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以為砸了陳棋那輛天價的桑塔納,事情已經鬧大了。
事情的走向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去,一樁簡單的醫鬧事件,徹底成為了一場無法化解的死仇。
第一個出意外的,就是病人金文耀。
別看現在金文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沒說上兩句話就要喘上幾口。
但大家不要忘了,當年他沒有生病之前,可是夏澤村的一霸,他欺負的可不僅僅是同學或者小孩,就他的脾氣,連老實村民同樣不放過。
就這樣一位無法無天的主兒,聽到醫院裏同村人正在到處打砸,到處抓陳棋的時候,能忍耐得住才怪。
當時他還躺在床病上,聽到外面吵鬧成了一片,於是問旁邊的老太太道:
「奶奶,咳咳,外面發生了什麼?我咋聽到我爺,我爸,我媽的聲音,跟誰吵架呢?」
金家老太也不是好惹的主兒,這時候氣憤的罵道:
「你爺爺帶着人正在找陳棋報仇呢,這陳棋真該死,咱們花了這麼多錢,他卻一門心思想弄死你,乖孫兒,伱放心,你爺爺一定會替你報仇,讓他乖乖來你面前跪着道歉。」
「抓陳棋?」
金文耀眼睛一亮:「奶奶,陳棋可是大幹部,咱們也能抓吧?」
「呸,什麼大幹部小幹部,得罪了我們金家,就是縣長咱們也要抓起來,吊到醫院門口去!」
金文耀的眼睛越來越亮,一下子坐了起來,嚇得老太太一哆嗦。
「奶奶,這麼好玩的事情,我也要去抓,我打了那麼多人,要麼是軟蛋,要麼是孩子,沒意思,我今天也要打大幹部,奶,我的鞋子呢。」
老太太急了:「乖孫兒你可不能去,你這病還沒好呢,躺下躺下。」
金文耀這時候已經站起來來了,也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蹟,他突然間跟病好了一樣,連衣服也連不起穿就跌跌撞撞往病房外跑去。
無論家屬們怎麼叫喚他,他也不聽。
不但不聽,開始他是跟在村民後面起鬨、瞧熱鬧。慢慢的,就變成他帶領着一群村民開始滿世界找陳棋。
金康勝也看到了孫子出來了,當時驚訝地嘴巴都合不攏了。
但馬上就是一陣狂喜,對着旁邊的人喊道:
「你們瞧瞧,瞧瞧,這陳棋還說我孫子馬上要死了,哪怕手術也只有一半的機會,結果呢?我孫子好了,能滿世界跑了。哈哈哈,真是好得及時,蒼天有眼呀~~~」
得,陳棋之前判斷金文耀活下去的概率不到一半的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金康勝心裏,現在他暢快了,覺得徹底放鬆了。
同樣,他對陳棋的恨就更深了,找起陳棋來也就更起勁了。
雖然最後還是讓陳棋翻牆逃走了,但包括金康勝,金文耀在內的夏澤人都覺得是揚眉吐氣,一個個都興高彩烈的,就仿佛跟鄰村爭水打贏了一般。
沒有人注意到,在人群中蹦蹦跳跳的金文耀只穿了一條褲子,上衣都沒穿,還赤着一雙腳。
整個人因為興奮,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大家都以為金文耀這是病好了,但誰也沒想到,這或許是因為人體腎上腺素最後的瘋狂分泌,這才給人一種恢復的假象呢?
俗稱:「迴光返照」?
當天夜裏,金文耀突然發生呼吸困難,喘憋嚴重,整張臉不是通紅,反而呈一種病態的青灰色。
金家人急得直跳腳,可是到處找醫生都找不到,因為外科的醫生都被他們金家人打跑了。(也有可能是外科醫生故意躲着他們)
當金家人從內科抓了一個值班小醫生過來的時候,金文耀已經是只有出氣多,進氣少,呈張嘴樣呼吸。
內科的小醫生一瞧就直搖頭:
「沒救了,除非陳院長在這裏,趕緊進行搶救手術,否則沒救了。」
金康勝已經快瘋了:「陳棋在哪,陳棋在哪?他不能見死不救,讓他來,讓他馬上來!」
小醫生不高興地低聲說道:「陳院長不是被你們打跑了嘛,現在在哪,天知道。」
羅翠鳳一聽,一下子就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兒子呀,你的命咋那麼苦啊~~~」
病床上的金文耀聽到醫生的話,一下子就掙扎着坐了起來,眼睛看着自己爺爺,手點着想說什麼,然後突然啊~~~地喊了一聲,往後躺倒在床上。
再無了聲息!
「醫生~~~醫生救命啊~~~」
「醫生,快搶救啊~~~」
「醫生,醫生都死絕了呀~~~」
病房裏,金家人跟瘋了一樣,當晚在四院值班的醫生護士,能躲全都躲了。
一個是大伙兒已經知道這病人的病情,已經被陳院長判了死刑的病人,再搶救也沒用。
第二個哪怕能救,金家人這麼一鬧,院長翻牆逃走,是人都有一股子氣,於是誰也沒想着出手。
任憑金家人如何威脅,如果求情,最後只有內科那個小醫生確認了一下,金文耀已經死了。
陳棋知道這個情況的時候,人已經在衛生局裏了。
他是第二天一大早就來衛生局報到的,醫院裏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情,上級領導想到的第一個事情當然是要弄清楚。
邱局長辦公室里。
「金文耀死了?昨晚死的?昨晚我還看他光着上身滿世界跑呢,怎麼晚上就死了?」
邱局長也是無奈:
「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情?這金家人可是又來縣裏鬧事了,聽說還去了市里,怎麼你們四院整天就想着謀害他們金家人?」
這話有開玩笑的成份,畢竟金家第一次鬧,事情縣裏的領導都已經知道了。
陳棋苦着臉說道:「邱局長,天地良心,這個金文耀的病因我是好不容易找出來的,他的肺里有這麼長一根針狀硬物,這麼長。」
邱局長嚇一跳,「這麼長?(10cm),乖乖,這不出問題才怪呢,能活3年都是奇蹟了。」
陳棋一攤手:
「對呀,而且這根東西不止扎在肺里,另一端嚴重懷疑是扎在肺動脈上,畢竟這個患者已經有右心衰的症狀,就這樣一個危重病人,我說要手術,成功機率不到一半,然後金家人就發飈了,我哪說理去?」
邱局長搖搖頭,抽着煙也表示難辦了。
這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邱局長接起,中間看了幾眼陳棋。
電話掛了,邱局長無奈地說道:
「事情大條了,金家已經在四院的門診大廳里設靈堂了,指名點姓要你陳棋付出代價。」
陳棋冷笑了一下:
「先不要跟我說一命償一命的事情,我就奇怪了,金家人鬧成這樣,縣裏就不管管?該抓的抓,該判的判,為什麼一夜過去了,事情越鬧越大,反而沒有人出面替我們四院主持公道?」
邱局長白了陳棋一眼:
「我欠你的,我去,我去管,你就老老實實在局機關待着,哪也別去,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聽到沒?」
「行,終於有青天大老爺出來主持公道了!」
「滾滾滾,原本以為你是個爭榮譽的,想不到你陳棋也是個惹禍精!」
邱局長帶着衛生局的人很快就來到了越中四院。
這時候的四院已經徹底亂了,門診大樓前那是人山人海,金文耀的屍體就躺在大堂中間,旁邊還有不少人在燒紙。
甚至還有一個道士班在做法事,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幾個女眷則是哭得死去活來,旁邊的橫幅上拉着一排白紙黑字:「四院院長陳棋謀財害命!」
邱局長一瞧這架勢,就曉得今天這事難辦了。
如果採用強制手段,面對一個村的村民,今天事情肯定會鬧更大,畢竟四院門口可是交通大動脈,隨便出點事都是驚動省里的。
但如果要講道理,人家原本跟陳棋就有私仇,現在死的還是唯一的繼承人,是個小年輕,恐怕不是賠點錢就能了事的。
但再難談也得談,邱局長跟四院書紀黃瑛匯合後,一起來到了金家人面前。
金康勝這時候仿佛蒼了十歲都不止,整個人的氣質迅速衰敗下去,背都駝了不少,對來人也是不管不問。
邱局長在眾人的陪伴下,來到了金康勝面前,好言勸道:
「同志你好,我是縣衛生局局長邱明才,我這次是代表組織來跟你談談,對於你孫子的不幸病逝,我們深表惋惜。
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也是老同志了,希望我們還是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實事求是來看待你孫子病逝這件事情。」
金康勝鼻子輕哼了一下:
「怎麼看?你們當然是官官相護,什麼叫實事求是?事實就是我孫子好好的一個人,現在死了,躺在哪裏了,你跟我說我怎麼實事求是?」
黃瑛強忍着火氣,聲音響亮地說道:
「金同志,陳棋院長之前給出的診斷,是跟省里的專家共同探討過的,肺里有這麼一根東西導致你孫兒3年病情,這個也是明確的事情,不能你認為是誤診就是誤診吧?」
羅翠鳳在旁邊一聽就不幹了:
「放你娘的大狗屁,我們好好的一個人,昨晚還能滿地跑,結果晚上說死就死了,肯定是你們四院故意謀財害命,你們這是殺人,你們要負責,我們就要陳棋一命抵一命!」
旁邊的村民們也在高喊了:「一命償一命!一命償一命!」
邱局長知道今天難以談下去了,但他總得知道金家人的條件是什麼?這樣才能回去討論辦法。
「你們的訴求我代表組織收到了,我就想問了下,你們的要求是什麼?不過不要說什麼一命償一命的話了,我們畢竟是法治社會,還是要以法律為依據。」
金康勝一聽就激動了:
「我們要什麼?你以為我要錢?錢能用來幹嘛?錢能用來買我唯一孫子的命嗎?我就是想讓陳棋去死,我就是恨不過,他為什麼要公報私仇,這麼害我孫兒?」
人群中的嚴世凡和邊盟聽了撇撇嘴,小聲嘟囔着:
「陳院長只是給出了初步診斷,連治療都沒開始,怎麼謀財害命了?再說了,醫囑要求絕對臥床休息,結果死者自己跑來跑去,死了能怪誰?」
四院的其他醫務人員也是氣憤萬分,不少人就在人群中喊口號了:
「陳院長沒有害人!」
「病人本來就病入膏肓了,憑什麼說是我們治死的?」
「明明有診斷和治療方案了偏偏不聽,害人的是你們家屬自己!」
金康勝一聽,肺都氣炸了,手抖着對着圍觀的人群罵道:
「我們好好的一個人來四院,現在死了總沒錯吧?難道不應該給我這個老人家一個說法?」
人群裏邊盟諷刺道:「好好的人你們幹嘛來醫院?當我們是電影院呀?你這個老頭說話真搞笑。」
黃瑛看到人群里起鬨的幾個年輕小醫生,一個個都穿着便裝當作是圍觀群眾,剛要示意他們少說幾句。
結果這時候金康勝卻突然淚流滿面:
「老天爺不公啊,讓我們金家絕後呀,我好恨呀!!!」
說完,金康勝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噗一口鮮血吐在地上,然後頭朝下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爸~~你咋了~~~」
「大伯,你怎麼了?」
「不好啦,族長暈過去了!」
整人過程非常戲劇化,簡直就是電視劇橫版,邱局長和黃瑛互相看了一眼,就覺得事情有點搞笑,這表演也太逼真了。
但隨即他們就發現不對勁了,邱明才和黃瑛畢竟是學醫出身,裝不裝病一眼就能看出來。
金康勝這時候已經臉色發黑,牙關緊閉,整個人已經處於休克狀態了。
「呀,快來人,快,這這這是心梗了,快搶救~~~」
黃瑛嚇得一聲驚呼,不遠處幾個醫生迅速跑了過來,就地開始搶救。
這下好了,火上澆油,金家人徹底瘋了,哭聲、喊聲、尖叫聲、呼救聲響徹了整個越中四院。
當天中午,四院的門診大廳里又多了一副棺材。
金康勝、金文耀兩人的屍體擺在一起,事端進一步升級了。
金家死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還是村支書兼族長,顯然已經不可能簡單私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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