道:

    「既然他陳棋準備見死不救,那咱們就逼着他救,老二老三,我們馬上去村里叫人,老大你準備給小耀收拾收拾,咱們就去縣裏唱一出《逼上梁山》。」

    「爸,你準備幹啥?啥梁山呀?」

    「蠢貨,快去,別走漏了風聲!」

    第二天天不亮,夏澤村金家幾十號人,坐着兩條大機船,抬着病重的金文耀,浩浩蕩蕩往城裏趕去。

    (過程省略,反正醫鬧是什麼樣子的,金家人就是什麼樣子的。)

    陳棋在第一時間接到了電話,然後跟着黃書紀、劉副院長、醫務科的周科長一起趕到了縣裏。

    當陳棋的桑塔納剛來到縣府門口,就看到了金家人密密麻麻都圍在一起,人群里還能看到不少鑼呀鼓呀,甚至還有幾條土製橫幅。

    中間病人金文耀坐在躺椅上半死不活的。

    黃瑛一看這樣子臉都氣歪了,恨恨地罵道:

    「這個李春生是幹什麼吃的?自己病房裏的病人跑了,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一點都不知道?」

    陳棋也是無語,他就知道金家人明知道他陳棋在四院當院長,還把病人往四院送,肯定沒按啥好心。

    果然出事了吧?

    劉副院長趕緊勸慰道:「李春生的事情咱們後面再說,眼前這難關要緊。」

    是的,就是難關,當陳棋、黃瑛一群人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室里的氣氛都是很冰冷的。

    縣長縣長徐石濤、副縣長汪建平、衛生局長邱明才都等着了,每個人都板着個臉,看到陳棋進來,都是深深嘆了口氣。

    要不是陳棋是會嵇縣的經濟功臣,輕紡市場最有力的支持者,換了別的院長來,徐縣長早就發飆了。

    「黃書紀,陳棋,唉,你說說你們怎麼在這麼關鍵的時候犯錯誤呀,今天是咱們越中市第5屆蘭花節開幕的日子,多少外國嘉賓,各級大領導,中外記者都在場。

    結果好傢夥,突然衝出一群農民來,抬着一個病人,說在你們四院治病,錢花了不老少,結果病情不但沒緩解,反而越治越不行了,罵你們在騙錢,在謀財害命,要我們市里縣裏給個說法。

    你們知不知道,這事市裏的大領導已經大發雷霆了,要我們馬上反饋意見,一定要把人民群眾的生命健康放在第一位,一定要盡全力搶救回病人的性命。」

    陳棋一聽就喊冤了:

    「徐縣長,這可冤枉死人了,這個病人的情況比較特殊,已經反覆發熱咳嗽胸痛3年了,整整3年啊,剛好汪副縣開,邱局長也在,你們可以作證,3年的慢性病哪會這麼容易治好呀。」

    徐石濤沒好氣地說道:

    「你先別推卸責任,人家金家人重點就點名你陳棋,說你是國際雙理事,還是四院院長,同時你們雙方還是一個村的老鄉,結果你對病人的病情不聞不問,有沒有這回事?」

    陳棋難道跟上級領導解釋他跟金家人有私仇?

    如果真這麼說了,那就坐實了他是見死不救了,其心可誅,罪加一等。

    所以陳棋只能迂迴着解釋道:

    「徐縣長,你這話可就更冤枉我個人了,我可是外科醫生,病人住在內科,當初全院大會診,大伙兒的意見就是肺結核,這肺結核治療也不歸我這個外科醫生管嘛,對不對?」

    副縣長汪建平在旁邊嘿嘿一笑:

    「你小子少打馬虎眼,還有什麼病是你不敢下手的?你在黃壇衛生院就什麼病都治,而且療效都不錯,怎麼,當上了四院的院長,居然不會治病了?」

    徐石濤有點不耐煩的瞪着陳棋:

    「我跟你說,這事你得重視,這不但是影響了我們市裏的顏面,讓我們在外賓面前出了丑。同時你陳棋見死不救,讓不少領導都頗有微詞,對你的看法很負面。

    我上午還聽到一個大領導在私下說,說你陳棋在國外做個手術可以賺幾萬美元,這是看不起國內的病人了,徹底將為人民服務的思想丟棄了,還說你陳棋的思想很危險啊。」

    陳棋心裏腹誹:危險你個頭,不就是眼紅我能賺錢嘛,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黃瑛看到火力都集中到了陳棋身上,趕緊幫着解圍:

    「領導,這事可真不能怪陳棋,他每天做手術已經夠累了,還要管着全院那一灘子事情,哪有時間去關注一個內科病人嘛,對不。再說了,什麼老鄉不老鄉,當初陳棋家人在村里可沒受這金家人欺負,現在攀什麼親戚?」

    徐石濤揮揮手打斷道:

    「我知道你們基層工作不容易,有這樣那樣的困難,但現在上級領導已經發話了,一定要盡全力搶救病人,你們自己說怎麼辦吧?陳棋,這不但關係到你們醫院的集體榮譽,也關係到你個人的政治前途,你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做為縣長,言盡於此,已經夠意思了。

    很多時間,不是你做出了好的成績就行了的。

    醫院裏,學校里,各級科研單位,為啥最後上去的大多數不是業務骨幹,恰恰是最會搞關係的那批人上台?

    國內的環境,還是需要給上級領導留下個好印象更重要。

    既然市領導都發飆了,縣領導直接給壓力了,做為一個小小的院長,小小的正科級還能怎麼辦?那當然是一切行動聽指揮嘍。

    金文耀這病,治得治,不治也得治。

    現在已經關係到四院,或者說陳棋聽不聽上級指揮的原則性大問題了。

    從會議室出來,陳棋走出縣府,來到了金家人面前。

    金康勝和其他金家人看到陳棋走過來,全部都靜音了下來,就連病人金文耀也期望般的抬起頭來。

    陳棋看了看這個叱咤山裏的金族長,深深吸了一口氣:

    「金支書好手段。」

    金康勝知道目的達到了,趕緊也表現了了低姿態:

    「哪裏哪裏,咱這不是沒辦法了嘛。」

    「行吧,既然決定給你孫子治,那我就一定會好好治,希望接下來你們也能好好配合。」

    「一定一定,陳院長您說什麼就什麼,我們絕無二話。」

    陳棋心想你們是沒有二話,你們直接跑到縣府門口來喊話了。

    陳棋說完,坐上桑塔納一熘煙地開走了。

    羅翠鳳看到陳棋的風光樣,對着遠去的車影吐了口痰:

    「呸,什麼玩意兒,當年不就是有爹生沒娘養的下作呸嘛,得意個啥?」

    金康勝瞪了大兒媳婦一眼:

    「你最好給我管住嘴,屁話少說。另外大家趕緊收拾收拾,馬上把小耀再送到四院去,這次陳棋答應出手,小耀就有救了。」

    陳棋的心中那是非常憋屈,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言。

    黃瑛知道陳棋在惱火什麼,只能勸解道:

    「算了算了,你都當上院長的人了,格局大一點,金文耀的病你要治就治,就當是治一隻小狗小貓吧,再說了,他的病情複雜,對你來說也有挑戰感不是嗎?」

    醫務科的周科長也趕緊棒跟道:

    「是啊,我們也都是農村出來的,村裏面東家長,西家短,有個矛盾也是正常,只要不是生死大仇,其他也可以看開一點,陳頭你瞧,現在金家人不是遭到報應了嘛,唯一的孫子得了生病。」

    陳棋聽了眼睛一亮:

    「嗨,對哦,金家這也算夠慘了吧?聽說為了給小胖子治病,家裏值錢的玩意兒都賣光了。」

    一想到這個,陳棋心情就愉快起來了,畢竟他不是一個鑽牛角尖的人。

    回到四院後,金光耀坐內科病房轉到了外科病房。

    轉科的時候,李春生一個屁都不敢放,甚至沒有在科室里,不知道躲哪去了,四院內科始終是一塊短板。

    既然病人已經到了外科,那麼接下來的診斷思路肯定是從外科系統入手了。

    外科辦公室里,所有醫生都參與了病例分析會。

    陳棋當院長後,特別注重這種科室學習的機會,包括病例分析、研討等等,這才是提高技術的最好辦法之一。

    x光片放在讀片機上,大大小小的外科醫生們圍在一起。

    「我怎麼看還是肺結核呀?」

    「肯定不是結核嘍,否則抗結核治療這麼多,多少都應該有效果了的。」

    「這書上不是說了嘛,啞鈴狀就是肺結核的表現。」

    一群小醫生你一言我一語,發表着自己的見解,陳棋是鼓勵他們開口的,說錯沒事。

    這時候陳棋指着幾張片子,引導道:

    「你們瞧,這是病人3年前的片子,這是之後幾年的,還有這個是剛入院的,這張是新拍的,你們看這些片子,仔細看,這個地方有什麼變化?有沒有什麼規律可找?」

    陳棋點的,就是右中肺的一大片陰影。

    病灶在哪,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但這個病灶是怎麼回事情,目前看來之前的猜測和治療都是錯誤的。

    嚴世凡靠近看了半天,摸着下巴說道:

    「這個有點奇怪,你們看,患者片子顯示是紋理增多增粗,肺葉透光度增加,越到後面,越呈現密度增高影。你說是炎症吧,持續3年的炎症怎麼解釋?

    你說是肺癌吧?這個陰影的邊界雖然是不清晰的,但你們看這個密度影高低卻是不一致的,中間這裏高,邊上就澹了,所以肺癌或者佔位看起來也不像。

    這麼多片子一張張看過去,一直沒有顯示出什麼空洞、空腔、液平面、壁結節等等,所以其他疾病也是可以排除的,其實我的內心一直想說這是炎症,可是……」

    嚴世凡說完搖搖頭,覺得自己的猜測真的瘋了。

    陳棋卻是欣賞般的眼睛看向了這個比他還大幾歲的下屬,在嚴世凡的身上,他已經看到了一個合格科主任的表現。

    可惜,最終他沒敢堅持自己的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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